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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奏哀筝·茶棚闲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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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觉得故事的开头就像相遇那样猝不及防,其实你只是没有看到所有不经意背后悄悄努力的考量。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所有开头和结尾,归根结底,都是不确定的。
就像现在容瘦一脸憔悴地跟在东南身后,也不知道为何要跟这人一起受这活罪,极寒之地从小就娇生惯养的灵狐小殿下哪里见过这样的大热天?
真的是有苦难言。
白日闪耀,热浪滔天,容瘦觉得自己虚脱得都要露原形了。
“不,你的尾巴已经露出来了。”原本一直走在前面低头看璇玑玉针的东南突然停下脚步回身看他,一脸嫌弃地看看容瘦身后露出的一小截白色绒毛,“一会儿要再有人追着你打,我可懒得救你。”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容瘦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一跳七丈高。
顾不上掖住自己的尾巴对着东南破口大骂:“沈东南!你还好意思说,就像你以前救过我似的。老子哪一次不是自己机智伶俐跑得快?”
东南收起璇玑玉针,转身走回到容瘦身边,见四下无人,便用手扯了扯容瘦头上已经浮现的狐狸耳朵,再支撑不住人形,逼迫他变回通体雪白的天山灵狐,然后将其搂在怀里,冷冷道:“那你怎么不回你家天山灵窝里去?”
“我……”容瘦瞪大自己冰蓝色的眼睛,嘴角几根狐狸毛气得发抖,“要不是老爷子铁了心非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历练,小爷会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吗?再说了……”说着容瘦心虚地垂下头,一双小爪子挠了挠东南胸前的衣襟,略有些愤恨道:“咱们家天山随时移动,就凭我现在的修为……又感应不到它在哪……我被老爷子一脚踹出来容易,回去可就难了。”
“原来当初你这么不情愿啊?”东南揉了揉容瘦白白的小脑袋,“早知道我就一脚再给你踹回去呗。”
容瘦两只小爪子连带着嘴一齐撕咬着东南的衣服,咬牙切齿地吼:“沈东南!老子又不是球,你以为谁都能踢的啊?”一骨碌爬到东南颔下,双爪抱住他的脖子,然后“重重地”往他脸上招呼一拳。
“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踹我不知道,但不管是从修为上还是从权力上,我都有这个资格。”
“……”
行至一座茶棚,寻了张桌子坐下,然后向小厮要了杯茶,就单手抵腮轻晃折扇。
旁桌几个人饶有兴致地围坐着不知在谈论什么。
某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乡下八卦狐狸根本用不着东南提示,就一蹦一跳地蹿到邻桌桌腿下,仰着小脑袋,时不时再抖抖小耳朵,仔细听着。
“这个月,咱们太后又要忙活什么了?”
“听说啊,是要找一个能敌得过哀筝公子音律的乐师。 ”
“什么?呵,这次不知有没有短命鬼再去找死了。”
“谁不知道哀筝公子的音律那可是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的。这次谁要是去找死,那不是他瞎了聋了,就是脑袋不正常。”
“可不是,再说了,咱们太后和哀筝公子打赌,什么时候赢过啊?”
“嘘~这话可不能传到那妖后耳朵里。诶?这哪里跑来的狐狸?”
