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动啊》深海之书

20、20

　　这么光明正大地耍无赖，鹿淮也是生平罕见。

　　她对潘汶浩的印象就和对钟小差不多，城中村的混混，叫不良少年都是好听的，经常三五成群结伴堵在校门口，高调又张扬，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要是潘汶浩也乌泱泱一群人站在校门口等她，鹿淮简直没脸做人。

　　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电话回拨过去，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对面是个懒洋洋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终于肯接了？”

　　鹿淮不想和他闹得太大，按捺着自己的怒气，尽量心平气和：“我回家了，不在学校，你别等了。”

　　潘汶浩却扑哧笑出了声，话里满满的嘲弄：“骗鬼呢？你们还没下课我就等着了，你今天难道没来学校？”

　　鹿淮：“……”

　　“别怕，我这人没恶意，就是想交个朋友。”潘汶浩收敛起吊儿郎当的笑意，难得正经了些，“你来见我一面，见一面我就走。”

　　事已至此，鹿淮没了别的退路，跟这种整天游手好闲时间一大把的小混混耗，她浪费不起那个时间。沉默了片刻，她同他打商量：“……见一面你就走？”

　　潘汶浩嗯了一声，信誓旦旦：“我不骗你。”

　　鹿淮思量片刻，想着见面把话说清楚也好，要不然总被他这么缠着也不是回事，万一他真的三天两头来堵她，闹大了就不妙了。

　　鹿淮同意了，她问：“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人，来见你带那么多人干什么，又不是打群架。”潘汶浩笑道。

　　鹿淮放了心。她不想被其他人看见，让潘汶浩在学校旁边的小巷里等着她。

　　潘汶浩一听她终于肯见自己，有什么要求能不答应。

　　挂了电话，鹿淮站在树后又等了会儿，见学校里的学生走得差不多，才低着头往外去。

　　将八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校门口保安亭亮着瓦昏暗的灯泡，将吸引过来的蚊虫与悬浮半空的灰尘照见。

　　鹿淮回头瞧了眼，确定没什么熟人，才跟做贼一样进了学校旁边的小巷。

　　小巷再过去是废弃的学校家属楼，早八百年没人住，就等着什么时候拆迁重盖。夹道狭窄，仅容两人通过的距离。旁边好像是个小卖部，连门楣都没有，门前罩着一块防蚊虫的绿色纱帘，旁边灰蒙蒙的玻璃窗户用很有年代感的画报遮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鹿淮其实并不知道这里具体是什么地方，但是平时很少有人会往这里来，看上去很隐蔽的样子，因而一说起见面，她第一反应就是这里。

　　没有四通八达的街道，没有路过的行人，甚至连路灯和监控都没有，唯一的光源是小卖部前面灰突突的白炽灯，仿佛天然的犯罪场所。

　　鹿淮几乎刚一进去就后悔了。

　　她犹豫了一下，才硬着头皮继续往里走。好在巷子不算深，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事，她也能第一时间跑出去。

　　正想着，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球鞋，光线昏暗，鹿淮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依稀辨别出应该是某大牌的限定联名款，一季只有几双。

　　鹿淮抬起头。

　　男生站在她面前，个子挺高，目测至少一米八五，身上穿着件oversize的白色卫衣，和脚下那双鞋一个系列的，脖子上挂着条三叶草的银色项链，打扮得怪人模狗样。

　　他嘴边噙着抹笑，觑着她：“见你一面真难。”

　　鹿淮刚才没看路，他突然出现，险些撞上。她默默地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潘汶浩对自己的外貌还是挺有自信的，用那群狐朋狗友的话说，搁哪儿不得掀起一片波澜，偏偏眼前的女生无动于衷得很，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鹿淮平静地看着他：“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潘汶浩真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差点没挂住。

　　潘小少爷也是众星捧月着长大，虽然没有钟小玩得那么花哨，但见识不算少，从来都是女生主动撩他追他，他这样动念头追人还是头一次，结果就碰到这么个硬钉子。

　　对鹿淮来说，她过去生活的环境里，最多的就是潘汶浩这种人，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游手好闲胡作非为，再加上身边捧他的多，自信心俨然膨胀到极点。对付这类人，迂回战肯定行不通，委婉拒绝放在他们眼中就是欲绝还迎，一定要快刀斩乱麻，不能留下任何可能的余地。

　　潘汶浩也确实被她这刀枪不入的架势整得挺心塞。

　　他踢了下脚下的小石子，生平头一次为自己缺乏的经验而感到懊悔，要是他跟钟小一样身经百战，也许就不用干站着不知所措了。

　　鹿淮见目的已经达到，冷淡地颔了下首，转身要走，潘汶浩好不容易见着人，哪能就让她这么离开，他忙堵在她面前，拦住去路。

　　“别走啊。”潘汶浩没了招，干脆心一横，打起直球，“你应该也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见你吧？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鹿淮一愣，还真没料见这个发展。

