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一百一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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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的时候，我只觉得浑身像是要散架一样，动一下手指都疼得厉害。加上在邦邦硬的地板上睡了一晚，后背板得像墙一样，连腰都弯不动。
天色已经大亮，我一时间分辨不出是什么时候，只觉得眼睛睁开就要被光晃瞎了。
缓了好一会我才勉强能爬起来，昨晚上倒在哪，现在依然在哪。那个魂族小少爷还真是守约，说不动我，就真的放我这么乱七八糟地睡过去，甚至没考虑把我挪到床上。
富丽堂皇的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外面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安静得让人害怕。
我起身扭了扭胳膊腿，让僵硬的身体稍微能活动开，打开门要往外面走。
昨晚上守在外面的两个侍女也不见了，不如说整栋楼里都看不到人影，仿佛一整个天雍阁里不剩一个活人。
我左右看了看，又拍了拍自己的脸，生怕自己又做噩梦了，还在梦里没醒过来。
“焱仙。”我喊焱仙的名字。
“马麻我在这。”焱仙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我回头看，审判昨晚上被我随手扔桌上没有收拾，此刻焱仙正坐在审判身上，一左一右翘着两只小脚玩。
我回屋把审判拿起来，重新在腰上绑好。焱仙飞到我肩膀上趴着，说，“魂玉在马麻睡着以后就走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马麻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接下来去哪？真是个好问题。我该去哪里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也许应该去见见王婉然？我有点想问问她，如果现在是她站在我的位置上，她会做什么。
于是我准备出门，不管这楼里有人没人，直接去安国公的府里。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哟，我们的小美人猪醒了？”
“什么小美人猪。”听到这奇怪的称呼，我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天上。
魂族小少爷嘻嘻哈哈地走到我面前，“一觉睡到大中午，可不是小猪？睡得怎么样？我怕你在地上睡不安稳，想把你抱到床上，又怕早上醒来说不清楚，只好先避嫌啦。”
“我觉得你从一开始就没想管我。”我有话直说。
“我哪里有那么冷漠，在体贴美人上我可从来没有不用心。”他故意凑近我，“饿了吗？让他们准备点吃的？”
我点头。已经很难受地睡了一晚，我不想在吃东西上再委屈自己。
小少爷拍了拍手，马上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两个侍女。
“送点吃的过来。”小少爷随口交代，说完就拉着我的手进了屋，不给我反抗的机会。
重新在桌子边坐下，小少爷笑眯眯地看着我，“昨天大概是把小美人累到了，你睡得可香了，我都忍不住想捉弄一下你。”
“那谢谢你不捉弄之恩。”我毫无感情地回。
“当然是不想打扰你好好睡啦。”小少爷这次一点也不介意我的冷淡，“我也很想在你旁边多看看你，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你能不能去看看别的女人？随便搂个美人睡一晚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是不难，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会很开心。”小少爷依旧笑眯眯的。
我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突然对我这么温柔，该不会昨天晚上真的对我做了啥，现在心有愧疚吧？
要是男女之事都还好说，就怕他真的把我的灵魂拽出来仔细扫描完后才给塞回来。毕竟我现在心里装着的秘密实在有点多，我不敢让他知道。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侍女们侍女们打了水过来让我洗漱。
第一个侍女端着水盆来，我舀水泼了泼脸，马上有人把毛巾递到我手边。我拿起毛巾擦了脸，又一个侍女端着盘子，里面是一杯水和一个唾壶。我含了口水，漱干净后吐在唾壶里，马上又一个侍女递毛巾来，让我擦嘴。
