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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10-2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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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陆左轻轻吐了口气,把汤碗放在朵朵面前,站起身来,从容地拉开漏风的门板。
我无意识的往墙角挪了挪,并悄悄扬起脖子向外看。门外人挤人,不少是从沿街铺子里探头出来看热闹的,隔壁那家铺子都开始叫卖瓜子了,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根本不关心到底怎么的了。
陆左稳稳站在门口堵着,不让他们往里去,正面交涉。打量半天我算看明白了局势,带头的那人看上痞里痞气,嘴里叼根烟,年纪不大但十分社会,身后跟了七八个人,一溜子围在那儿神似街上流氓斧头帮,统一的土了吧唧黄,活像拉帮结派的地瓜精,一眼就能看出是鬼市的巡查。
而另一位显眼之人看上去很怪异,浑身上下裹得严实,就剩半张脸露在外面,形容枯槁,鹰钩鼻,一对眯着的眼睛带着凶光,不断扫视周围,怀里还抱着个大保温瓶似的东西。总之浑身上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让人浑身发毛,约摸和刚才的蹊跷“浓烟”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正是正主。
这人大概刚控诉完,那领头的小混混瞥着他,呸一口吐掉烟蒂,终于开口说话。
“……闲爷都让我来了,有事就当面解决,好办——你,过来!”说着他一指陆左,凶神恶煞道,“你就是那个姓明的?这家店主?”
陆左淡定道没错,有事吗?
看他这不当一回事的态度,这位有点恼,他一脚踹开面前的一截木头,哐当一声响,一串骂骂咧咧:“胆子不小啊!刚来就找事?不把老子放眼里了?”
跟着后面一串脏字不堪入耳,我转头去看朵朵,琢磨是捂眼睛还是捂耳朵。却只见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懂事道陆左哥哥和我说过了,不能学他们骂人。
话音刚落门外就是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我一哽,偷偷瞄了下,是陆左……给最前面试图硬闯的那人的胳膊撅折了。
朵朵看着眼前情形,又想了想,道杂毛叔叔告诉我,也不能学陆左哥哥打人。
说罢她凑到我耳朵边上,小声说但是小妖姐姐教过我了,姐姐你不要告诉他们两个我会啊!
我:“……好好好不说不说。”
你们这群人怎么带孩子的……
211.
事实证明,治住流氓,必须要比他们更流氓,参见陆左。
三下五除二干翻两个后,他直接走到巡查面前。那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摆出架势,结果陆左递过去一样用白布裹住的东西,坦然道巡查有空来,蓬荜生辉,没备茶水,就一点意思,请笑纳。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再一看那鹰钩鼻表情一变,这才记起李闲的叮嘱,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当面收买,见过没。
212.
有钱能使磨推鬼,正推反推旋风推。
拿到布包后巡查整个人都春暖花开了,笑得十分正式,连动作都放温柔了不少。面对鹰钩鼻的控诉,他不痛不痒地嗯了两声,眼珠转了转,终于客气道:“这个嘛,大伙抬头不见低头见,肯定有误会!”
“呵,”那人冷笑了一下,声音嘶哑,有点像夜猫子叫,“您知不知道这人是谁?”
来了,要搞事。我一凛,等他下文,脑中滚动着陆左和小妖的对话,打心里觉得他们的卧底姿势还是比较可以信任——
“他,陆左。”这人腔调古怪道。
……噫。
翻车现场。
213.
左道应该可以说是大名远扬了,名字一报出来,立马引起周围骚动,巡查似乎也被镇住了,顿时慌张站直身子,警惕地开始打量他。不过巡查好像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脑袋呵斥他道:“你少他娘的瞎扯,陆左?他要是陆左,那萧克明人呢?在哪儿啊?”
……这群人对他俩的身份验证手段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巡查被遛了半天也有点火气,阴阳怪气继续道:“就算那道士有点脑子,分头走,但上头可说了,他俩带了个八九岁的小鬼,就像……”
他随手一指屋里坐的朵朵。
随后他的动作凝固了,努力挣扎了一下,下意识道。
“……和她差不多的……”
“的……”
“……”
空气突然安静。
214.
