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已过万重山》宋寒枝

7、Chapter.7

　　Chapter.7

　　深色毛衣，黑色长裤。似是故意卷起的裤脚，露出了羊脂白的脚踝。男人斜坐在钢琴凳上，骨节分明的手来回翻动着琴谱，钢琴旁的一侧窗户泄露了阳光，调皮地蹦跃到五线谱上，轻轻荡漾成点点光斑。刷的灰白的墙壁，房间角落被放进的一盘绿萝，他拈着琴谱翻过时眸里煞是认真的神情。江陵一刹那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情景里，仿佛每个瞬间都可以定格成永恒。
　　以至于，失散后她每每从梦中回想起这个场景，都觉得命运是有意戏弄，才使得让她这个麻木绝望的人故意心痛一回，也有了那活着的感觉。
　　某个想法跃入心间，她顿然觉得晴空将至，愁云消散，搭在叶片上的手骤然坠落，她恍然回神，急切地推开门，跑到前台，没有人，立刻转身冲出工作室。
　　一步，两步，三步……微冷的空气摩擦着面容干裂的肌肤，卷进喉咙中，愈发显得干涩。眼角逼出的水光被风携走，留下干涸的痕迹。
　　杂货铺，文具店，咖啡店……景物快速倒退，形成一幅色彩混乱的油画。
　　茶馆。
　　她骤然停住脚步，猛地推门而入，老旧的木门虚弱地叫唤了几声，有几个客人转头看来，茶馆老板有些不满地盯着她。可她已顾不得这么多了。
　　江陵环绕四周，停留在某个角落，锁定，冲了过去。
　　“我跟你说，我们公司……”
　　“顾迟森。”
　　顾迟森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人，端起茶开口，话说到一半，便被一个呼吸不稳的女声打断。他转头，看见眼前的女人，眉头蹙起。
　　江陵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猛然被惊诧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被泥水溅湿的靴子，乱蓬蓬的头发。
　　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为了一个人。
　　“江陵……你找我什么事？弄成这幅脏乱样？”顾迟森开口问道。
　　她这才回过神，理了理思绪：“顾迟森，隔壁202房间的人是谁！我要那人演奏我的曲子！”
　　“你——”顾迟森的嘴嚅动几下，似乎是念及有人在场，欲言又止，颇为嫌弃地看着那飞溅而出的茶水，“你别激动……我年纪大了心脏不好。202房间啊……”
　　他放下茶水，仿佛有意吊着江陵，指尖轻轻敲在桌面，唇边的笑蓦然流露于齿。
　　他每敲一下，都仿佛敲在江陵的心上，有节奏韵律的，一下，一下，一下……她全身颤抖，闭眼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在片刻安静后，略带磁性的男音掠过耳畔：
　　“傅轻舟。”
　　她猛然睁开眼，脑袋中快速搜索着这个名字，所获的只有零星。公司刚签入旗下的钢琴师，貌似还挺有名？
　　傅轻舟傅轻舟傅轻舟。她轻声叨念着这个名字，她想以最圆润的声音去打磨每一个字，吐露舌尖，如白珠落入玉盘，掷盘而铮铮有声。
　　她也许是在黑暗里待了太久，而傅轻舟就是那一瞬出现的救命稻草，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只想在这一刻去牢牢抓住，去期盼微薄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