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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喻君迁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逃进这个村落。
      他身上全是血,也遍布着伤痕。终日不得温饱使得他瘦的像皮包骨,但肚子却隆得老大。
      喻君迁这年十七,是喻家第四十五代传人。
      喻家世代从医,喻药堂的地位在江湖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江湖的各大门派且不说能不能在武功抑或自家绝学这方面胜过喻家,就光喻家人人医术精湛这一点,各大门派就不敢轻易得罪喻家——万一惹毛了人家,让人给毒死怎么办。
      但现在,喻君迁却在被人追杀。
      三个月以前,喻君迁从扬州的外祖苏家回到姑苏喻家的时候,家里的那场大火堪堪熄灭。包括他父亲在内的喻家上下几十口人葬身火场。
      他只来得及去没被烧毁的地下室里拿到父亲写的一封信、家主令牌和一块玉佩。喻家的独门药方集《百草方集》都没来得及保住。之后,他就开始一路被人追杀,踉跄着撑着一口气逃到了千里之外的蜀中潆溪镇。
      喻君迁一手扶着肚子,一边踉跄着往潆溪走去。吃力的蹲下,捧起一汪清水,送进口中。
      肚子里,是他已满六个月的胎儿。
      喻君迁过去十七年都作纨绔子弟活的。半年前难得愿意替自家采次药,偏偏遇上了身为坤的第一次“情动”。
      第一次“情动”向来强烈,“情息”也格外浓郁,引来了一个不知道在山上干嘛的乾。

      还有了这个孩子。
      被落了成结乾印的坤,除非自己的乾身亡,否则断不可与其他人交合。
      喻君迁那日醒了之后,身旁不见那个乾者的踪影,只留下一个白沁血玉佩,他自己随便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名堂,就收了起来。反倒是父亲将这个玉佩珍之重之的藏好,和家主印一起放进了地下室。
      那个乾者父亲知道是谁,当初想必是怕喻君迁气盛,去人家家里把人杀了了事。就没告诉喻君迁。死后将乾者的身份写在信里,并告知喻君迁他已经有孕的事情,让他去投奔人家谋一处屋檐躲雨。
      喻君迁好歹学医十多年,自己怀没怀孕还不知道。
      喝完水的喻君迁长叹一口气。
      我当年若是知道他是谁,仗着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无论如何也得让人娶了自己。
      可现在,他家破人亡,哪里有脸恬不知耻的凑上去求娶?
      眼看天色就要暗下来了,他得赶紧找一个地方歇一晚,他撑着膝盖试图站起来,奈何脚一软又跌了下去。
      “哎——”一个青衣男子赶忙跑过来要将他扶起,喻君迁想甩开,却也没有力气了,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眼睛还没睁开,喻君迁就先迷迷糊糊地想:我还活着吗?
      强撑着睁开眼皮,入眼是一根房梁。
      “这儿哪儿?”喻君迁问道。
      “我家。”突然一个男声响起,把喻君迁下了一跳。
      喻君迁紧盯着这个人,在心里默默掂量自己现在有没有力气和他打一架。
      “我叫迟斐,表字文毓。潆溪镇比较安全,你的仇家一般不会追到这边。”
      “一般?”喻君迁挑起一边眉毛。
      “嗯。我的仇家这么多年也没找到这里。”迟斐递给喻君迁一碗汤药,“你身上伤口很多,不易乱动,肚子里的孩子营养也不够,搞不好容易是残障。等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去找程姨。”
      喻君迁也是学医的,迟斐说的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接过药碗闻了闻,没闻出什么问题来就仰头喝了下去。
      “你就这么信任一个陌生人?不怕我是那什么程姨的仇家吗?就带我去见她?”喻君迁被药苦得皱紧了眉头。
      “我知道你是喻药堂的传人。”迟斐说。
      喻君迁现在的衣服被换了一套,藏在身上的家主印什么的早就被人看见了。
      “程姨年轻的时候受过喻药堂的恩,你就算要拿她的命,也不归我管。”迟斐拿走喻君迁手上的药碗,“你歇一会,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迟斐转身走了,还顺便给他带上了门。
      喻君迁现在很难放下心来休息。
      他不知道迟斐是什么人,也不知道那个“程姨”是什么人。三个月被追杀的经历让他无法轻易在一个什么环境下睡觉,也无法轻易放下对周边人的戒备。
      但他现在没有气力去自己一个人逃亡。孩子没办法打掉了,就只能生下来,生下来如果是个天生残缺的,他是万万不会养的。
      所以喻君迁现在只能指望这个迟斐能记着医者悬壶济世的医德。
      喻君迁想活着。他还有仇没报,强烈的欲望激发了他埋在骨血里的毒虫,他猛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双目猩红,被扼住的喉咙发出低吼。
      没走远的迟斐猛的推门进来:“你干什么!”
      喻君迁像是疯了一样,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掐的面色通红,青筋暴起。迟斐见他失去了理智,往喻君迁后颈劈了一手刀,把人打晕了。
      迟斐面色凝重的再搭上喻君迁的脉搏。
      除了脾肾两虚,气血不足[注]之外,脉象正常。
      而看他的反应,像是……
      煞血。
      煞血毒来历不明,迟斐只知道这个毒在中原传了上百年了。越想活着的中毒者,毒发后对自己做出的残害越重。若没有求生意识的心死之人,他则会令其杀害至亲至爱,恩师挚友。一人毒发十里血流成河。
      迟斐长叹一口气。