“apple,banana,orange,”朵朵大声朗诵单词,巍然不动,稳如泰山,“grape,pineapple,watermelon。”
接着向外一看,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懵懂地望了望颜色一致的来人,活学活用脆生生地说:“wow,so many potatoes!”
巡查:“……”
鹰钩鼻:“……”
吃瓜群众:“……”
我相信鬼市上头的通知里特意强调了朵朵户籍问题,不然那巡查的表情不能这么扭曲,跟见圣母玛利亚满嘴东北大碴子似的。
气氛顿时陷入僵持,隐隐有火药味。
215.
“而且我有证据,”鹰钩鼻见状开口,趁热打铁,自信满满抬起手,比划了个尺寸,“我看见了他的武器,样式不常见,符合的剑类,只有鬼剑,短时间转移不了,进去搜,肯定能……”
刚回过神的巡查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迟疑道你再说一遍,什么样?
他立马双臂一张,于空中重新比划外形。
我看见那巡查又一次沉默了。
我望望那个努力用语言和肢体语言耿直表达鬼剑样式的人,再望望完全不慌的陆左,跟着沉默。
我觉得这位此时此刻需要一张表情包才能合理表达出他的意思。
【四十米大刀.jpg】
216.
两分钟后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放弃了,用了个正常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出来的,无比形象的比喻。
只听鹰钩鼻道:“门板那么大的鬼剑。”
我觉得如果给巡查一个机会,他应该会选择把他叉出去。
“门板?”巡查嗤嗤笑着,不屑一顾,“老东西,你搞半天是涮老子玩呢?”
“不是打比方,”这人认真地一展胳膊,“这么,这么宽,这么高的门板。”
巡查:“……”
巡查:你踏马为涮我不惜编尺寸?【唏嘘.jpg】
他笑了笑,很嘲讽的那种,场面一度极其尴尬。
217.
其实有一瞬间,我近似同病相怜的心疼起这位企图正面刚陆左的仁兄。
大兄dei,你不仅长得丑,还想得美。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我也算看明白了,左道这几位威震四海的人物非但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相反,实在到过分。
实在到什么程度呢,就像你用二十字向其他人描述一下他们的言行举止所作所为,得用两百字解释你并没有用修辞手法,只是在单纯的写实。
而且还没人信。
就像眼下的状况。
216.
左边的吃瓜群众:指指点点.gif
右边的吃瓜群众:小声逼逼.gif
周围人群放眼望去皆是一脸这人别是个傻子的惨不忍睹,偶尔嘘声一片。巡查被嘘得不耐烦,脸色一沉,让手下把人都赶得差不多,这才转过去,冷冷地看着那人。
鹰钩鼻大叔明显是个精明的,一看情况不妙,及时停止了我乱几把画你瞎几把猜的娱乐活动,用带着几分强势的语气要求巡查对铺子进行搜查。
因为这个控诉实在有些严重,同时巧合得过分,巡查心里有点自己的顾虑,贼眉鼠眼张望半天,装模作样拿着街边一霸的口气,面对着陆左,道明兄弟你放心,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搜不到,肯定不会冤枉你。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随意点,进去看一看吧?
没有?看一看?
要真没有,看一眼自然无所谓,但眼下的鬼剑可就在朵朵房间里放着。我站在门口,小心偷瞄了瞄它,只觉不妙,心惊胆战祈祷陆左能麻溜打消这几人进屋的主意。
陆左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闻之微微一笑,说这位,我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你了,但你要说那么大的武器……什么什么的话,我们这儿倒确实有,马上就能拿出来。
语气一如既往地讲道理,但显得极为不妙。
219.
这段时间来的危机意识让我明智地缩出几米开外。
陆左扬起了手,在巡查和鹰钩鼻等众人带着探究敌意的目光下,发力摁在身侧的门框上。
然后一把掰下了铺子前门。
“你的意思是这种门板大吗?”
陆左温和地问他。
那人比划的手僵在半空。
……得,这下更有嘴说不清了。
鹰钩鼻内心活动写了满脸:
????世间竟踏马有如此令人窒息的操作??????
220.