　　看来她估计错了一点，至少在感情方面，这位小少爷和钟小不太一样，明晃晃是个新手。

　　她神色复杂：“……可是你就见过我一面。”

　　潘汶浩一挑眉，不乐意了：“我一见钟情不行吗？”

　　鹿淮循循善诱：“那你看到的也只是一张脸罢了……万一真实的我其实并不像我长得这样呢？说不定真实的我歹毒恶劣有心机，根本不是你以为的样子。”

　　潘汶浩这下不好糊弄了，笑起来：“能讲得出这种话，说明你肯定坏不到哪里去。”

　　鹿淮还真没开玩笑。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外貌讨喜，相比于其他人是一种天然的优势，甜美可人，无辜清纯，很容易让人觉得她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小姑娘，从而放松警惕。可鹿淮也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其实并不像外表那么单纯无辜，她打小就心思多，大智慧有没有不清楚，小聪明是有一堆，好像天生就明白该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她爸破产失联后，她妈会把气撒在她身上，作为朝夕相处的母女，最清楚对方一副什么德性。

　　“我们不可能。”鹿淮不和他扯皮了，“我不了解你，也没兴趣了解。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潘汶浩笑了，不以为意：“你好好学习，跟和我在一起又不冲突。”

　　鹿淮：“……”

　　“你放心，你和我在一起后，我肯定不打扰你学习。”

　　鹿淮：“…………”

　　和这种总是迷之自信的人打交道真累，无论讲什么，他都能把意思兜转回自己所理解的那样。

　　鹿淮无奈：“我没想和你在一起。”

　　潘汶浩奇了怪：“你不想和我在一起那为什么还要出来见我？”

　　鹿淮无力吐槽，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今天来见你，就是想把事情说清楚。你以后不要给我发短信了，也不要再来学校找我，这些都会给我造成困扰。我现在真的不想谈恋爱，也没兴趣跟任何人在一起。”

　　这一次是彻底把话说开了。

　　饶是潘汶浩也陷入了沉默。

　　周遭一时变得很安静，静得都听得到巷口过往汽车行进而过的风声，呼哧呼哧，像是电音中降了噪的背景音。

　　潘汶浩一帆风顺的人生中，很罕见地会被人这样决绝地拒绝。或许起初他看上鹿淮，仅仅是因为她长了一张他喜欢的脸，但到了这一步，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瞧着眼前的漂亮女生，想到的却是许棠棠说过的那句“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有意思。

　　好胜心被激出起来。潘汶浩敛起没正形的模样，他微垂了眼眸，态度端正了些，似笑非笑看着她：“那我也告诉你，我还就追定你了。”

　　鹿淮：？？？

　　怎么还死缠烂打起来了。

　　这严重不符合鹿淮的预期。

　　潘汶浩将口袋里揣着的盒子取出，银白色的小礼盒，包装得很是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他塞给鹿淮：“别客气，就当见面礼。”

　　鹿淮才不拿，这一拿她更说不清了，又塞回去：“我不要。”

　　“给你就是给你，啰嗦什么。”潘汶浩不耐烦起来，一千块钱的一条项链，搁在别人手中算得上贵重，对他也就洒洒水的程度，本来就是随手买来给她当见面礼，事情没成，也不妨碍他继续送出去，“你放心，我从来不会强迫别人，你不同意当我女朋友以前，我们就做朋友。”

　　鹿淮很想说你现在就是在强迫我。
　　不过经过刚才的事情，她只觉得这位小少爷大概脑子不好使，和他讲理大概也讲不通。

　　她郑重其事地将礼物退回，黑漆漆的眼眸中满是坚定，足见认真：“我真的不要。”

　　潘汶浩皱起眉峰，一扫眼对上她的目光后，却是略略一怔。

　　鹿淮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把礼盒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走。但她刚走没几步，身后的人就仗着腿比她长，轻轻松松追了上来。

　　潘汶浩拽起她的胳膊，还没开口，突然有个东西从天而降，险些砸在他身上。

　　好在他平常篮球打得多，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靠着肌肉记忆先躲了过去。

　　借着昏暗的光线，隐约看清滚落在地上的是一颗白色的台球。

　　潘汶浩瞬间火了：“他妈的哪个孙子这么不长眼？”

　　鹿淮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她没想到这种地方还会有人在。

　　两人顺着砸来的方向一齐抬头看去，才发现小卖部二楼有个露天阳台，阳台上站着个少年，身上穿着件黑白撞色长T，清清冷冷的模样。他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回望着楼下的两个人，也不知道在了多久。

　　“抱歉。”

　　话虽这么说，语气中却没有任何的歉意。

　　“手滑。”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