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回忆-宫变 ...
-
我笑你终究是年幼无知,你终究要败在我手上。
铁甲护身的王爷手握腰侧未出鞘的利剑看着眼前面上满是惊讶与无措的年轻男子,再也抑制不住满心的兴奋,肆无忌惮的笑出声。
那双眼睛那么冷漠,却又那么狂热,他看着他,眼中满是强者对弱者的俯视。
把拓跋浚,拿下。
一片肃杀的大殿中,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中漂浮着微微的血腥气,夹杂着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
权势的味道。
他一步一步地走上书案后那把宽大的龙椅,轻轻把剑放到了案上。伸出手,慢慢地摩挲过光滑的书案,入手是微微的凉意,让他的身子都兴奋的战栗。
我赢了。
这天下终归为我所有。
殿外电闪雷鸣,压抑了许久的大雨突然间倾盆而下,一声惊雷乍响,他陡然眯起狭长的双眼。
天下在手,下一步。
便是她。
--------------
李御侍!李御侍!南安王带兵杀进来了!
跪在龙塌旁的女子玉面含泪,闻声回头,脸上是刻骨的恨意,她死死的盯着殿门,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那么沉,一下一下,踩在她的心上。
长辫高束,窄袖高靴的男人手握出鞘的长剑一步步地踏进了殿门,他走的极缓极慢,却又如此的杀气腾腾,仿佛是从地狱里放出的修罗恶鬼,冷戾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王者之气。
手中的长剑沾满了鲜血,未凝的鲜红顺着剑身慢慢滑下,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
他与她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错,他看到她眼中清晰到刻骨的恨意,心底竟微微的瑟缩了一下,这一瞬间的感觉太脆弱,那样的不属于他,他狠狠的咬牙,赶走这太过荒唐的情绪。
一旁的小太监早已浑身瘫软,抖抖嗦嗦的向着她的身旁爬去。他瞳孔微缩,轻轻的颠了一下剑,反手就毫不犹豫的狠厉劈下,鲜血陡然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温热与腥气。
她半跪在龙榻旁,眼睁睁的目睹了一切。她记得那个小太监,他年纪不大,白净的面孔上总是带着一点傻气的笑意,总爱跟在她身边姑姑、姑姑的叫她,就在几天前,他还一脸可怜兮兮的对她抱怨,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而不过片刻,他就变成了剑下的一缕亡魂。
彻骨的恨意疯狂的翻涌上来,压过了所有她本该有的恐惧和悲伤,她撑着榻沿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眼前微微喘着粗气的男人,身子抖得不成样子,歇斯底里的控诉他的罪行。
是你,是你指使宗爱刺杀皇上。你弑兄弑父,你不得好死!
你不得好死。
那一刻他突然就想笑。他幼时历经坎坷,踩着无数人黄泉白骨走到了今天,无人肯给他关心,无人肯给他温暖,在所有人的眼中,他都是那个冷血无情,不择手段的南安王,可又有谁知道他第一次杀人时的恐惧,有谁知道他夜夜在噩梦和黑暗中惊醒的无助与孤独。
而今他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了今天,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救赎,他那么爱她,为她一次又一次放弃自己坚守的原则,甚至到最后背上弑父的罪名,他都不在乎。他什么都不需要她做,只是希望她能给予他那么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温暖,只是希望她能把他放在心上,哪怕只有一个小小的位置也可以。
可她却告诉他,你不得好死。
她对别人的爱都是真的;对他的恨,也是真的。
他那么爱的姑娘,是真真切切的,想要他死。
-
他攥住她细细的手腕,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完全占有的姿态,贴在她耳畔冷冷的警告。
李未央。注意你的言行,要不然,你会害死更多人的。
可她闻着他身上风雨潮湿的味道和浓烈的血腥气,只是觉得恶心。
放开我。畜生。放开我!
女子在他的桎梏下近乎疯狂的挣扎,她身子的温度透过铠甲烫在他的身上,他竟有些可耻的悸动,紧握她的手不可控得松了力道,他几乎就要握不住她。
身后兵甲林立,倘若被她挣脱,挣扎混乱间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思及此,他迅速地收回手在她颈后狠狠一劈,女子瞬时停止了所有的挣扎,软着身子歪倒在了他的身上。他轻轻用手肘夹扶住她瘦弱的肩膀,对着后面森然而立的卫兵厉声喝道:“把她带下去。”
片刻便有两个卫兵走上前来接过女子虚软的身子,他看着常年习武的士兵粗粝的手毫不怜惜的搀起她,忍不住微微皱眉。他太清楚这些常年呆在军营里的武人的脾性,于是冷冷开口,带了点警告的意味:“好好安置她。”
他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轻轻的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眼中温情全无,只余一片肃杀。
逼宫后的那一日,他将她打晕了安置在殿中,兵起突然,一切都杂乱无章,可他仍记挂着她,当听到她醒来的消息后,他急匆匆的过去看她。
她一切安好,还有力气同李长乐争辩,他悬了许久的心放下来。喝退了李长乐,他还来不及开口,她便劈手去夺他手中握着的佩剑,他急忙挥手去挡,去猝不及防被她扇了巴掌。
那一巴掌并不轻。
可奇异的是,他去没有丝毫的恼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看着明媚的阳光中她气的嫣红的脸,微微发抖的身子,和那双充斥着愤怒、厌恶和无畏的,清澈的眼睛。
多美的眼睛。
他以她的家人逼她,逼她改诏,逼她承认自己,逼她与他为伍。她的四妹,娘还有祖母,都是他可以用来逼迫她的棋子,他在她面前慢慢地,有条不紊地,一个个对付她所处处维护的家人。
他知道她一定会答应的。他早就摸清了她的软肋。
他听到她歇斯底里地对他喊:“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
杀了她?