鹰钩鼻瞠目结舌。
巡查一脸懵逼。
巡查是由于不明所以震惊于陆左的举动,但鹰钩鼻……我想我大概理解他的脑内弹幕……
而且这会儿,我也能确定他就是之前放干冰,啊不是,放浓雾的那个敌方人员了。
因为陆左单手翻腕,稳稳当当拿——不是小混混操啤酒瓶的拿,是近似于持剑的专业手法,竟活生生摆出了名门大家的风范,坦坦荡荡,气度过人。
……别计较那个一块板一个颜色还漏风的门板了,求你,实在辣眼睛的。
221.
回归话题,鹰钩鼻为什么如此反应,是因为单从他的架势来看,这和陆左之前拿鬼剑砍“人”的气势,一般无二。
我对萧克明的业务水平没什么偏见,但不得不说……他俩用起剑吧……
嗯……
反正后来我和宗教局一帮子人混熟了,偶尔聚众聊天,感叹当今才人辈出,但论左道王霸(八)之气的层次,当真是无一人能及。
VIP吃瓜席坐久了,我什么场面没见过,那叫个上一招刚发力带风的萧氏弹腿,下一秒冷不丁一式猴子偷桃丝毫不拖泥带水,怎么膈应怎么来,打的对手非常闹心,而且一掏一个准。
我实话实说,然后新来的几个人不乐意了,嘀嘀咕咕说照这么讲,流氓打架的套路,拎俩砖头就上不一样的吗?
不一样,砖头太小家子气。当时我这么说,道要想还原门板大鬼剑的气势,只有拿门板才能模拟出过人风范的一二成。
宗教局新人:??????
**看完苗疆对鬼剑的印象只停留在“门板大”,然后给我玩成了这个样子emmmm
对不住鬼剑了【愧疚】
222.
只有一个叫赵兴瑞的上级坐在角落,啧啧两声,颇有感悟一般。
我抬起头和他隔空相望,陡然见眼神复杂顿时一震,我情不自禁的点头示意,他只是叹了口气,也点了点头。
一时间好似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千言万语汇做一句话。
大家都是被左道那俩狗男男闪过的,天下之大同道之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223.
然后黔阳市宗教局二处的大头目溜溜达达从后屋转出来,嘴里叼着刚拆出来的烟,讪笑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头说老赵你也太狠了点,一个打火机都不给我留啊……
哇。
相逢不相识,不存在,不存在。
久闻大名了。
: )
224.
什么叫后话,实在不想提,但必须说的事儿。
所以赵兴瑞什么的先放放,总之离上线也不远了,待会儿说。
镜头给到现在,鹰钩鼻措手不及,傻眼的看着陆左,听见他平静道,说要不阁下再描述一描述我是怎么用鬼剑(说话时看着门板)砍(咬重音)你的?
那意思,大概是鹰钩鼻再敢哔哔一句,他就能一门板扣他脑门子上。
鹰钩鼻识时务的后退两小碎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转身便走……遁了。
动作眼熟。
这么个虎头蛇尾的事情随着巡查稀里糊涂被陆左忽悠走暂且落下一段,陆左把门框扶好,有些头疼要怎么装,最后叹了口气,放弃管它。他一转头看见我,知道我要问什么似的,直接道这事儿没完,算被盯上了,从今天开始你能多低调就多低调,尽量不要离开我和老萧的视线范围。
我点头答应,思来想去没忍住,问他道刚刚那紫金红葫芦什么来头?你认识他不?
陆左哦了声,漫不经心道就是灭门案的凶手,老萧已经确定……
他说着话突然卡壳,猛一抬头,与我一同开口。
我说:卧槽他就是栽赃之源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他说:你等等,你叫他什么玩意儿?
225.
我示意他:你先请。
陆左摇头道既然到了这步,急也没用,不如稳一点,一步步来——你来把葫芦说清楚。
我唔了声,说就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东西,那么大个葫芦,我看特别像。
陆左讶异,问我说他一直裹在衣服里,你怎么看出来像葫芦的?
我眨巴眨巴眼睛,道不是刚才,之前挺久了,他那会儿拿在手里,印象比较深刻。
陆左表情微变,追问道什么时候?
我仔细回忆,说几个星期前吧……是……哦哦对了,就是烧烤——
说着我心里咯噔一声。
我看着陆左,咽了口唾沫。
“……是遇见你俩前几十分钟,广场上碰见的,在金陵的那晚上。”
226.
