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丞喜

11、诉说

　　化学实验室最终归了一班。
　　这节课其实本该是四班的，但因为一班的化学老师要被外派学习，所以才会和四班化学老师窜课，没想到四班化学老师忘记告诉他们窜课的事，这才闹出了这么大的乌龙。
　　等四班的化学老师赶来说明情况时，一班学生特别嘚瑟，仿佛从四班手中抢到了什么宝贝。四班被一班嘲笑免不了一顿抱怨，大概就是化学老师耽误了他们大课间的休息时间云云。但总而言之，一班与四班的这次冲突，一班大获全胜。
　　做实验时，沈无言难得没有主动去找段西楼，江淼还以为他们两个闹别扭，才不肯在一组。正当他准备问问发生什么事情时，沈无言突然将他拉住，看着角落里安静做实验的段西楼，小声道：“你让她自己静一静。”
　　江淼不明所以，疑惑问道：“为什么？”
　　见沈无言淡淡的看着他，江淼突然反应过来，拍了拍脑门，小声惊呼：“该不会是因为黎安那些话吧？”
　　“嗯。”
　　江淼眸光微闪，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段西楼真的无动于衷呢，没想到……”
　　以沈无言对段西楼的了解，她不可能完全不自责，但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她又不能把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因为那样的话，即使三中校长愿意接纳她，三中的学生也会排挤她。
　　现如今她用寥寥数语说出当时的情况，不揽罪责，也不推脱，虽然在别人眼里可能会有些冷血无情，却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其实段西楼挺惨的。”江淼突然蹦出一句，见沈无言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他好心解释道：“你看吧，段西楼是理科第一，按理说各大学校应该抢着要她，但就是因为她被别人喜欢，所以才惹出后来那些事。要我说啊，女生就是善妒。也不能这么说，爱而不得恐怕人人都能生出一丝妒忌，不过我将来要是有喜欢的人啊，一定要把她保护的好好的，千万不能让别人给欺负了。”
　　沈无言浑身一震，似乎没有想到平时没个正经的江淼竟然有如此担当。
　　他看着角落里的段西楼，心里五味杂陈。
　　***
　　自从上次同行以后，江淼便强拉着她进了他们的队伍，说什么“好兄弟一起走”。段西楼对于和谁一起走其实都无所谓，但她没想到的是，今日一起同行的人竟然有黎安。
　　彼时的他们刚出教室门，黎安正好从楼上下来，看见他们以后欢欢喜喜的跑过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沈无言，央求道：“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吗？我爸爸今天没来接我。”
　　沈无言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果断拒绝：“不行。”
　　黎安眼中瞬间泛起泪花，我见犹怜的看着江淼，颇有扶风弱柳的柔美之姿。江淼顿时有些为难，按理说沈无言都开口拒绝了，他也不能接受，可他不知怎么回事脑袋竟然短路了，竟然脱口而出道：“可以呀。”
　　就在他接受黎安加入他们的队伍时，沈无言和段西楼已经走的老远。江淼冲黎安干笑一声，连忙追了上去。
　　黎安看着他们三人和谐的背影，双手慢慢握成拳，深呼吸了一口气，面带微笑的追了上去。
　　因为同行的人加了黎安，段西楼和沈无言一句话也没有说，黎安也不觉得尴尬，兀自和江淼聊的火热。
　　但因为江淼的家离学校很近，所以队伍中很快就剩她们三人，黎安好像是忘了下午发生的不愉快，想要如挽段西楼的胳膊。结果段西楼还没拒绝，沈无言直接道：“她不喜欢别人挽着她。”
　　黎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沈无言许久，这才对着段西楼笑道：“抱歉啊，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触碰，我以后不会了。”
　　段西楼没理她，自顾自的走在沈无言身边。
　　“你是在为下午的事情生气吗？”
　　段西楼脚步一顿，淡淡道：“没有。”
　　黎安落寞的垂下眼，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小声道：“那你能回一中看看我哥哥吗，他很想你。”
　　段西楼皱眉，正待拒绝，沈无言突然拉起她的手道：“她不能。”
　　黎安瞬间睁圆了眼，也不知道是在惊讶沈无言拒绝了她，还是惊讶于他牵起了段西楼的手。
　　沈无言很明显不想等她，牵起段西楼的手就要离开。黎安正要跟上，沈无言冷淡道：“别跟着我们。”
　　黎安不死心，她不相信这么晚沈无言会把一个女生扔在大街上，谁知沈无言看着街道上过往的车辆，突然念出了一串数字。她原本没明白沈无言是什么意思，等回过神才反应沈无言说的是车牌号。
　　黎安只觉得心惊，下意识的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车，沈无言看着她的举动，讥讽一声：“别把我们当傻子。”
