《今天越生原谅我了吗》丘山月

13、第 13 章

　　越生没料到徐野会突然跑出来，徐风强显然也没料到。然而他大男子主义惯了，非但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伤孩子的心，反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冲二楼喊道：“你瞪什么瞪，对我就这个态度？”

　　徐野这回是真的委屈了，往常徐风强吼他，他最多觉得有点害怕。今天却实打实被人冤枉了一把，暴躁地一脚踹在栏杆上：“你凭什么说我不好好学习，我学习的时候你看到了吗？你就只会骂我！”

　　见他还敢顶嘴，徐风强更加来气，砰的从椅子上弹起来，指尖遥遥指着二楼：“你还敢嘴硬，别以为我没看到，那个姓刘的小子到家里来干什么？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还跟他混，成天混什么混！”

　　眼看着家里火药味越来越浓，越惠愁的眉毛都拧成一团，赶紧拽了拽徐风强的衣袖：“风强！你别说了，孩子现在高三，本来压力就大，你少说两句！”

　　她压低了声音，小声嘀咕了两句，徐风强脖子一梗，硬声道：“那怎么能一样，那是个变态，自杀就自杀，要我看死了才干净！”

　　越生不明所以，越惠跟徐风强似乎在说某个自杀的人。

　　但徐野明显听懂了。他的脸刷的一下褪去了所有颜色，比刚才脑袋撞到天花板上还要吓人。忽然之间，他就没有了和徐风强争执的念头，转身回了书房。

　　越生不大放心，越惠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连忙上了楼。

　　推开书房的人，徐野靠坐在门边的地板上，整个人都是僵的。

　　越生天生嘴笨，不大会安慰人，关上房门后，只是靠在墙上，低头看着徐野。

　　徐野呆坐了一会儿，忽然屈起膝盖，两条胳膊环在一团，将脸埋了上去。这大概是不想说话的意思，越生就更不好开口了。

　　忽然，屋内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徐野哭了。

　　越生犹豫片刻，到底不能看他当着自己的面哭，就弯腰碰了碰他的手臂。徐野别扭地将人往外推，依旧在低声抽泣。

　　越生只能尴尬地蹲在他身旁，一手无聊地抠着地板上的羊毛毯。

　　良久，久到越生的腿都蹲麻了，久到他脚下的羊毛毯都快被他抠掉毛了，徐野含含糊糊的声音从脑袋中胳膊中间传来：“你觉得我是个变态吗？”

　　越生不明所以，这个问题突兀又奇怪。

　　徐野抬起头来，眼眶通红，脸上爬满了泪水：“他说的那个变态，那是我朋友。”

　　越生微微愕然，怪不得徐野的反应会那么大。更重要的是，恐怕那个朋友也不一般。至少，肯定是和徐野同样的“那种人”。

　　“我不是变态。”

　　“我知道。”

　　“我不是变态！”徐野近乎有些偏执，声音很小，却异常尖锐。

　　“我知道！”

　　越生用力点了点头。

　　看着徐野抓起袖子，毫无形象地抹了一把鼻涕，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很可怜。

　　当年父母出车祸以后，他面对着那些扑到家里要他偿命的左邻右舍，愧疚地连头都抬不起来。可是他至少还有越惠，越惠带着他离开寨子，开始了新生活。

　　但是徐野呢？

　　当他妈妈去世以后，徐风强又给过他多少关心？从他周末过来的情况来看，这对父子几乎无时不刻不在争吵中。

　　连他这个外人听着都觉得压抑，徐野在这个家里，能喘的过来气吗？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徐野条件反射地爬过去，将房门反锁。

　　“小野。”徐风强在外面推了推门，“爸刚才话说重了，你开门，咱们有话好好说。”

　　徐野神色挣扎了下，却硬扛着不肯开门。越生看他的样子，还是很想跟徐风强好好说话的，便自作主张要去开门。

　　他的手才碰上门锁，外头就传来徐风□□躁的声音：“你个兔崽子，有本事你就一辈子躲在里面不出来！”

　　徐野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一把抱住门锁，倔强地不让越生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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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愧疚心理在作祟，越生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徐野，不止关注他的学习，更关注他的生活。关注着关注着他就发现，徐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

　　虽然他表现的非常强势，跟徐风强也能理直气壮地吵起来，但他很畏惧自己的父亲，所有争吵不过是在掩饰内心的怯懦。同时，这股畏惧里又混合了对父爱的渴望。

　　徐野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十岁，那个时候，徐家还没有打下这么大的家业。

　　是从周静去世后，徐风强才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了企业发展上，近十年的时间，公司扩张了好几倍，利润规模更是不断扩大。

