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江河》毛毛家的桂花

5、熬着吧

　　萧长谨和两人说了些订婚宴的事，交代苏锦辰晚上回一趟萧家老宅，萧老爷子召见。本来是让她今天回去一家人吃顿饭的，结果她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加上别院又有客人，只有不了了之。
　　剩下的两人各自端坐，捧了茶相顾无言。
　　早前苏锦辰查到的信息上面说傅知宪是个脾气很暴躁有些跳脱的人，昨天见面时，苏锦辰还觉得有些出入，今天看下来，情报还是准确的。
　　一直安静着也不是个事，傅知宪作为男士，斟酌着开口：“订婚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苏锦辰有些讶异：“做戏而已，过得去就行了。”
　　傅知宪听出来了，这是嫌麻烦。有心提醒她做戏认真点，又怕惹她不高兴。
　　随口应了，左手食指在梨花木桌面上点了点，才问道：“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和陆绍勋抢G省那块蛋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作为合作伙伴，你们以前又是恋爱关系，我觉得是不是把话说开了会好一些？”
　　苏锦辰看他一脸演得用力过猛的真诚，直视过去。
　　“这是怕我和陆邵勋联手坑你？”
　　傅知宪啧了一声，理直气壮地反问：“我会是这种胡乱猜忌的人？”
　　苏锦辰没理他的问题，直接说道：“我既然接手了我母亲的公司，总得拿出点成绩给董事会看。目前国内市场上没被人染指的大项目就属G省这个了，我有背景、有资金、有人脉，为什么不做？”
　　“够不够清楚？”
　　迎着那看蠢货般的眼神，傅知宪不说话了，心里到底是相信了几分。
　　他昨晚特意安排人把陆绍勋引到云尚去，今天又赶着上山，主要也是想试探苏锦辰对陆绍勋的态度。
　　一个人再怎么会演戏，眼神里的意味总不能完全遮掩掉的。他在苏锦辰的眼睛里，看不到对陆绍勋的半点眷恋。
　　除非，那个人的心智很强大，强大到能够强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所有情绪以及情感。
　　苏锦辰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也不可能告诉他完整的真实意图。
　　她回国前本来是在Q国查上军事法庭那个西北军区政治部二把手的海外账户来往明细，却在里面发现了有陆氏的影子。如果不是养病的时候叶明畅拿陆氏下属的子公司一个小经理闹出的笑话给她解闷，隔了那么几层关系，她也发现不了其中的关联。
　　接应叛国研究员的武装势力和国内一些大佬在国外的信息，她们基本排查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抓到一点线索，于是决定回来。
　　傅知宪这些年和陆绍勋一直不太对付，两个人抢资源、争项目，闹来闹去闹成了私怨。
　　恰好萧家给她挑了傅知宪做联姻对象，那么G省那个项目由傅知宪出面，她隐在后头，或许行事能方便一些。
　　…………………………
　　晚上苏锦辰到萧家老宅后，受到长辈们各种嘘寒问暖，她看着长长的餐桌上坐满了自己的家人，突然觉得很内疚。
　　她们在彼此的生命里，缺席了太久了。
　　想说一句以后都陪着你们，又想起还没有解决的事，那句话就说不出口了。
　　一顿饭吃得五味杂陈，直到和她外公进了书房才调整好情绪。
　　萧老爷子14岁从军，沙场一路浴血奋战，混了个开国上将之一，老伴走得早，留下年幼的两儿一女。萧老爷子没在娶，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拉扯大三个孩子。今年已经是87岁的高龄了，早年在战场受过不少的伤，身体一直不算太好。好在老爷子心态好，注重养生，偶尔小病一下，也将养到了现在。
　　苏锦辰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家里人对她父亲的死讳莫如深，她追问过几次，大人只告诉她小孩子不懂，次数多了，她也就不再问了。苏家那边爷爷很疼她，可二叔一家子不太着调，所以她小时候多数时间在萧家。
　　她外公从军前是江南一个大户家的小少爷，是个睿智博学且风趣的人，会用很有趣的故事教给她很多道理。
　　苏锦辰去给她外公泡了杯参茶，摆出小时候那种狗腿的笑：“外公，喝杯茶润润喉再训我呀~”
　　老爷子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赶紧坐着，你看看你那别扭样儿，很好看么？”
　　苏锦辰撇撇嘴，抱怨道：“我如今是走高冷路线的人，别人想看我这样子也是看不到的，好心表演给您看，您还嫌弃上了。”
　　说完，人还是乖乖的坐到了老爷子对面。
　　老爷子因着要和她说正事，也没过多纠缠。喝了口参茶，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个文件袋递给她：“听你母亲说你准备和傅家小子去参加G省那个项目的竞标，这是下个月招标会的招标说明，你看一下。”
　　苏锦辰大乐：“我就知道外公最疼我。”
　　研发中心由帝国工建部承建，当地的道路、机场、铁路、水电设施本来应该分类做的，却被整体打包了。
　　一看就知道应该是陆氏在里面动了手脚，陆氏的天堃国际加上财团里的成员实力相当大。如果她不和傅家联手，那么国内根本就没有财阀能和陆氏争。