陆左面色凝重,又问我了几句,神色越听越复杂,末了叹息,道世事无常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事了,擦着肩过的,要是当时多看——
说到这儿他打住,没再提什么“早知道”的想当初,感慨地笑了下,也不是自嘲,反而带着几分豁然。
“果然是,”陆左道,“拿下就万事大吉可以收工,到时候老萧回来和他商量。”
言罢陆左又看了看我,问我他的武器到底长什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征。
“噢,那个,”我划拉的解释到,“紫金红葫芦,非常像。”
陆左无言,清咳一声:“你说详细一点?”
我大脑一下没转过来,手一鞠做了个“捧”的动作,嘴里条件反射道:“就就就……师徒四人从黄袍怪地盘过了,到平顶山莲花洞,金角大王银角大王那两集。”
陆左:“……还有没有再细一点的?”
我思来想去,努力表达清楚:“反派不是在山洞门口问名字,然后孙行者者行孙忽悠了小半集的,那时候金角大王还是银角大王手里举的葫芦就是。”
陆左:“…………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支支吾吾半天,突然想了起来,一拍大腿,流利道:“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227.
陆左:……
陆左:…………
我开口:“太上——”
“停,你别说了。”陆左看着我,果断道,“一86版西游记剧本都快让你背完了。”
“你是担心鬼市没电视,特地来让我重温暑假热播剧的吗?”
陆左和蔼可亲地问我。
我:“啊……那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你没童年……”我尴尬地说。
陆左微微一笑:“看起来你很有,而且有重温一遍的打算。”
……
“……”
“……我错了。”我无比愧疚道。
“跑题是我的问题,直接说紫金,呸,葫芦吧。”我诚恳地说,态度端正。
毕竟人门板还没装回去,该低头,得低头。
228.
陆左看看我,收起了招呼朵朵过来听故事的手。
给小萝莉说睡前故事,哄她睡觉,这是福利。但有个前提,这位小萝莉不是被一群奇怪的人养出来的。
讲故事嘛,西来的安徒生一千零一夜伊索寓言,咱传统的孔子孟子四大名著,要么中西合璧成语故事名人传,多了去了,就好比西游记,九九八十一难怎么编不行?
上次我被她缠着说两段,说呗,结果偷懒不成,被朵朵一口气科普了天庭各种仙职二十八星宿都打什么酱油,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的职务范围,再到如来佛祖佛力如何几大菩萨身世出处坐骑法器,最后一路扯到佛教道家大拿推测出的紧箍咒残本,尽显考据党本色。
然后我就目瞪口呆地跟着后面噢噢噢,完全是一个被学霸教做人的迷妹,只会点头。
所以我老老实实的开始给她讲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229.
不过又两次后,我注意到朵朵似乎对西游记的剧情……有什么……奇特的理解方式……
我奇怪地问她:“你以前是不是听过这段?”
“对对,”朵朵抱着枕头,眨巴眼睛,“杂毛叔叔给我讲过一次盘丝洞蜘蛛精!”
我:“……这样啊……”
我冷静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以萧克明的习惯讲故事,四舍五入一下……这不是开了一辆车吗?!
230.
出于对祖国花朵的爱护,我紧张地问朵朵,说只讲过一次?后来呢?
朵朵绞着手指,有些迷惑地答,道那次说到一半陆左哥哥把他叫走回房间睡觉了,和我晚安,后来,后来就不讲了啊?
我莫名松了口气,说还是你陆左哥哥懂事,不让萧克明说了吧。
朵朵摇摇头,道没有啊,第二天没讲,是因为杂毛叔叔一觉睡完嗓子哑了……
我说原来是这样,睡——
……
……
……
卧槽等一等。
嗓子哑……
哑……
……
哦。
231.
合着一辆车四舍五入一下,就特么是左道啊。
惹不起,惹不起。
: )
232.
