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失业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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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池被立马送进了医院，五楼跳下去，中间有棵树作为缓冲，落下去有草丛，他勉强保住了性命。
单纯等在急救室外面，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唇红齿白的年轻男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哭着，路过的人都要打量上一番。
“小单，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问题。”居委会的工作人员都劝慰道。
闻讯赶来的小池妈，经历了叫骂和哭笑，也累了，挨着单纯无力地啜泣。
关于小池自杀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却闭口不谈。
小池是同性恋。
他今年初三，初二的时候和学校的体育老师在一起了，因为家里只有早起晚归，甚至要值夜班的小池妈，以至于小池和体育老师同居了一段时间都没有被发现。
情窦初开的少年在陷入爱情是时总是忘乎所以，两人在午休时间的办公室里亲热被同学撞见了。
初中、师生恋、同性恋、同居，其中任何一两个要素放在一起都能让事情沸沸扬扬，更何况这件事里有全部的要素。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唯一的区别只是个人知道的版本可能不同。
有什么老师软禁学生，学生诱惑老师，两人在办公桌上怎么样，还有被发现在体育课上有什么猫腻，一时间所有人都插上了想象的翅膀，流言蜚语在社区里扑腾不止。
没有人关心这对一个少年会有什么样的伤害。
学校出面协调，体育老师去了外地，小池休学，小池妈歇斯底里，把小池关在家里，小池受了很大的打击，情绪变得很不正常。
所有人都说这个孩子废了，这个家没了。
单纯半年前开始接触小池，之前都是居委会其他人在负责，但是效果不好，见单纯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也是男的，就把小池慢慢地交给了单纯。
开导小池可以说是单纯做社工后第一个工作，也是维持得最久的工作。
工作半年都不算顺利，因为小池受的伤太重，他的情况就总是反反复复，但好歹单纯赢得了小池的信任，两个人之间也聊了很多。单纯一直鼓励小池重返校园，这个学校不接受他了，还可以转学去别的地方，本来这一年就要有了着落，小池却突然情绪崩溃跳了楼。
功亏一篑。
单纯调整好了情绪，轻轻拍着小池妈，对她说：“阿姨，小池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您不要放弃他。”
小池妈迷茫地问道：“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小池该怎么办？”
“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男人不要这个家，生的孩子还是个神经病。”
单纯微不可见地蹙眉，“阿姨，小池的性取向虽然不正常，但也不代表小池有病，您不应该有这样的观念，对您和孩子都不好。”
“小池他很寂寞，您是他唯一的亲人，他需要您的支持。”
单纯耐心地说着昔日一直在重复的话。他不嫌麻烦，因为观念并不是瞬间能形成的，他相信只要他坚持自己的立场，有条理地引导，无论是小池妈还是小池都能接受这些，好好地生活下去。
他一直在跟小池聊这些，小池逐渐也能理解，所以单纯搞不明白，为什么今晚小池突然变得这么偏激。
小池妈和他有说什么吗？单纯等待着。
“他要我支持？他要我支持？那谁来支持我啊？”小池妈的声音由困惑转为愤怒，“我起早贪黑，我饿着肚子，都不舍得他少吃一口饭，我送他读书，他去那里搞同性恋！”
“他还跳楼，他跳楼！医药费这么贵！我该怎么办？我也想跳楼，我也不想活了！”
“他爸已经搞了别的女人，他们结婚了，他们的女儿在一中上学，次次考试排第一啊！”
小池妈的哭嚎回荡在走廊，听见的人在心生厌烦的同时也油然而生出一股悲悯。
但是她苦，她举步维艰，谁又不是呢？
小池如果不是自感被逼入了绝境，又怎么会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
但是单纯不能这么说，小池妈也听不进这些，成年人不一定比少年人坚强很多，有时甚至会因为活了更久而思维僵化。
有女性社工上前来搂住小池妈，哄她，“不哭了，多辛苦都过来了，我们人这么多，我们都可以帮助你。”
“你看看你，多伟大啊，这日子一定能越过越好的。”
小池妈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小池出了手术室，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昏迷中醒来。见到这样的情况，单纯才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回来了？”单云和严柳坐在沙发上。