擦完以后，侍女扶我坐到镜子面前，替我重新梳头发。
我原本就是松松散散的鸡窝头，后面扎着一根老鼠尾巴。侍女很精心地给我分了发，重新打理刘海和鬓角，然后把后面的长发扎紧。发型一收拾，人也精神了不少，从一个街溜子模样变得起码像个人了。
侍女们在这边捯饬我的时候，那个小少爷就靠在椅子上饶有兴味地看，从头看到尾，没有挪开过眼神，不知道有什么这么吸引他的注意力。
等侍女们捯饬完，送的菜也到了。
这里的菜我不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一个个小碟子里面装着的，我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一只巴掌大的类似雏鸡乳鸽一样的烤禽，表皮是灿灿的橙色，淋了透明的酱，底下铺着浅紫色装饰菜。一个用方块堆叠起来的金字塔，每一个方块都是焦糖色，又配白色的酱汁作点缀，旁边装饰着像是胡萝卜片一样的金黄色蔬菜雕出来的花，用绿色的香叶作衬。裹着酥皮和粉炸成金黄色的炸物，大约手指一样长，整齐地码在黑纹盘子里，配浅棕色的沾酱。还有一碟子浅粉色的生鲜，看不出是虾肉还是鱼肉，一小块一小块地整整齐齐码着，配了褐色的酱油和绿色芥末。其他凉碟小菜更是不计数，各式各样的小碟子盛着不同颜色的小菜，琳琅满目，色彩缤纷。正中间的主菜是一个大白瓷锅，煮着奶白色的汤，底下点着小火炉，旁边放着一条五彩斑斓的模型船，用各色时令蔬菜装饰，船里盛满了冰，冰上贴着一片一片白嫩鱼肉，鱼背是明亮的金黄色。
侍女们熟练地用筷子夹起冰上的鱼肉，放进汤里煮。不一会鱼肉就烫熟了，同时鱼背上的金黄色也融进了汤里，汤也变成了金黄色。
侍女们持勺舀起汤里的料，原来这汤里不仅有鱼肉，还有很多我说不上来的食材，看着像海参鲍鱼。盛了半碗海鲜，又添满汤，侍女们这才摆到我们面前，然后退立两旁跪坐着。
我拿起筷子，看着金色的汤，以及汤里若隐若现的海鲜们，有点不知所措。
小少爷倒是熟门熟路，“这是他们家的招牌菜，这时候的食材味道最好，汤鲜鱼嫩，万万不能错过。可别说你怕吃多，不赏脸啊。”
我差点被他逗笑了，于是心情也轻松了很多，夹起一片鱼放进嘴里。
鱼肉极嫩，几乎入口即化。而鱼肉本身是没有味道的，于是汤的美味也恰到好处浸润到鱼肉中，果然如他所说，食材的滋味全部锁在汤里，像是整片大海的深邃在口中扩散开一样，层次丰富而回味无穷。
我又喝了一口汤，如我想的那样，所有精华全部融在汤里，浓郁而不腻，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甜在其中，让醇香的汤滋味更加丰富。
能想出这样的菜，必得是会享受日子的人。
不过我没有那么好的情调，我是真的饿了，只想赶紧填饱肚子，食物美味也只能是入口的时候更加顺嘴而已。
不同我饿极了的胡吃海塞，小少爷吃得慢且优雅，全然不同于以往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此时此刻举手投足都显出他富家公子的底蕴来，连坐在他旁边都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山野村夫。
吃过午饭之后，侍女们收走了残羹，又端上来漱口的茶。
漱过口，侍女们再端上来新茶，这次是喝的。茶香不浓，但是很好闻。茶的颜色也很清亮，是像红玉琥珀一样的颜色，相当好看。
小少爷一边喝茶，一边说，“明天我就回家去了，剩下能陪你的时间不多，要去长街上转转吗？”
我说，“如果是个美女邀请我逛街，我肯定答应。”
小少爷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而后勉强说道，“那我就委屈一下，男扮女装陪你上街。”
这次轮到我古怪地盯着他了。
“不是……你在开玩笑吗？”
小少爷眯着眼睛笑，“你想让美人陪，我就只好舍命咯。”
“……”
我本以为他真的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他叫来了老鸨子，让老鸨子把化妆师带过来，还带几套好看的衣服。
老鸨子以为他是想打扮我，听到他说给他也准备一身，连阅人无数的老鸨子都惊呆了。
化妆师先给我弄了弄脸，敷了淡粉，化了个自然妆，又梳了个发髻，就放我去挑衣服了。接着化妆师又去伺候那个主，还真费心捯饬了一下。
不过小少爷底子是真不错，敷粉描眉抹腮涂脂，又戴了顶假发，看上去就和一个标致美人无二。化妆师又给他挑了一身艳而不俗的长裙，配了柄圆扇，一下子就把这个富家公子哥变成了富家千金女。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美女”，感觉自己和他站在一起，像小姐和丫鬟。我是丫鬟。
他试了试身上的裙子和脚上的鞋，还挺合身，也不怎么影响行动，就愉快地拉着我的手上街了。
我在五雷轰顶的惊讶中勉强憋出一句话，“你不怕你跟班看到，回去跟家里告状吗？”