从此之后我就一直很怕朵朵认真地给我突然背起某本故事里提到的,生僻得名字都读不全的道经佛法。
那一天我终于想起了被朗读并背诵古文全文支配的恐惧。
陆左很会抓重点,但十分爽快,没给我纠缠这一茬,听我老实地描述完,唔了声,并不意外,道果然,栖霞寺的镇寺之宝也是他偷的,算上,等再见面新账旧账一起结。
我很用力地回忆了片刻,勉强记起那段早间新闻,里面确实提到了涉嫌盗窃,不过当时主持念的稿子里的“谋杀案”太抢注意力,光顾傻眼了,没来及深究栖霞寺的问题。
现在他一提我不禁好奇,说诶?这人挺会玩啊?干什么都往你俩头上栽?最大化利用?
陆左嗤笑,不置可否。
天南海北的扯了会儿,话题又绕回镇寺之宝上,我揉着跷二郎腿翘麻了的腿肚子,忽然记起写学校实践活动报告时查的资料,脱口而出,道不对啊,栖霞寺镇寺之宝不是《明徵君碑》吗?两米来高几吨重的那个?让他扛着跑了?
233.
陆左喝着水没被呛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咳了好几下,惊讶地看着我,无奈说道:“你居然知道《明徵君碑》——但当然不是,真的镇寺之宝都供保险柜里呢,你指望会放外面给人拍照合影摸来摸去啊?就是藏的妥当有一点不好,万一丢了,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喊惨都没处去。”
“如果不出意外,”陆左推测道,“按着你说的那个葫芦,估摸得是三转葫芦,传说是太上老君的法器,讲起来倒和紫金红葫芦确实有点渊源。”
我说那行,我叫他紫金红葫芦就没心理压力了。
陆左无言地看着我,应该在纳闷我为什么执着于用这种称呼,不过没出声问我,呷了口茶水,缓声给我解释起葫芦的功效。
道教里一般的葫芦都是用于炼丹辟邪,可这三转葫芦,是用来养鬼的。
其实想想它亲戚什么“叫你一声敢不敢答应”的声控功能,这个用处并不特殊。
234.
“不过不是你想的那个用法。”
陆左道,他看人的心理活动很准,大概是见多各种情况了,不徐不疾接着道。
“三转葫芦收一夭折婴孩天、地、人三魂,如果由歪门邪道接手,里头养的鬼魂只会比寻常小鬼来得更加凶狠,既可合为一体,又可分开行动。”
“所以……三卡三待?”我道。
“……差不多吧。”陆左迟疑地露出了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发现自己好像无法反驳,顺着说了下去,“主要最棘手的是魂魄剩的越少,三转葫芦养出的小鬼的意识越接近于怨气驱使的恶鬼,根本没有为道之人施法孕出的灵□□气,却灵力极为深厚,很难拿下。”
我立刻想起之前的一幕:“那朵朵房间里被你打散的——?”
“是,我刚刚才意识到,”他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简单的叹了口气,“但让老萧来,茅山养鬼术对付这种阴邪手段绰绰有余,不必担心。”
235.
只是等萧克明回来,我方觉得气氛变化似乎有些微妙。
“你先别急,”陆左道,“既然现在我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在铺子里待的时间越长,这铺子越不安全,不如放开手干。”
萧克明皱眉,说给我有话直说。
陆左吸了口气,道那好,我的意思是不如这样,我就出去溜达,一来吸引他们,二来抽空找他们躲的位置。
天色渐暗,朵朵哒哒哒跑过来把蜡烛点上放好,嘟着嘴看着面色不佳的两人,萧克明垂头看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表情缓和了几分,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这才道我知道,不过你一个人上不行。
陆左眼角一抽,说你怎么又开始怀疑我的能力了?再说以现在的情况,打不过还跑不掉么,去看看都能栽,我这脸也别要了,太特么丢人。
萧克明定定的看着他,没有接话,而是很肯定地叫了他声小毒物,说你别在这儿说的好听,你要找着就进去单挑了,能光看看?你是觉得把我拖下水,心里过不去,才不让我和你一起吧?
陆左轻轻啧了下,道老萧你想什么呢,我——
萧克明一挑眉,说你什么脾气你自己不清楚,哥哥我能不知道?什么事都自己揽,当年车都敢给你劫了,道爷会怕这点麻烦不成?!
