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蓝色方块7

1、第 1 章

　　我突然在梦里回到了那条街道，是还没有拆迁前满是人气，各家门前还没有荒草的街道。
　　梦里刚好是阴雨季,大片的云压着这一条街，暗得像是被打好棺钉的气氛。我家阳台的仙人球还开着花，是粉色，抬头吞着雨水。隔壁家门前还是红泥土溅到门上，像是鲜血炸开，有些暗黑。
　　隔壁家的唱佛经的声音混在雨水滴在铁皮屋的节奏里，像是葬礼上那个唱生的和尚，呢喃得让人眩晕。
　　我开始在这一条泥泞的路上跑起来，去追前面穿黑色袍子的人。
　　妈妈说过，阴湿的天气里，神婆会躲在小屋，摆上灵牌，插上单柱跟死去的人对话，借问他们是否有未了的心愿。
　　我是知道这个小屋的位置的，神婆做法事的时候附近很多小孩子都会跑去看，但大人们会说，你去了可以，可别被鬼魂附身。
　　神婆的屋子是另外建在垃圾堆旁地，白天被杂草盖着，晚上等她点开红色的灯，咿呀地为近期往生的人念经超度。红色的光在深夜的黑色里透出来，听见的也是乌鸦咀嚼腐肉的声音。
　　好几次欺骗家人说是去倒垃圾，偷偷蹲在墙角听她一阵不懂的咒语，混着口水的吃力感。如果不是听见她在笑，我还以为妈妈的话是真的，鬼魂附身了她。
　　有次听说神婆要帮一家不孝顺的子孙守奶奶的头七，害怕往生的老者怨气太重报复，棺木的封口多了好几圈，供品听说是奶奶生前爱吃的东西，寿衣也是生前挑过的满意的款式，连是墓地，花的也是大价钱的风水好地。
　　这些人在求一个死去的人宽宏大量放过他们。
　　那天夜里的月亮特别圆，超度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变成往生者的呜咽。听见有人哭得撕心裂肺却比平时里雨水滴在铁皮屋的机械要无情得多。
　　我意外地开了门，偷偷地溜出去蹲神婆小屋的墙角。她的屋子上的窗竟然开着，加上石头踮起脚尖刚好能够看见她坐在棺木前的垫子上，眉心一横朱砂红，黑色的袍子盖住了她的身体，她只是呜咽着，像是往生者的委屈。
　　神婆手中的铃铛一下一下摇，红色的灯映在她的脸上。我看见了一丝丝年老的皱纹在她眼角处像壁虎一样迅速张开，像是老者的岁月回到她的血液里，借着力量看看自己的死后。
　　我揉揉开眼睛，看见她牙齿脱落，正咧嘴对着我笑。
　　那一夜的乌鸦啄了一夜的肉，我发了一夜的烧。
　　妈妈说，我迷糊里说的是无法原谅，诶，那到底是要原谅谁呢。
　　妈妈还说，神婆的喉咙小时候被家人生灌过滚烫的油，是说不出话的。
　　诶，那我那些夜里听见的声音是谁的呢。

作者有话说

　　小时候看不懂，回头想想才知道最恶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