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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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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姜跳跳与煌采都不在的时候,跃然居来了个很特别的客人。
那天酒肆里人少,阿菱正靠在柜台上偷懒打瞌睡,冷不防耳边一声脆响,惊得他差点跳起来。
是有人将一锭银子扣在了他面前。
那锭银子少说也有十两,换了别人估计早就被闪得眼花,不过阿菱是仙,这些玩意在他看来与泥土石块无异。
“客官要什么酒?”阿菱揉揉眼睛,说话间还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呵欠。
正对着别人打呵欠的样子任谁都不会好看,也显得没有礼数,对面那人的神情顿时不大高兴。
“没事别摆出这副脸,不要吓着别人。”后边有一人摇着扇子施施然走上前来,一身花样繁复的紫锦织银衣袍,执扇的手上好大一枚猫眼宝戒,通身富贵,比煌采还要招摇。看他模样不过二十上下,样貌白皙俊秀,想必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这位小哥,你们家掌柜的今天不在?”
他边说话边上下打量了阿菱一番,那眼神说不出的奇怪,看得阿菱头皮发麻。
“恰好出门去了,客官找他有事?”
阿菱心生疑惑,却见那人摇头道:“可惜可惜,好容易能来这一趟,见不着可如何是好。”
他边喃喃自语边背着手踱步,等转身时那个随从打扮的人已从旁边搬了张椅子放好,待他坐定又垂手立在一边,动作极干净利落。
“那我等他回来就是。”
紫衣公子说着挑起眼角朝阿菱笑了笑。
阿菱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正要再问他究竟有何事时,胭扑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应该是刚睡醒,衣衫松散,一头长发随意挽着,还有一丝打着卷垂在脖颈上。
本来也没什么,偏巧他见姜跳跳他们不在,走过去问了一句。
“阿菱,跳跳与煌采还没回来么?”
胭扑是桃花精,既不能算女孩,也不能算男孩,声音本就软糯,此刻迷迷糊糊的带了几分稚气,听来分外惹人怜爱。
紫衣公子的眼立时亮了,唇边笑容愈深:“这个也不错。”
他一挥手,身后的随从又奉上一锭银子。
“把你们这最好最贵的酒都拿来,我要他——”他的扇子一指胭扑,“陪我一起喝。”
阿菱听言咂舌:“客官,咱们这是酒肆,不是青楼。”
紫衣公子道:“那又怎样?你开个价就好。”
胭扑对人间之事知道得不多,却也听得懂他这不是什么好话,一张脸顿时恼得通红。
“怎么,你不愿意?”
紫衣公子说着站起身,伸手捏了捏胭扑的面颊。
“你可知道我是谁?这京城里有的是哭着喊着要陪我喝酒的人,我看上你,你该高兴才是。”
胭扑哪被人这么欺负过,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几乎已被他拥到了怀里。
“都说跃然居的掌柜是个大美人,我看这话莫非是传岔了,他再美,能有你一半好看?”
这无赖一边说一边捏他的脸,笑得十分可恶。
这个时候小岚与宝秀正好从厨房出来,见到这一幕双双惊掉了下巴。
“这人是谁啊?”小岚道。
“这是调戏吧……”宝秀道。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一齐扑上去,赶在胭扑发怒前将他们拉开。
宝秀到底是最镇定的一个,转过头时已换上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客官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紫衣公子道:“我只是想让他陪我一起喝酒,有何不可?”
宝秀道:“公子若要找人作陪,应该去喜乐街上的倚翠楼天香坊,咱们这只是间酒肆而已。”
“我要去哪里还用你教?”他一挑眉,目光又落在胭扑身上,“再说了,我只是想与他交个朋友。”
他越说越不像话,简直像是故意来惹事的,宝秀他们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正在难堪时,那随从凑上来在紫衣公子耳边低语了几句,似乎是在劝他离开。
“扫兴。”
他嘟哝一句,又盯着胭扑看了一阵,道声“后会有期”后居然就这么走了,酒一口没喝,银子也没要回去。
“真是个怪人。”阿菱见他离开,皱起鼻子道,“胭扑虽说不能算男子,却也不是姑娘家,他怎么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似的。”
“咱们胭扑长得是好看没错,”小岚道,“却也不是随便给人看的。”
她说着替胭扑整了整衣领:“你怎么惹上这么个纨绔子弟?”
胭扑委屈道:“我哪里知道。”
宝秀伸指戳戳他被捏红的脸:“京城里这种不讲理的败家子多了去了,下次看到躲远点就好。”
他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也没跟姜跳跳提起,再加上煌采总算是从采琼宫回来了,这怪里怪气的紫衣公子就被他们彻底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过了几日,成橘邀了姜跳跳与煌采去自在观喝茶,酒肆里又只剩下阿菱他们几个时,这个“不讲道理的败家子”又来了。
这回他没穿得像上次那般珠光宝气,也没带那个凶神恶煞的随从,不过闹出的事情,可比上回严重得多。
* * *
作为威名远播的徐瑶大师心爱的二弟子,现任的京城第一术师,成橘可谓是少年得志,一代英才。
可惜他机缘巧合结识了煌采与姜跳跳这一仙一妖,注定这辈子连喝杯茶都不安生。
在阿菱跑得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吐出“胭扑”“富家公子”“出人命”这类关键词之后,姜跳跳与煌采二话不说丢下他刚沏的茶跑回了跃然居。
成橘气得牙痒痒,可除了跟着他们一起去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阿菱急成这样,肯定是出大事了。
等回去一看,宝秀已经提前打烊,偌大一间酒肆只有他们几个,连灯都不点,黑擦擦的一片愁云惨雾。
胭扑坐在中间,脸上挂着两道泪痕,看起来难过得不得了。
“这是怎么了,你哭什么?”煌采问道。
“天大的事还有我们在,胭扑你别哭。”姜跳跳也柔声道。
胭扑抬眼看看他们,哽咽道:“我……我好像杀人了。”
这话一说,吓得成橘一个趔趄。
“杀人!?”
