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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最大邪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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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欺骗了他,让他沉迷,让他自责。毁了他的野心,毁了他的一生。我对不起他。”
习部的余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我已来到了另一个时间点。
是宋国耀。
男人的眼中浮着幻灭的光,在那片海面像是伴着海浪沉浮着。它映出星星点点的远处的火光,像是疯狂跳动的音符。
男人瞳孔张大了,光点仍旧在跳动,绝望又凄凉的怪诞乐章。
他似乎想拥抱什么,可却只能倒着身子翻下船去。我在燃烧着的甲板上,透过火光,看到他的嘴唇开合,用尽生命般喊出那含着万般复杂情绪的名字。
“习部啊!”
他沙哑的声音,以及哭腔。
然后看着他的躯体优雅地落入海中了。
那个在平时衣冠楚楚,成功者姿态的稳重男人,那个为成功和名望的辛苦奋斗了半辈子的男人,在此刻破碎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英格兰。
一位金发少年,阳光温柔地照在身上,蓝如水的双瞳,剪出圣洁的光,柔软的金发让他显得温顺又无害。
用指腹轻轻摩擦着茶杯口,盯着时钟,如同正在狩猎的小猫。微微眯起眼,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那海宝蓝的眼变得疯狂,带着血气,卸下温和的假面。可他依旧笑得温柔,让人恐惧的温柔。
他唱一曲歌,曲调随意又散漫,“为什么不转一个圈?~”
这是他狩猎的华尔兹。
把自己放到最不起眼,最无害的位置,等待猎物到来,然后一击命中。
“他死了?”,少年颤抖着声音问,听到随从肯定的答案。他捂着脸发抖着,又像是哭又像是笑。
他原以为自己会高兴的。
先生为他付出了最重要的东西,是不是证明.....他在眼里,不再只有远方,终于看到了自己。
自欺欺人罢了。
多悲哀。可怜又可恶。
他于是编造出一个信仰,编造出,一个新的世界,让他苟延残喘。
先生,是我的主。
他不会死,在我的新世界里永存。
“向主祭魂......”
高台上。美丽如天使的少年在台上低喃,“愿主永生。”
台下。信徒一片虔诚。
他的跟随者越来越多,他的新世界,越来越完整。可他毕竟不是妄想症。习部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假。
骗得了信徒,骗不了自己。
孤身一人,再无被救赎的可能。
十恶不赦,再无被宽恕的可能。
他一人时,摸着宋国洋曾经穿过的西装。眼底是一片孩子般的迷茫。
习部死后,他成了信徒眼中,新的偶像。他们说,习部成了佛。
而我知道,他的灵魂会下沉地狱。继续轮回,孤独流浪在这人世间。
大殿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湿而悠长厚重的木质香味。端庄的沉香香调,其中还带着些许腥甜。神秘、惑人心神。
你也许想抚摸触碰那些硬朗奇特图案的精美墙雕,装饰墙面的金边图案,一幅幅模糊的解释那个古老的故事。
你看不懂,却是心领神会,莫名的压抑和悲伤。他早已在传承的记忆里封存,像压在箱底的名画,在岁月流逝中消失了颜色,看不出形状。
“吾心向主......”,女人的声音空灵,如同九天仙女在耳边柔声喃喃,又如来自深渊海妖的歌声。带着诱惑,诱惑并指引着高台之下的子民,“向主祭魂......”
女人的声音依旧温柔空灵。淡淡垂眸,看着她高台下屈身跪下的子民。只是那祷告中总有说不清的悲凉,像是在倾诉,安静地诉说着那个古老又凄凉的故事,“愿主永生.....”