　　等沈无言牵着段西楼走远，黎安才走到那辆银色车的面前，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落，开车的男人看着黎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黎安看着眼前的男人，慢慢缓和了思绪，淡淡笑道：“没什么。”
　　“安安，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千万要和爸爸说。”
　　“爸，我真的没事。”黎安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钻进去，系上安全带后，貌似无意说道：“我今天，在学校看到哥哥喜欢的那个女生了。”
　　男人也没多想，随口道：“她转学去三中了？”
　　“是呀，我看见她也有点惊讶呢。”
　　男人却突然沉下脸，道：“以后那个女生不要在你哥哥面前提起，好不容易才沉下心，让他好好学习。”
　　“嗯，我知道。”
　　路灯将整个城市照的昏黄，黎安透过车窗看着城市的夜景，突然笑了。
　　她怎么可能放过段西楼呢。
　　不过这次同行也不算什么都没收获，起码她看到了沈无言对段西楼的心意。真是没想到啊，沈无言那样冷淡的人竟然会喜欢段西楼那个小贱人，真是瞎了眼。
　　此刻，被她骂瞎了眼的沈无言正牵着段西楼的手，走在月色之中。
　　本来段西楼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可沈无言执意要送她进去，段西楼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的性子。
　　已经步入十月，秋天的夜晚总是格外凉爽一些，但段西楼却不觉得冷，不知道是因为三中的校服抗风，还是因为沈无言的手十分温暖。
　　其实她一直不喜欢别人的触碰，但可能因为和她牵手的人是沈无言，她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小区里没有灯，只有朦胧的月色。走在黑夜中总是会给人无限的神秘感，段西楼捏了捏沈无言的手心，突然唤道：“沈无言。”
　　沈无言低低应了一声：“嗯？”
　　“沈无言。”
　　“嗯？”
　　“沈无言。”
　　“嗯？”
　　“谢谢。”
　　沈无言低笑一声，语气轻快道：“不客气。”
　　“刚转到三中的时候我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是我呢？”段西楼淡淡开口，声音说不出的惆怅。
　　这件事就像是梗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平时不知该向谁诉说，难受极了。今天被黎安挑破了往事，回忆竟如洪水般决堤而下。她低下头，缓缓道：“人在危险时刻，真的很希望能有一个人像英雄一样保护自己，而不是一个人面对所有危险。”
　　许是这些事憋了许久，段西楼说起来也没什么逻辑，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到最后，她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不喜欢他，所以不希望欠他什么。但不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沈无言陷入一个长久的沉默，良久，他将段西楼拉进怀里，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转学的那一天，徐宴从教学楼追出来，对她说不是她的错。一个月以后，她被沈无言抱在怀中，同样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
　　段西楼突然就哭了。
　　她这一哭，反倒是沈无言手足无措起来。抱着她的手甚至不知该放在何处，他按着段西楼的肩想看看她的情况，可段西楼却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带着哭腔说道：“不准看，丑死了。”
　　沈无言觉得好笑，忍不住道：“原来也挺丑的。”
　　段西楼推开他，十分委屈道：“真的？”
　　沈无言觉得段西楼此刻特别像某种动物，一个抢不到胡萝卜的委屈兔子，红着眼睛可爱极了。他伸手擦干她的眼泪，正色道：“我说谎了。”
　　段西楼瞪了他一眼，但沈无言觉得这一眼根本不够成任何威胁，正要取笑她，段西楼突然道：“我到了。”
　　沈无言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楼道，皱眉道：“你自己能行？”
　　“有声控灯，没事的。”段西楼跺了跺脚，楼道里的灯果然亮起，她挥挥手，笑道：“再见。”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楼道中时，沈无言突然开口唤道：“段西楼。”
　　“什么事？”她探出头，疑惑道。
　　沈无言张了张口，最终摇头笑道：“没事，晚安。”
　　段西楼也笑了起来，甜甜道：“晚安。”
　　***
　　沈无言独自一人走在小区中，没有路灯，只有一轮弯月，他突然想起那句没能说出口的话。
　　我会陪着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