陆左顿了顿,直截了当道我说不过你。
萧克明眼皮子都没抬,说屁,你丫就是心虚。
陆左瞬时噤声。
过了会儿他放缓语气,顶着萧克明的目光继续道:“行,我心虚,那来讲理。头一个,朵朵她们几个得有人看着,小娘在也不行,鬼市里头太乱,她又暴脾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能冒险。”
“而且其次。”陆左怕萧克明抢话头,紧跟着说,却在吐出四字后不再说话,似乎在耐心的等着什么。
萧克明愣了会儿,突然领悟了什么一般,去望大门。
我:……??
你俩心电感应呢吗???
236.
我心里犯嘀咕的功夫,刚让萧克明装回去的门板笃笃两声响,是有人敲门。
“请进。”陆左起身道,去拉通向院子的门。
几秒钟后只见李闲一闪身——从围墙翻了进来。
落地没站稳一个趔趄加扑腾,好像折翼的新奥尔良烤蝙蝠侠,黑灯瞎火怪瘆得慌,吓得我险些没丢人地嗷一嗓子。
……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这群人翻窗扒顶这么熟练。
下次。我在心里狠狠地捏指节。
下次再碰见这种人,不让他走门我改姓单。
不是那个单,跟我念,d-ān-dān。
定睛一看李闲外面套了个深色大衣,戴着帽子,举手投足十分警惕,看到他二人才松了口气,说陆左,我来送个信。
陆左点头,先扫了眼身边的道士。
萧克明瞥了他一下,道其次就这个?
李闲:???
我有点欣慰能看见另一个黑人问号的人,有种格外的亲切。
不是我翻译技术不行,实属敌军太强大。
237.
李闲作为专业卧底,很有素养,再莫名其妙也不会寻根问底,事态紧急,我又不算不知情群众,他就没借一步说话,直接站院子里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完了。
末了拿出了一个白布包,看着异常眼熟。
陆左意外,道这又拿回来了?
李闲直接塞给他,苦笑说可不是吗,之前来的巡查,那孩子是我带大的,心眼也不坏,自己人,知道你是谁。你给他的东西那哪敢收,一回去就哭着喊着找我让还回来,吓得不行。
陆左把布包打开看看了眼,明显一愣,半晌重新合上,缓声说没事,都……自己人,知道我是谁,还舍得还回来?我没下蛊。
李闲坚定地看着他,说我看都不行,他一定要交到你手里,你不拿他跑来原地爆炸给你看。
陆左:……
站在李闲视觉死角的萧克明挤眉弄眼,用口型问他,说真没下?
陆左:……我不是我没有.jpg
我觉得他那眼神有点委屈。
所以江湖人对左道的误解是有多深?
238.
最后还是物归原主,原样扎好,为避免尴尬,陆左抬手把它扔给了我。
甩手危险物品后李闲放松下来,说起眼下情况。简而言之,鬼市现任上层领导特别神经质,听说情况不妙,立马下令彻查,别说没查出左道二人,连萧克明大师兄都没动作呢,这边已经开始准备狗急跳墙。
李闲冷漠评价道,字里行间都是对几年上司的嫌弃。
萧克明似乎悟到了什么,半晌眨了眨眼睛,道顺水推舟?
陆左闻声去望他,接话说是,顺水推舟。
李闲看了看手表,道陈老大只给了汇合地点,准备开大范围围捕,得尽快到位置交接点,最好马上走,我还能帮忙打个掩护。
萧克明有些诧异,问怎么这么急?
李闲顿了下,望望陆左,说这个当时陆兄弟说的,能尽快就尽快,别耽误朵朵开学。
emmmm
……我相信朵朵泪花汪汪是感动的。
嗯没错肯定是这样。
239.
一通沟通后陆左就被李闲拽走了,收拾完东西我就看见陆左站在后门冲我招手,十分诧异,但赶紧跑过去问他怎么了。
陆左沉吟片刻,一手扶着破旧的小门,说我刚刚想起来一件事,琢磨应该就你上比较合适。
我被他白帝城托孤(?)的语气说得有点转不过弯,赶紧道是朵朵数学还是英语作业要检查,小学的我还是能负责的,你尽管说。
“……不是,”陆左沉声道,“现在我比较吸引注意力,一走之后铺子反而没什么危险,但是老萧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撩三搭四的,你看着他点。”
240.
我:……啊?
我懵逼半天,说啥……是哪个看着?我?去看着?