　　这样的大项目，中标单位一般都是拿到项目后发包给下一级承包方。简单来说，除去标书造价评估预算等等，一级中标单位拼的是势力背景，承包方多半是一级一级往下发包，最上面的人，自然是赚的最多的。
　　陆绍勋在生意场上一向是处事圆滑八面玲珑，这个项目他完全可以给别人留一小部分出来，可他却选择了往财团里添加成员的方式来操作。就好比本来也许可以四到五家大集团带着二十家中型公司一起玩，现在只能由十家大集团来分饼吃。大集团固然高兴，可中小型的公司数量多，这相当于一下得罪了很多人，太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了。
　　研究员携带机密数据叛国这件事本身就疑点重重，陆氏在里面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才让陆绍勋在这个项目的决策上显得如此反常。研究中心是由工建部直接承建，他动不了手脚。那他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个项目的配套建设全抓在手里呢？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不过从招标说明背后的阴、私和陆氏财团的成员名单上，她应该能查到点什么。
　　苏锦辰执行力蛮高，当下详细拟了调查计划发给远在G省的封祈，又将招标会的说明书发给了傅知宪让他早做准备。
　　老爷子慢悠悠地喝着茶，见她抱着笔记本电脑一直敲敲打打，也不去打扰她。过了大概两个多小时，见她合上屏幕了，才正色道：“明年六月总统要换届了，现在国会里面风声鹤唳的，你在外行事稳重一些。”
　　苏锦辰轻声应诺。
　　老爷子看了看自己最得意的孙女儿，叹了口气：“丫头，你知道为什么你小名叫九九吗？”
　　苏锦辰一脸好奇。
　　“在咱们国家，数字里面九为至尊，谐音‘久’，意喻长长久久，家里人希望你长长久久的平安富贵，你要明白我们的苦心。”
　　“外公知道去年的事你不会那么容易就听我们的话放手不查，我们劝你收手，是因为见过了太多次这样的事，那些不肯放弃的人，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为什么会有圈子？是因为哪怕封建社会，也鲜少有真正意义上的一家独大。这帝都的权贵圈都说是我们四个家族话事，可实际真的是这样吗？不过是因为我们底蕴深，实力强，能给他们带来利益而已。你能给他们源源不断输送利益的时候，他们会对你心生畏惧，而当你损害到他们大多数人利益的时候，哪怕鱼死网破他们也会奋力扑起用尖牙咬断你的咽喉……”
　　说到这，老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目光变得悠远。
　　“丫头阿，家里人那么惯着你，可是你还是长成了现在的样子，勇敢，正义，心有信仰，这样很好……”
　　“不要怕连累家人，所谓家人，就是一群有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于是有了家。少一个，都不算家了。放手去做吧，你一直都是外公的骄傲。”
　　书房橘黄色的灯光下，老爷子含笑看着她，那是历经沧桑看透世事的眼神，海纳百川、包容万物。
　　“外公……谢谢您。”
　　谢谢您，谢谢我的家人们，让我无所畏惧，坚不可摧。
　　就在苏锦辰和萧老爷子书房长谈的时候，城郊一幢别墅的地下室里，陆绍勋坐在密室角落的沙发上，手里端着杯龙舌兰酒，低垂着眼眸，屋顶昏黄的灯光因为灯罩的原因，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哀嚎回荡在房间里，他却好似听不见，原本温润的眼眸里一片冷漠。
　　哀嚎声的源头是个被捆绑在木桩上的女人，手指断了三根，断指就在脚边安静地躺着，满身血污已经看不出模样了，看体型大概是个中老年妇女，她身前是两个拿着盐水皮鞭使劲抽打的青年男人。
　　陆绍勋一口饮尽杯里的酒，缓步走到女人面前，一手捏住女人的下巴抬起。
　　“疼么？”
　　女子全身都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开口祈求道：“求……求你……杀了…杀了我……”
　　陆绍勋甩开她的下巴，一旁的保镖很有眼色地递上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湿纸巾，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迹，开口的回答却很是渗人：“杀了你？我还没恨够！”
　　想起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他的语气变得怪异起来。温柔中夹杂着痛苦：“你知道么？她回来了。她长大了，早过了我可以娶她的年纪。”
　　眼睛渐渐红了：“她要和别人订婚了，你们是不是在心里偷笑？觉得自己还是赢了我一局？”说完，他一把夺过身边人手里的鞭子，挥手抽了下去，恰好抽到女人的脸颊上，凄厉的惨叫总算让他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
　　“当初，你们威胁我、逼我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么？”
　　“我不会让你死的，从今天开始，我有多痛，你就得有多痛！如果你死了，我就让你的儿子来替代你。什么时候我不痛了，才是你可以去死的时候，所以……熬着吧。”

作者有话说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