“爸、妈。”单纯一头雾水。
“辛苦吗？小池怎么样了？”他们已经听说了小池的事情。
“苦，小池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他妈的情绪很不稳定。”
严柳直接问：“你这个社工要做到什么时候？”
“妈……”单纯深深呼吸了一次，“我乐意当社工。”
“乐意？你为什么不问下我们乐意不乐意？你当社工，工资就不说了，就连身份也那么尴尬，不是公务员，没有事业编制，你这样什么时候能活出个头？”
“妈……”
“你看看单知书，还没毕业就签约公司了，这好歹也是好姑娘家明媒正娶的，你呢？就跟个野男人跑了似的，你有什么保障？”
“妈，我会考公务员的。”
“你天天忙成这样，公务员是那么好考的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这样，连独木桥的影子都看不到！”
严柳一步步紧逼，单云这时开了口：“儿子，爸妈支持你想为大家排忧解难的想法，但我们也要看向实际，你把社工辞了，在家看书，等考上公务员了，再去为大家服务，这样不好吗？”
“爸，妈，社区需要我，小池还在昏迷，我不能就这样甩手不干了。”
严柳又急又气，“你怎么这么轴呢？爸妈就是不想让你摊上他家，他那个妈未婚先育，脾气也差，他自己也……那个状态，你一个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甚至都不是心理咨询师，你能做什么？”
“妈，我能做的不多，但不我希望放着小池在水深火热里，等小池回学校上学，我就回家看书，好吗？”
“这事能这么简单吗？老单，看看我们家儿子，真的是给他起了个好名字，怎么这么单纯呢？”
单云叹了口气，拍了拍严柳没有让妻子多说什么。“小纯，你多考虑一下，要对自己负责任，不能这么任性下去。时间不早了，你也忙一天了，去休息吧。”
单纯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他就买了果篮去医院。
小池妈的眼里有了血丝，听说小池凌晨醒了过来，疼得睡不着觉，小池妈一直在照顾到刚刚，小池才睡着。
单纯轻声劝小池妈回去休息，自己坐在一旁守着小池。
闲下来的时候他就拿出书来看。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考上公务员，也从来没有松懈过，但他爸妈也说得对，他真的很忙，只能抽空看书。
小池睡得不是很安稳，快到中午的时候，他醒了过来，“单哥？”
小池一看到他就想哭。
“别哭别哭，哥在。”
“单哥，为什么我没死？”少年沙哑的嗓音让单纯心里一紧。
“你说什么呀，活下来就说明，你不该死，你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单纯俊秀和煦的脸庞让小池稍微放松了下来，但眼中还是没有抹去死亡的阴霾。
“单哥，你不懂，我更加绝望了，家里没有钱了，没人告诉我，但我，咳咳，”小池咳嗽的时候脸痛得皱在一起，“但我知道，我伤得很严重。单哥，单哥，我只有一个愿望，你能听我说说吗？”
“……你说。”
“我想见罗老师。”
单纯沉默。一两句话哪里解释得清，小池一直心心念念的罗老师，可能早已经放下了他，开始了新的生活。罗老师不可能回来，他们也不可能再见面。
“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帮你，好吗？”
“我现在就想见。”小池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我真的好想他，当初只有他关心我，照顾我，我真的好想回到那个时候。”
“我也在关心你，照顾你。你妈也很关心你，她只是真的太忙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不一样，你懂吗？你不懂。他爱我，他爱我，我们是真爱，你们都不懂，你们只会说我们是变态！”
“懂。我都懂。”单纯依旧很温和。
“哥，同性恋有错吗？为什么当初要拆开我们？为什么他们那么蔑视我们的幸福？每当想起这些，我就、我就喘不过气，我就好像坠入万丈深渊！哥，痛、我好痛……”
“冷静，冷静，小池，你先不要想这些……”看着仪器滴滴作响，单纯也有些慌张了。
“没关系的哥，我不想活了，我不会幸福的。”
“不，你会，你看哥，你看看我，你觉得我怎么样？我也是同性恋，我……”
“咣当”一声，门开了，小池妈红着眼走了进来。
……我不也活到了现在。单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池妈抽了一巴掌。
“好啊，我他妈还以为你是真的关心我儿子，没想到也是凭工作之便，要占我儿子便宜。同性恋？真叫我恶心！”
单纯脑中嗡嗡的，耳边的仪器急促地尖啸，他呆呆地看着小池又被推回了手术室。
小池妈咬牙切齿地走上前来，“滚开，滚出这里，如果小池有个三长两短，你脱不开干系。”
单纯走出了医院。早饭午饭都没有吃，正午烈日当头，他觉得自己视线有些模糊，晕下去的那一秒，他想起爸妈叫他不要和小池家扯上关系。
……这世道，真的叫人看不清前路啊。他苦笑了一下，一头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失业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