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干鸟栖》鹿衔草呀

8、父亲

　　凤羽一口气跑到檩枝的寝殿，没有敲门，推门而入。
　　檩枝正在看书，见她匆忙跑来，有些讶异。
　　他起身将凤羽引到书桌边。
　　凤羽还未等自己站定便急忙开口：“阿枝，我有件事想告诉你。”语毕，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檩枝拿出帕子，替她擦净额上的汗水，轻声问道:“何事让你如此匆忙？”
　　凤羽踌躇了一刻:“我奶奶说，我是有父亲的，而且，那个带走族人的坏人，可能是我的父亲。”
　　檩枝的表情似是有些平静，仿佛已经知晓此事一般。
　　凤羽见他并无讶异之色，有些不满:“你是不是早已知晓我父亲的事？”
　　檩枝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发髻，柔声安慰道:“我毕竟长你三岁，你未出世之前的事我多少也听族里的人说过些。”
　　凤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发上的流苏在耳侧轻摇。
　　“当年，你父亲拿到通往禁区的鎏光匙，是为了研究占卜之术，你也明白的，如若不是神婆的继承人，是无法习得占卜之术，更何况你父亲还是外族人。”檩枝见小凤凰不开心，沉声解释。
　　凤羽并未不开心，只是不想接受一个坏人成为自己的父亲。
　　她十五年来，日思夜想，自己的父亲是何样的人，有没有老族长这般威严，可否有长老们那般和蔼，她未曾想过的，是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檩枝以为凤羽在同他赌气，拉过凤羽的手，轻轻一带，面前这只小凤凰就被自己拥入怀中。
　　凤羽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下意识的抱住檩枝健壮的腰身，头埋在他的胸口。
　　“阿枝，我们将他找出来，好吗？”她的声音从檩枝的胸膛处传来，有些闷闷的，辨不出情绪。
　　檩枝拍拍她的脑袋，低头在她耳畔坚定又低沉的说：“好。”
　　两人温存许久，檩枝想到些事，将两人稍稍分开些，踌躇了下，才开口：“阿羽，答应我，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要相信我，好吗？”
　　凤羽有些不解，但她还是点了头，应下。
　　她在檩枝那处用过晚膳，又磨叽的好一会儿才肯回去，檩枝将她送到圣女殿后亲吻了她的额头，柔声哄她进屋，这才离去。
　　檩枝并未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去了二公子檩森的房里。
　　“三弟怎会来我这？”听到下人进屋通报的檩森蹙着眉。
　　他的随从阿宁俯身恭顺的说：“三公子说，有件要事同您说，是关于族人失踪的事。”
　　檩森摆摆手示意阿宁将檩枝请进来。
　　檩枝进屋，拱手道：“二哥。”
　　“莫要整这些虚礼，何时要说？”檩森虚扶一下，便做回主位，懒洋洋的说：“莫不是你已经找到这凶手了？”
　　檩枝从袖袋里拿出今日在禁区拾到的物什递给檩森。
　　这是下午时分凤羽给他的，小凤凰说自己总是弄丢东西，怕这重要的物件被自己弄丢，便交给了一向细心沉稳的檩枝保管。
　　檩森只瞥了一眼，便立刻起身。
　　“这银饰怎的在你手里？”檩森接过银饰，满脸震惊。
　　檩枝看着他的反应，缓缓开口：“这是我同圣女在禁区拾到的，我瞧着同二哥那件不离身的物什十分相像，便拿来让二哥辨认一番。”
　　檩森蹙着眉头，思索了一会：“三弟的意思，那行凶之人，是本公子了？”
　　男人似是不悦，却也未曾发作，只沉声质问，言语间也带了些许的谨慎。
　　檩枝摇头：“我怎会怀疑二哥，如若真是认定了二哥是那凶手，我又何苦将这物什交于二哥查看，直接交给父亲不就好了？”
　　檩森心下一惊，这三弟做事一向谨慎，依他的性子确实同他说的那般，看来今日是自己乱了阵脚。
　　他沉下心思，再开口时已然是另一种神色：“是二哥不是，不该怀疑你的心思，如今这银饰是在禁区发现，若要被有心人拾到，我怕是逃脱不了这罪名了。”
　　檩枝自然知道自己二哥的心思，他便做了个顺水人情：“那这物什便物归原主罢。”
　　他看着檩森有些感激的眼神，微微一笑，伸手搭上二哥的肩膀，顺势靠近：“如此，二哥便欠我个人情了。”
　　檩森看着檩枝的笑容，心下只能无奈叹气。
　　“好，日后三弟若有难处，二哥自会全力相助！”

　　回到屋里的凤羽无力的趴在榻上，阿清见到圣女这般无精打采，也不好打扰，兀自去准备了洗澡水。
　　她深知圣女的习性，无论多么疲乏，圣女必然是会泡个澡的。
　　凤羽听到阿清出门的声音这才翻身躺在床上。
　　此时她已是满脸泪痕。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只是心里十分难过，这金豆子不自觉的就掉了下来。
　　她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不受控制的流泪了，就算是她对檩枝表明心意时檩枝模糊不定的态度，还是不小心被树枝刮破了心爱的衣裙，她都没有同今天这样哭过。
　　凤羽知道，自己多半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情绪才会这样大。
　　她梦里的父亲，是有着坚实的臂膀，宽厚的手掌，慈爱的脸庞。
　　可他们所说的男人，却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惜伤害生命的恶毒的男人。
　　她不想有这样的父亲。
　　凤羽自小被奶奶娇着养大，自幼便有圣女的名号，族人见她都会礼让三分，老族长也为曾对她说过严厉的话语。
　　这样未曾经历过风浪的娇女子，却因为自己的父亲而伤感至此，怕是被现实打破了原有的梦境吧。
　　凤羽起身拿出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水，退下外衣，去了里屋。
　　阿清已经将热水备好，见凤羽过来，福了身子便出去为凤羽准备换的衣裳。
　　凤羽将身子沉在木桶里，脑子里闪过几个咒文。
　　她猛然睁眼，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争先恐后的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