回忆中是远方驶来的马车,那张泛黄的残破画卷展开,令1万年前经历过那场浩劫的灵魂都开始颤抖。
“杀!——”,战士们浑厚的声音在天地间炸开。
两军交战,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位年轻的将领,器宇不凡,带些贵气。一看就是侯将相相、王孙贵族的子弟。
少年长的秀气,可杀起敌来却一点也不含糊。刀光剑影,红色铺满整个画面。
敌方将军,是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淡漠地看着士兵们牺牲死去。
当时,两国之争,耗时之久前所未闻,劳民伤财,民不聊生。
普天之下,莫非悲土;
率海之滨,莫非残民。
谁都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争。
而此次犸荒一战,规模之浩大,百万余人,互相厮杀。尸体填满了盆地,血水染红了界河。两个国之间的争夺也终于告一段落。
是的,而那两方将领相视一眼,却是同时愣住了。此刻,少年远处与人交战,打斗之中,为他一眼,兵器落地。将士将人护住,而男人站的高处看下来,少年却恰好毫无防备。
“擒贼先擒王,陆丰大将军,勿念个人私情,请迅速夺敌!”
见男人仍旧无反应,军师大喊道:
“黎民百姓何其无辜!再不停下战争,暔化国将不国!夺敌!!”
男人吸气,抬起弯弓,一拉满月弓,射出长箭。
两人相望。只见男人毫不犹豫地松开手指,尖锐的弓箭穿过少年单薄的身体。
少年睁大了双眼,随后竟笑起来,漂亮的桃花眼像两条小鱼。缓缓蠕动嘴唇,声音很轻很轻,“大哥......你又多了处伤心地......”
那么远,男人却好像听见了。
他看见少年嘴角划过刺眼的鲜血,红了他温柔的笑靥。
哀乐,起。
凡光二十二年,鎏国长胜战将亡,南麟军军心大乱,战争结束,男女老少,无不欢庆。
前世今生。
有人把少年神化成了神明,有人把少年妖魔化了,成了鬼怪。
可我知道真实的一面,他只不过是,捧着故人衣物,轻声喃喃地说着,“我累了。”
他是撒娇的孩子,只是没有人听,更没人愿意去理会。他是聪明的孩子,只是聪明,还不是大智慧,做错了很多事。
可西部,你究竟为谁而活呢?
两世恩怨,两世纠缠,何必如此。
—
“我太一厢情愿。毕竟没有血缘,怎么奢求他把我当成亲人。”
回到第一个时间点,习部这样与我说道,“人生说到底,不过自己一个人的旅行......我看着他太久,也绑了他太久......他累,到现在,我也累了......”
可他手中还紧紧攥着件衣服,是满载的眷恋和依赖。
——宋知春执笔
—
〈地狱〉
“月帘,你又翻我稿子。都翻乱啦。”,宋知春笑着走过来。
顾月帘也笑笑,用小孩子指责大人的语气说道:“知春姐,你别说我。叫你别老是去实地查证了,你怎么又去。多伤魂力。”
“真相有时候很重要。你看,习部和书上记载的完全不一样。”
顾月帘转动着小脑筋,突然冒了灯泡,“哎!我们可以穿过去看看我们在人间是怎么样的啊!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死了的呢。”
宋知春却是心里咯噔一下,“月帘,可有些东西,不记起来也许更好。”
她又接着告诫道:“何况,若你真去了,小心被发现滥用私职啊。”
“嘿嘿哈。”顾月帘吐出长舌头,又做了个鬼脸。
他突然想起了南执衣。
——“你自己回去查档案吧。”
想起了,不顾宋知春的询问就跑出楼去。
—
“南执衣.....南执衣.....在哪儿啊......”,翻着一堆乱纸,几乎要被纸上填满了,“啊,终于,找到了。”
耐心埋头阅读。
“什么?”,顾月帘吃惊大呼。想起这里是外人勿进的,连忙捂住嘴巴。
纸上,写着几个大字:南执衣,猝死家中,错过抢救时间,身亡。灵魂停留44天。
孤独者,流连于世者,麻木者。死后魂魄不升不降,停留在死去的地方。
她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