“他敢。”女装的小少爷把凤眼一挑，脖子一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娇哼，活像个骄傲的公主。
他就这么非常自然地拉着我的手走上长街，如一对惬意的小姐妹。
街上的人气恢复得很快。明明前不久才刚刚经历政变，第二天人们就开始正常营业摆摊了，仿佛那场惊天动地的斗争只是一夜梦境。
我们就这样在川流的人群中散漫前行，一家一家店地看过去，看完吃食看首饰，看完首饰看衣服。
路上不知多少男性频频回顾，都在打量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大着胆子带着一个侍女就跑出来玩。
店主们看到这个光鲜亮丽的“少女”，也都格外热情，忙不迭地推荐这个那个。
小少爷拿着簪环首饰自己比划比划，又往我脑袋上比划，看中了就直接戴我身上然后付钱，去下一个店，不一会我脑袋上就顶满了花。后来实在是戴不下了，他就往自己的假发上面簪，还故意问我好不好看。
我在心里暗想，该不会这家伙老早就有想法要女装上街玩，正好逮到机会了吧？
看着他摇着扇子满面笑容，我觉得很有可能。
我必须得承认，魂族小少爷不仅是个美男子，更是个极品美女。
任何一个男性，看到一位面容姣好，明艳动人，衣着华美的女子，摇着扇子翩翩然走过长街，都没法不注意到这枝招摇的玫瑰。
我跟在他身边，如珠玉在侧，自惭形秽。
更加出乎我意料的是，还真的有人上来找这位“美女”搭话。
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挺着有点明显的将军肚，旁边跟着两个护卫模样的人。他大摇大摆走到小少爷面前，撑开折扇，扇子上不知道写着一首什么诗。
“我到无度天国这么久，不知道还有这样的美人，赏脸到我府上坐坐？”
小少爷完全不赏脸，把手中扇子一摆，拉着我的手就要走开。
中年男人不动声色，旁边的护卫却很自然地站出来挡在我们面前。
“这么着急走，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了。”中年男人的语调里带着隐隐自得。
小少爷摇了摇扇子，满脸不悦，“哪里来的肥猪挡路？”
中年男人面色陡变，“你说什么？！”
小少爷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字一顿，“肥，猪。”
中年男人的脸立刻爆成红色，“你！好你个！你是哪家的野鸡！在皇城里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小少爷被他骂了，却一点也不急，一边带着嘲讽的冷笑一边摇扇子，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看着他。
中年男人指挥旁边的护卫，“拿下她！”
两名护卫得令，立刻扑上前。
看到有人往我的方向发动攻击，我下意识地向着小少爷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小少爷完全没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他把手中的扇子一偏，玉腕灵动之间，扇子化作一道回旋镖，噼啪两声打在两个护卫的脸上，直打得他们捂鼻子护眼睛，而扇子又回到了小少爷手里。
看到两个护卫被小少爷轻松击退，中年男人脸色更加不好看。
但还没见他有什么动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窜出来一个人影，直取小少爷的方向。
小少爷临危不乱，只见裙裾翩然起落，他就贴着人影的身边过去，对方完全没有机会碰到他。
倒是我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影子打了个猝不及防，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少爷看到我躲避得仓促狼狈，立刻出手，将手里的披帛一挥，柔软的丝绸在他手中瞬间仿佛有了生命，直接将那个突袭过来的人缠住。小少爷往回一带，他就摔在了地上。
但他反应极快，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就把藏在手里的直刀对准小少爷刺过去。
小少爷根本不惧他，甚至速度还在他之上，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水袖长裙舞成圆，像一个跳着圆舞曲的舞者，只不过是把“舞伴”给抛了出去。
护卫重重摔在地上，还想挣扎起身，小少爷将从他手里夺来的刀轻飘飘一掷，刀竟然直接钉穿了那个人的手腕。他立刻疼得嚎叫起来，满地打滚，一时也没了再攻击的力气。
收拾完这几个护卫，小少爷重新看向中年男人。
此时中年男人的面色已经从深红变成了惨白，见小少爷盯着他，哆哆嗦嗦说了句“你等着”，转身就要溜。