　　徐野就处在这样一个长期缺爱的单亲家庭中。徐风强将绝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赚钱上，对这个儿子的关爱并没有多少。

　　吵架似乎是他们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越生，又到你姐姐家去啊？”室友老三看到越生整理好书包，忍不住嘀咕起来，“你到底还准不准备找工作了？一到周末就去那边，已经耽误好几个招聘会了。”

　　越生无奈道：“我投了简历也过不了面试，以后再看吧。”

　　上次投的中X集团的简历，更是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白白可惜了徐野给他挑的那套西装。

　　“越生用得着你管？”另一个室友白了老三一眼，“他姐夫可是公司老总，将来毕业了随便给他安排个岗位，也够他舒舒服服一辈子了，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越生正在收拾书包的手一顿，他想解释自己没有这个念头，可是想想又算了。

　　不论他怎么争辩，也堵不住别人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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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风强照例不在家，越惠也不在。这次出差去的东南亚，听说那边劳动力便宜，徐风强打算开设厂房扩大生产，恰好越惠没出过国，就带她过去转转。

　　越生敲门的时候，是徐野来给他开的。

　　徐野刚睡醒，头发刺猬似的炸开，顶在脑袋上，眼角眼屎都还在，连牙也没来得及刷，看到越生他就皱眉，捂着嘴巴含含糊糊道：“怎么这么早？”

　　越生看了眼手机，九点，不早了。

　　徐野让开道，越生进屋直接去了书房，等他将准备好的语文卷高频考点拿出来，又从冰箱里拿了一袋坚果剥好放在盘子里，徐野还没过来。

　　越生出门看了眼，家里静悄悄的，一丝人气都没有。

　　他迟疑了下，走到徐野卧室前敲了敲门。

　　“嗯？”里头传来惺忪的声音，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回卧室睡起来了。

　　越生推开门，轻声喊了一句：“徐野，起床写作业了。”

　　“嗯~~~”床上的人一把拽过被子蒙在脑袋上，两腿翘在半空中胡乱蹬踹，摆明了不想起床。

　　越生叹了口气，这都快磨蹭到十点了，再不起来一整个上午就过去了。

　　“徐野。”跟徐野稍微熟悉之后，越生的胆子也大了点，至少敢直接拽他被子了。

　　越生抓住被子一角就要掀开，被子里头，徐野死死揪住另一侧不肯松手。两人展开了拉锯战，到底还是越生站在外面更好使力，终于将被子掀开了。

　　掀开被子以后徐野照旧不起来，整个身体摆成“大”字，躺在床上装死，越生怎么喊他都不起来。

　　越生无可奈何，只能抓住他的胳膊将人往地下拖。

　　徐野身体软的跟块棉被似的，任由他拖拽，就是不肯使力，好不容易将人拖到洗手池旁，给他挤好牙膏，放好刷牙水，徐野还是闭着眼睛不肯动。

　　“拿着。”将牙刷塞进徐野手里，越生又给他倒好洗脸水，试了试水温，将毛巾放好。

　　徐野半边身体靠在墙上，依旧不想动弹。可越生在一旁站着，大有他今天不洗漱，他就不走的架势。

　　徐野没办法，一边打呵欠流眼泪，一边刷牙洗脸。

　　越生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由得疑惑起来：“你昨晚干什么了？”

　　“没什么，就刘向辉那混蛋，死活拉着我视频，困死我了。”

　　越生本来还挺放松的，一听到刘向辉的名字，眼皮就垂了下去。

　　他不喜欢这个人。

　　哪怕徐风强不是个好父亲，但他有一句话说得对，刘向辉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徐野洗漱好以后进了书房，看到书桌上剥好的坚果，立刻开心地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旁的酒窝又露了出来。他拿起两颗坚果扔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起来，快活极了。

　　然而这份快活在看到越生要他背诵的古诗词时，荡然无存。

　　“啊？又要背书？”一看到古诗词他就一个脑袋两个大。

　　“背。”

　　“可是我还没吃早饭。”徐野眼愁眉苦脸，快速找到了开脱的好机会，“你去做点早饭，我要吃饭，吃完再背。”

　　“家里还有薯片、饼干……”

　　“那些垃圾食品怎么能吃？”徐野嘴巴一撇，“你想毒害祖国的花朵？”

　　越生：“……”

　　越生无奈地进了厨房，认命地拿起他姐姐的围裙套在脖子上：“想吃什么？”

　　“皮蛋瘦肉粥配油条，再来碗豆汁儿！”徐野的声音在越生快要无法忍受的目光中慢慢低了下来，“没有豆汁儿换豆浆也成。”

　　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