      喻君迁醒的时候,身上被迟斐扎满了针,一动也不能动,只能掀掀眼皮,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迟斐。
      “你中了煞血。”迟斐说道,“你现在神智回来了么?回来了我就给你下针。”
      喻君迁闭了闭眼,坚定地看着他。
      “真的假的?”迟斐半开玩笑似得问。
      喻君迁用力闭了闭眼。
      “好。”迟斐洗了把手,拿出针灸包,将喻君迁身上的针卸了下来。
      喻君迁活动活动筋骨,一掌拍向了自己的肚子。
      “你干什么!”迟斐来不及阻止,喻君迁身下已经流出了血。
      喻君迁的肚子虽然大,但也不过六个月,他自己身体也弱,他这一掌下去难保不来一个一尸两命。
      迟斐只能赶紧烧了热水来给他接生,忙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他忙归忙,嘴上倒是也没闲着,一边风一样的在帮喻君迁接生,几句引导的话里还能掺着一大串数落:“来加把劲……你说你是什么毛病要和自己过不去,和自己过不去就算了还和孩子过不去。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啊……来用力啊你倒是,你打那一巴掌的力气去哪里了?”
      喻君迁疼的满头大汗的同时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能不能闭嘴”,被那个话唠大夫无情拒绝。
      两个时辰过去,这个临时产房里才响起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万幸是保住了。迟斐想。
      是个龙凤胎,两个孩子都偏瘦了,哭也哭得有气无力的。给两个孩子简单的洗了干净裹进襁褓里,迟斐忙跑去借米汤和羊奶。
      喻君迁已经昏睡过去了,他这个状态让迟斐不敢把孩子放在他床边,让被吵醒的邻里大妈帮着抱着小心翼翼的喂两个孩子吃东西。
      没喝两口,男娃娃咳了两声,咳出口血来。
      “你怎么摊上这个遭瘟的爹啊。”迟斐叹了口气。找急忙慌的给孩子把脉抓药,熬了一碗稀药粥喂着孩子喝下了。
      女娃娃就更不好了,呼吸是还有的,就是哭都没哭过一声。别一出生就是个哑巴。
      忙了一夜,眼看天都亮了,迟斐谢过大妈,又给大妈塞了些银钱,把人送走了,自己照顾这两个倒霉孩子。
      孩子睡着了,但迟斐还是没敢合眼。
      他时刻注意着孩子的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一命呜呼。
      又一天一夜过去,孩子的脉象才算是平稳了。
      迟斐稍放下心,一头栽倒下去,睡着了。
      然而喻君迁没打算让他安安稳稳睡一觉。
      煞血毒发,刚刚缓过一口气的喻君迁一把拽过摇篮,两个孩子被晃醒,下意识的就哭。哭声不大,但不知怎么的就激发了毒发的喻君迁的怒意,他伸手捂住孩子口鼻,捂的孩子面色铁青。
      孩子一哭迟斐就醒了。他一个手刀劈向喻君迁后颈,万恶的喻君迁又被放倒了。
      迟斐一边救着孩子一边想,如果杀了喻君迁程姨会不会拿他怎么样。
      他现在一个人照顾着两个孩子一个疯子,照顾的心力交瘁。

      喻君迁在醒醒昏昏的模糊间恍惚的想:我昏过去多少次了?后颈传来的疼痛让他有点像骂娘。
      这大夫知不知道他这个手劲再大一点能把人打死?
      喻君迁再次睁开眼,不出意外的发现自己又被炸成了一个刺猬。这回好一些,这回除了眼皮之外还有两根手指能动。
      于是喻君迁用两个手指聊胜于无的敲了敲床沿。
      “醒了?”迟斐连着快三天没好好睡觉了,脸黑的像是臭豆腐,眼底下一圈明显的青黑衬得他本来如玉的面容一时间有点凶神恶煞的。
      喻君迁动不得,只能用闭眼表示肯定。
      “那你醒着吧。饿了敲敲床沿。”
      喻君迁闻言立马就敲了敲床沿。
      “……行吧。”迟斐去端了一碗药粥回来,“你认得自己是谁吗?”
      喻君迁闭了闭眼。他闭眼闭多了让迟斐觉得自己可能给他扎得只能闭眼,于是说:“你可以晃晃你的食指来表示否定。”
      喻君迁瞪了他一眼。
      “我告诉你啊。我能被你坚定的…闭眼,忽悠一次,不能也不可能被你忽悠第二次。明白吧?”
      喻君迁无奈的闭了闭眼。
      迟斐觉得他能从喻君迁一次普通的闭眼里看出无奈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他凑近一看。确定喻君迁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这才放下心把喻君迁身上的针卸了。
      迟斐把喻君迁扶起来,把粥递给他,说:“慢点喝,你这么多天没进食,一时间吃太快容易翘辫子。”
      神智清明的喻君迁一边喝粥一边往摇篮里看了一眼:“俩?”
      迟斐给孩子掖了掖被子:“嗯,姐弟俩。”
      “我的?”喻君迁有点难以置信。
      “是啊是啊。”迟斐现在累的不是很想说话。
      我这么厉害呢。喻君迁心想。
      他眼角眉梢不自觉的带了点笑意,过了一会儿,又想到了什么似得皱起眉头问:“孩子身上有煞血吗?”
      “合着你是为这个打的那一巴掌。”迟斐在桌旁坐下,手撑着脑袋闭上了眼,准备稍微休息一下,“有。煞血这个东西靠血脉传染的,无论你早生晚生,它都会传到孩子的身体里。”
      喻君迁沉默地喝完了最后一口药粥。
      他有往摇篮里看了一眼。
      两个孩子体型都偏小了些,不足月的孩子本就发育不完全。生的时候胎位肯定都不正,真不知道这个迟斐是怎么让两个孩子没有胎死腹中的。
      孩子们有些虚弱,呼吸都淡淡的,像是要断了一样。
      一旁的迟斐已经睡着了,想来这么多天也是辛苦他了。
      喻君迁伸长手把碗放下躺回去静静思考。
      接下来该怎么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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