陆左认真地盯着我,道是的,老萧片叶不沾身是一把好手,就是让你看着点,别让他一不留神万花丛中过了。
我:哦这样……不,不是。
“你丫让鬼看着道士别乱跑?这么会玩呢吗?”我惊恐,“为什么不叫小妖?她好歹还能摁住人是不是?”
陆左叹气,说我怕她公报私仇什么什么什么的。
噢。
贵圈真乱。
241.
然后没有然后了,我的反对意见一向无效。
“所以这就是你盯着我看了三天的原因?”萧克明颇有兴趣的问我。
在和隔壁御姐店主开了半个小时口头车之后。
我:……
我现在非常好奇陆左凭什么认为我这摇摇车级别的段数能拦得住萧克明这种秋名山车神。
242.
“你不考虑一下等醋坛子回来开封,喝到次日下不来床的惨景吗?”
我企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萧克明若有所思,随后拒绝采纳。
噫……
正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打南边来了个……呸我住口。
是打铺子正前大街,自南向北,走来了个异域风格打扮身段婀娜的吉普寨女郎。
之前说过多少遍了,鬼市什么骨骼清奇的都有,无论男女开放得不行,一言不合限制级,衣着暴露到需要自行脑内和谐,大街上公然约不约,一个回头就能看见站街边抛飞吻wink的,谁还不是个老司机了。
我镇定。
心中有码,自然流畅。
243.
然而这位吧……除非糊成人形马赛克,否则拉出鬼市放外面大街上去,肯定要有人报警影响市容,颜值高也不行。
我的第一反应是幸好朵朵不在。
但要是强行当作异域风格,闭着眼睛也能看下去,就这浑身上下没扯几块布,愣给萧克明眼睛看直了。
二人对脸□□半天,然后我眼睁睁看着这位扭腰一动,妩媚妖娆的小莲花步走到面前。
我内心咯噔,一声卧槽。
萧克明稍微正经一下,相当有男人风范的,勾搭小姑娘一勾一个准,尤其在老司机遍地的鬼市,那都不用正经了,往那儿一站一堆人赶上趟凑。
此时只见今天凑上来的人面纱随风晃动,露出半个小巧的下巴,朱唇轻启,轻晃手中不大的水晶球,莺声燕语吐音咬字带转调,举手投足恰到好处,非常勾人。
一套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约【哔——】词说下来听得我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而十分出乎意料的,原本笑容意味深长的萧克明听完后,先回头看看我,认真地问,说她刚讲什么?翻译一下?
吉普寨女郎愣了一愣,也抬起头看我。
我:……
你俩有毒吧????
244.
平日猥琐路线的萧克明此时仙风道骨得跟做学术研究似的,不动不摇,看得我一口老血哽入心头。
朋友,你ooc了。
站在似乎急于去隔壁床上打一【哔——】的狗男女之间,我哑口无言,顿了半天说这个……嗯……她很高兴认识你……
直译过来是姐姐想睡你,我觉得不适合往外说。
萧克明满不在乎地说床调道爷比你熟,后半段。
我:……
我一怔一怔,刚刚被吓得大脑短路,好半天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
245.
这位英语口语带着一股浓重的口音,但并不难听,反而多了几分神秘的感觉。至于最后说的一大段,说白了,和咱们这儿街上神棍“贫道看你印堂泛红近日有桃花运……”的套路没什么区别,就是搭讪,撩人用的技巧。
可凑巧,我曾经一位选修课老师研究玄学研究到魔怔,花了半个学期给我们教了塔罗牌历史原理各种术语,以至于学期结束考完占卜,我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我选修的好像是欧洲文化鉴赏。
……没见过这种令人智熄操作,大佬这是我今年份的膝盖,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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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不得不说我这人对不务正业一向感兴趣,当时学得还挺认真,到现在都能背出来。
那女郎急切而热辣地盯着我,期盼我赶紧瞎翻译完滚蛋,别打扰约【哔——】大业。
我满脑子都是陆左老父亲(?)般深沉(?)的微笑。
于是我在她炽热的目光中,镇定开口,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句翻译起来。
她刚说了快五分钟,我给她翻译了三倍的时长,外带拓展科普。
女郎一脸的不可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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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要评论了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