他怎么会。
你答应我,皆大欢喜。
你反抗我,血流成河。
他留给她这样一句话,不容置疑的语气,带着志得意满的张扬。
他看到她眼中清晰到刻骨的恨意,无所谓的笑了。他不是个好人,也不屑于做一个好人。
既然她恨他,那就恨得彻底一点。
无妨。他们来日方长。
地牢深处,棍棒相加与男子的闷哼声交杂传出很远,他站在牢门口,看到被绑在邢架上的男子凌乱的头发与憔悴的面颊。褪去了锦衣华服,男子的身上自有一种清风朗月般的气质,他紧紧咬着牙,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不屈。
那本是他的侄儿。
他本可以云游四海,肆意潇洒;也可以安闲一方,做一个富贵王爷,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要与自己抢夺皇位,抢夺权势?难道他登上皇位,就真的有这么的天理难容?
人人都说他做不成皇帝,那么他就偏偏要做给他们看。
-
史书,是由胜者来书写的。
随着骨头碎裂的轻响,他缓慢而又自得地说出这句话,看着刑架上年轻男子痛到哆嗦的脸,笑的放肆而张扬。
你说的对,父皇把皇位传给你只有李未央知道。可是,她心甘情愿,帮我,改父皇的遗诏。
你骗我。未央不可能助纣为虐,一定是你,用了卑鄙的手段,来胁迫她。
他本意是想以此来刺激男子不可一世的骄傲,可他看着他笃定的眼神,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他无法否认,他说的那么对。
他与她相隔两地,音讯不通,可他却可以这样准确地洞悉到她的心思。
尽管再不甘,尽管再嫉妒,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心意相通。
这个认知显然不能带给他任何的快感,可他却倔强的不肯承认,微微眯起双眼,他嗤笑出声,剑眉微挑间掩去了所有的情绪。
我跟她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嗯?
是,她嘴上骂我,恨我,可是你知道在宗□□的密室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说她心里,有我。
这个谎撒得实在是有些拙劣,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可是话里所编织起的幻境又是如此的美妙,像一场绝世好梦,让他不由自主的迷醉。
等我登基之后,我就封未央为后,到时候我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婚宴,你要来喝喜酒吗?
他近乎兴奋地用双手捧住男子的脸,用着如同侮辱的姿态,一点一点,无比清楚的向他描绘着,炫耀着他所期盼的一切。
一句一句,如同凌迟。
-
你胡说八道,未央不可能嫁给你。
刑架上的男子气息急促,一字一顿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话虽如此,可他却清楚的看到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极轻极快,可他还是敏锐地触碰到了他强捱的恐慌。
他拍拍他的脸,满意地笑了。
那就等着瞧吧。
他转身离开,听到身后男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吼:“拓跋余,你不要伤害未央!我不许你伤害未央!”他没有回答,反而像个顽劣的大孩子一样把玩着腰间宝蓝色的平安符,慢慢地走远。
原来,他也并不是不怕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呀。
---------
大殿之上,以高允为首的老臣以遗诏无凭为名咄咄逼人,正当剑拔弩张之际,粉衣宫装的女子持出碧色的玉玺温言而答:“我有信物。先皇将皇位,传给了南安王。”
神色庄重,仿佛是在说着一件无比真实的事情。
他微微有些惊讶,一来是因为他确不知父皇留有传位玉玺,二来则是因为,他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将这信物拿出来,帮他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她明明那么恨他,原本可以借此翻盘。
女子的声音是如此的平静,轻轻地撞在了他的心里,明知是假象,明知她是因为自己手握着她家人的性命才做出如此的妥协。可他却那样自欺欺人的相信,她也可以真的,全心全意的对他。
他望着女子纤瘦的背影,她的肩膀看起来是如此的柔弱,却又如此的坚强,这世间万千苦难,她一力担起,却闭口不言。
她那么坚强,可他却那么心疼。
-
陛下,万福金安。
他看着她转过身,恪尽礼节地向他行礼,轻轻的跪伏在了高高的宫阶之下,忽然就感到无可言喻的欣喜。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给予他这种感觉,万千臣民的跪拜,他只会感到身处上位者的威严与尊贵,可只有她的跪拜,能让他感到无比的兴奋与满足。
他费尽万般心血想要得到的女子,终于臣服在他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