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凝视蟑螂的时候，蟑螂也在凝视你》水青冈

11、十一只马赛克

　　顾清奇和章朗两家人虽然在一个小区，但是只有在高中才同班过。

　　那时候他们已经认识好几年了，顾清奇成绩不太好，考个重本都悬，章朗则刚好相反，明明也没见他怎么学，期末扯着嗓子喊自己完蛋了，成绩一下来还是稳稳够到985分数线。

　　俩人同班后，顾清奇早上贪睡，经常踩着点进教室，早读一开始就要持续一个小时，下课后只有十分钟时间，也来不及又买早饭又吃早饭，就总是干巴巴的拿面包和冷牛奶填肚子。

　　顾清奇总是凑合吃早饭，这事章朗先发现的，甚至姚玲都没发现自己宝贝儿子这样凑合了好几个月。章朗发现后也没作声，就早上打完球来班里会多买一些包子，到教室塞两个到嘴里之后就对顾清奇喊吃不完了，包子滞销帮帮自己。

　　顾清奇傻乎乎地吃了半学期，然后一琢磨，章朗又不是钱多烧的，天天买那么多早餐干什么？

　　而且他也不找别人，就找自己。

　　章朗在班里可是有好几个球友的，他们每次在一边嗷嗷喊饿的时候，也没见章朗让他们吃啊？

　　在一个夏日的晚上，顾清奇趁晚自习在走廊背书的空档偷偷溜下楼，揪住正在溜号打球的章朗，让他跟自己来一趟。

　　章朗抱着球，顺从地跟顾清奇来到教学楼后面的小池子旁边，等四下没什么人，章朗若无其事地撩起球衣一角擦擦额头的汗，“怎么了？”

　　粉色球衣下面一闪而过的腹肌闪瞎了顾清奇的眼，顾清奇顿时烧了耳朵，怕章朗看出端倪，他忙低下头掏掏兜里，掏出一卷钱，塞对方手里，“你早上是不是故意给我带早饭？”

　　“怎么了这是？”章朗抓住钱一把塞回顾清奇手心，“谁给你带早饭啊，谁这么闲，谁给你送饭谁变成——”

　　章朗否认三连之后，又觉得自己话说得太快，有点子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清奇：“变成什么？”

　　见章朗跳脚着反对，顾清奇抿嘴笑了声，声音很轻，还是被章朗捕捉到了。

　　章朗恼羞地说：“反正！反正！”

　　瞥见顾清奇后侧地上有个肚皮朝天的大蟑螂，章朗脱口而出：“反正谁给你送饭谁是臭蟑螂！”

　　顾清奇被蟑螂这两个字吓了一小跳，章朗见了忙安慰他：“我开玩笑呢，这里没蟑螂。”

　　趁顾清奇没看见，章朗若无其事地绕着走来走去，顺势拿脚把死蟑螂扒拉到草丛里。

　　“没有就行。”顾清奇松了口气，拉着章朗把手里的钱卷卷塞过去，仰头瞧章朗，“那我能拜托你明天早上帮我带饭吗？我吃什么都行，不挑的。”

　　“我……这……”章朗感觉自己挨着顾清奇的手在燃烧，对上顾清奇黑亮亮的大眼睛，整个人又燥热起来，让人忍不住想再撩衣角擦汗。

　　“你要是没时间的话就算了。”顾清奇把钱卷卷从章朗手里抽回来。

　　章朗忙抓住钱，抓的太快，连带着顾清奇的手指尖尖也抓住了些。

　　顾清奇心砰砰砰砰乱跳，也不等章朗回答，把手抽出来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你别走啊！

　　章朗往前追了几步，见顾清奇一溜烟跑进教学楼，无奈地把钱塞裤兜里，用手随便抹了抹额头上刚冒出来的汗，百无聊赖地随便拍着球。

　　顾清奇一口气跑到四楼，趴走廊上把要背的书放下来，往下一看，和章朗灼灼的目光碰上，顾清奇忙把头埋进书里。

　　章朗连着给顾清奇带了半学期的早饭，换着花样的。

　　有段时间，姚玲觉得孩子上高中太费脑，早上怒而早起一个小时，天天换着给清奇做爱心便当。

　　顾清奇怕吃了早饭吃不下章朗带的，在家囫囵几口，到学校再硬着头皮吃章朗给带的。

　　硬是胖了两圈。

　　只是顾清奇没想到，早饭就只是早饭，再也没有进展，有时候顾清奇觉得章朗对自己不一般，有时候又觉得章朗对自己就是关系好一些的死党。

　　顾清奇也只把高中那段时光当成是自己单方面的头脑发热，工作后，虽然和章朗还在频频联系，却没有再往这方面上想了——要是有想法，早就在一起了，章朗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喜欢什么会第一时间冲到线下买第一波。

　　不过，这么多年也没见章朗说喜欢谁。

　　顾清奇没有问过章朗有没有喜欢过谁。

　　直到那天，他在门口捡到那束玫瑰花，还有那个八音盒。

　　他记得，自己五年前的今天随口提过，戒指藏在八音盒里送给喜欢的人是个不错的告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