“呸呸呸,胭扑你别咒他,那人还没死!”宝秀道。
“人还在楼上躺着呢,你们快去看看。”小岚也是一脸惊魂未定,连声音都在哆嗦。
一行人火急火燎去了楼上胭扑的房间,甫一进门就见一人横躺在床上,额头上一滩鲜血,已经凝住了。
“这谁啊?”煌采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查看一番伤口,很明显地松了口气,“人还活着,伤口也不深,死不了的。”
“我、我就推了他一把,真的没想到他会磕在架子上……”胭扑说着说着又开始小声抽泣。
“你为什么推他?”姜跳跳问道。
“他……他……”胭扑原本就红润的脸此刻红得跟抹了胭脂一样,“他亲我,还掀我的衣服。”
“什么!?”煌采怒道,“哪儿来的这没脸没皮的小混蛋!?”
此时成橘也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又翻看了他系在腰间的玉佩,冷笑道:“原来是他啊,难怪难怪。”
“你认得他么?”阿菱问道。
“怎么不认得,此人姓李,单名一个认字,是当朝宰相的小儿子,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见到美人就恨不得抱到床上去的色鬼,” 成橘道,“身份如此,自然嚣张。”
宝秀他们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我只知道这肯定是个富家公子哥,没想到来头居然这么大!”
成橘俯下身扒拉了一下李认的眼皮,道:“忘记说了,他还是当朝太子的伴读,幸好你们没有把他埋了,否则可真是不好收拾。”
“现在这情况已经够不好收拾,我们碰都不敢碰他,就怕他醒过来去官府告我们。”阿菱苦着脸道。
“真没用。”成橘道,“亏你还是仙。”
“怕什么,我来施法把他记忆抹了。”煌采说着挽起袖子,被成橘劈手拦下。
“少乱来,万一出了岔子更糟。”
“那怎么办呐……”胭扑急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推他的……”
众人皆是大眼瞪小眼,虽然他们不是仙就是妖,可在凡间的身份也只是普通人,更何况现在的确是做错了事,总不能丢下跃然居一走了之。
成橘在这个时候就展现出了京城第一术师的气魄,他冷笑两声,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银柄小刀:“不要怕,把他的舌头割下来,他说不出话就不会去报官了。”
说话间小刀闪出一丝冷光,作势要划下去。
床上的李认“噌”一下坐起来,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虽然我爹跟你师父素来不合,但你也不用这么对我吧。”
“不吓唬吓唬你,你怎么舍得起来。”成橘说着收起小刀,“我这人从不兜圈子,你想怎样,但说无妨。”
“爽快!”李认抚掌大笑,结果牵动了额上伤口疼得直吸气。
“这屋子里人太多,我看着头晕。”他捂着额头靠在软枕上,一副惹人生厌的大少爷做派。
宝秀他们识相地退了出去,胭扑想走又不敢走,姜跳跳与煌采则不动声色站在一边。
李认换了个姿势靠着,朝胭扑笑了一笑:“你叫什么?”
胭扑怯怯道:“胭扑。”
“哦。”他点点头,又问道,“你是妖?”
胭扑瞪大眼睛:“你不怕我?”
“我那死对头奚柏青是宰相府上的门客,这小子见过的妖怪估计比我还多,说不定昨天晚上床上就躺着一个,有何可怕。”成橘插嘴道。
“不管你是妖是人,你打伤了我的头,害英俊无双的本公子破了相,你说怎么办吧?”李认道。
胭扑又露出那种既为难又歉疚的神情,好半天才说:“要不……我也让你砸一下?”
李认摇头道:“那我可舍不得。不如你让我睡一次,如何?”
“你要是再出言不逊,我就杀了你。”煌采怒道。
姜跳跳将胭扑护在身后,也是一脸不快:“你要别的都行,但不许你再碰胭扑。”
李认大笑:“这样的话,那就换一个条件好了。”
他朝胭扑勾勾手指,将他唤到身边后,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胭扑听后居然没有露出惊讶或是恼怒的神情,看来不是太过无理的条件。
李认说完话,又借机摸了一把他的头发,把他吓了一跳。
这坏心眼的公子哥见状大笑:“你真是妖?怎如此胆小!”
成橘冷眼道:“玩够了没?玩够了就起来,我送你回宰相府。”
他便拿袖子捂住伤口,总算从床上爬了起来,本来都走到门口了,突然又转身跑回来,将一样东西塞到胭扑手里。
“小妖怪,这个送你。”
他笑弯了一双丹凤眼,此刻看来竟也不那么惹人讨厌。
“我下回还来,可别把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