“打扰了,家里的小东西平日里娇纵惯了,到处乱跑惊扰了各位,实在抱歉。”东南将被人抓包尚还一脸惊恐的小狐狸抄进怀里,颇有诚意地向那几个人致歉。
小狐狸容瘦往东南怀里拱了拱,哆嗦一下,小声道:“我被发现了……我不是故意的。”
众人看向东南,只见一个约莫弱冠之年的文弱公子,生得极其俊朗,五官清逸,眸映清辉。
头顶玉冠束发,穿着宽袖对襟的霜色袍衫,外配罩一件茶白薄衫,腰间系着一块藏青色的玉佩,上刻有“东南”二字。看样子彬彬有礼,若盛夏青荷出淤泥而不染,一袭风华翩然出尘,像是出自富贵人家的公子。
那几人皆是市井粗人,见着东南如此客气,有些不好意思。其中一个人不安地搓着手忙道几声“没事”,还热情地拉着东南同桌相谈。
交谈之间,东南渐渐与几个人活络起来,也得知了玄菟国太后的一些传闻。
这位传奇太后贺千裳,不仅进宫之前曾经拜过堂成过亲然后逃了婚,还和自己的亲哥哥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女子,最后居然嫁入了玄菟王室。
虽然她所嫁之人是玄菟王室中最没用最游手好闲的三王爷,但是自从贺千裳嫁给他,这位三王爷不仅与那些狐朋狗友断了联系一心求学,还在许多重要的国家决策上提出了自己的策略,深得玄菟王喜爱,不久也就在朝堂立足了。
再后来诸王爷争夺王位,明争暗斗这位三王爷更是不在话下。
接着他就顺理成章继承了王位,而这位以美貌扬名的三王妃贺千裳也就成了玄菟的王后。
可是没过多久就从宫中传出王已经快不行了的消息,市井朝堂皆是一片哗然。
重病的王在朝堂上下旨:封王后嫡子为储君,念及储君年纪尚小,他日若寡人身去,就由王后贺千裳辅佐新王处理朝政。
众卿要谨遵玄菟祖宗遗训,稳固玄菟千百年的基业。
按道理说新王继位,一切都应该尘埃落定了。
但这位传奇的太后又准备制造一段传奇:先王尸骨未寒,她居然又要纳男宠,还要八抬大轿正式迎娶!
而且这头一个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哀筝公子!
先不说太后此举有违礼数,单凭她要纳哀筝公子为男宠这件事就已经为世人所不容了。
这哀筝公子虽然只是个乐师,可却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名士君子,多少才子学习的榜样,女子心中的梦中情人。
要说这贺千裳当初逃婚,还是哀筝公子出面才得以平息贺、董两家的恩怨。
后来几位言官冒死进谏,头也磕破泪也流干恳求太后三思,怕不是将自己读的一肚子圣贤书都搬出来讲给太后听。
谁知道最后太后竟然直接在朝堂上打起了瞌睡,气得那些平日里在先王面前都耀武扬威惯了的言官差点没血溅当场。
想那些身子都半截埋在黄土里的人,居然都绝望地在朝堂之上破口大骂,将贺千裳曾经的不堪甚至于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搬出来骂一骂。
无奈他们平日里都是礼数有加的圣贤弟子,翻来覆去骂的也不过是那么几句,什么“不仁不孝不得好死”、“无贞无义无耻至极”。
听得太后烦躁起来,最后只道了句:丫的,有点新意吗?听得真无聊,拖出去斩了吧。
于是就在“迎娶”男宠的那一天,白城里红白之事齐办,被斩杀的言官的亲眷在那边哭,迎娶队伍的锣鼓声欢笑声在这边响,纸钱烟炮熏得人眼泪直冒,整个白城简直荒唐无比。
“沈公子有所不知,这个贺千裳得哀筝公子相救之后就一直缠着哀筝公子让他教她音律。”王群低声道,“因此就有人传言说这太后当初是爱而不得才如此报复哀筝公子呢!”
“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这位哀筝公子没有什么想法或是举动?”
闻此,旁边的李莫插嘴道:“不会不会,都知道哀筝公子是个痴情种子,他与发妻伉俪情深,然而早年结发妻子因疾离世,哀筝公子就再未娶妻。那些有名的曲子,像《相思》、《春风泣》,还有什么《应觉月》,都是哀筝公子悼念亡妻所作。贺千裳啊,顶多就是一厢情愿。”
“对了,”王群又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了句,“沈公子方才说自己也是位乐师,难道公子是打算进宫不成?”
“去试一试,也无妨。”东南搂着小狐狸容瘦笑道,不知为何众人看到这样的东南,觉得他笑得比他怀里的那只狐狸还要狐狸。
王群几人本想再劝他一下,东南却施术隐去了身形,抱着小狐狸离开了茶棚。
他走得潇洒,却吓得那些人扑通跪地,搞不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南抱臂站在皇榜前看上面的内容,而来往的路人则抱臂看他。
小狐狸容瘦站在东南脚边昂着头,怎么也看不清上面写的字。
“那位公子长得可真好看,比哀筝公子都要好看。”
“嘁,瞧你说的就跟见过哀筝公子似的。”
“你管我……诶,那个人他把皇榜给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