小少爷像仙女下凡一般落在他身后，抬起玉足踢在中年男人的屁股上，直接把他踹倒。
中年男人惨叫着扑倒在地，小少爷撩起裙子，白色的锦靴踩住他的背，一边摇扇子一边笑，“等什么啊？有仇当场就报嘛。”
中年男人大嚎大叫，“你知道老爷我是谁吗？！你敢这么干，你不要命了！”
小少爷故意问，“哦？你谁啊？”
中年男人嚷，“我可是三司之一！你敢动我，你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小少爷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三司之一，哈哈哈哈哈！”
他抬腿又是一脚，直把中年男人踹得往前滚了好几圈，看着中年男人狼狈起身的模样，小少爷拿扇子指着他，说，“你尽管去告，我倒要看孙紫英会不会护着你。”
说完没再理会这个中年肥猪，回头拉过我的手，“走，继续逛街去。”接着就把我拽走了，留下一堆不明所以的窃窃私语声。
那个中年男人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溜烟跑没了影子，旁边的随身护卫也匆匆忙忙起身跟了上去。
经过刚才的风波，盯着小少爷看的人不仅没变少，反而更多了。而且那些男性眼中都闪烁着狼一样的神光，尽管没有上前，但是盯着他的目光愈发灼热，像是要直接把目光化作钩子，把他绑回去似的。
我纳闷地问，“你都开口讲话了，他们还没发现你是男的吗？”
小少爷却很轻松地回，“说不定有的发现我是男人，更兴奋了呢？”
我恶心得浑身一哆嗦，把他的手甩开了。
他扭头看我，一脸怨怼，“干嘛反应这么大，我只牵过女人的手。”
“我是男人。”我一个白眼翻过去。
他没忍住笑了，“真的吗？”
我非常坦然的地点头。
“那咱俩就是好哥们。”这个打扮得分外妖冶的美人，伸手搂我的肩，非常自然地靠近，拿小扇子将我俩的脸一起挡住，仿佛在说闺蜜间的悄悄话，“可惜你不喝酒，不然一定要把家里的好酒都带出来喝一场，不醉不归。”
“我酒精中毒，喝一口就会死。”我说。
“那我就陪着你一起醉死。”他笑眯眯地说。
“但是我不想死在你手上。”
他又笑起来，“那与你同死就是我此生执念了。”
“昨天你还说我没意思。”
“那是昨天，昨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今天，我们还可以有明天。”他摇着扇子，轻松怡然地笑着，一时间如春风拂面，千树万树桃花盛放，迎着春日的暖阳，夭夭灼灼，美得令人心颤。
我看着他那张如繁花一样温润姣好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
如果魂族小少爷真的是个女儿身，说不定比王婉然还要迷人，大气开朗，端庄秀美，有杀伐果断的冷酷，也有富家千金的骄傲。更难得的是，他身上有一种不会让人讨厌的温柔，这种温柔放在男性身上，可以轻易俘获女人，如果放在女人身上，恐怕对所有男人而言都是绝杀的利器吧。
幸好他是男的。
我们俩就这样一直逛到夜晚掌灯，小少爷才恋恋不舍回了天雍阁，一脸未尽兴的表情，似乎是还没玩够。
“哎，明天就要回家，生活又要变得没意思了。”重新换回少爷打扮的他无聊地拨弄着头发。
“对你来说，把你哥打倒，把他的东西都夺过来，不是最有意思的吗？”我问。
他却并没有重新燃起嫉妒与恨意，仍旧懒洋洋的，“预料之中的事情，是不会有意思的。只有意外之喜，才会让我开心。”
听他这么说，似乎对于夺嫡是胸有成竹，甚至是如探囊取物。
按理来说，皇权夺位斗得你死我活，是因为切实有利害关系，小少爷和他哥应该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如果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他在家里地位并不低，甚至握有一定权力，加上他对夺位这个事本身并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在意，那么他真正的目的很有可能不是夺位，而是跟他哥有关。
但是他兄长除了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夺走了他初次暗恋对象的爱，似乎没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他的兄长呢？
我很想知道答案，但似乎唯独这件事他没有替我解惑的打算。
小少爷让侍女们又上了一壶酒，独自喝起来，一边喝一边跟我闲聊，“你之前，去过西域九幽谷了吧？”
我浑身一紧，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我看得出来，你的灵魂变强了很多，也把纹身隐藏得更好了。”他说，“很多事我不方便直接问你，也知道你不方便回答。不过该说的我都提醒过你了，你也一直记得很好。”
“为什么你要主动帮我隐瞒？以你的立场，你应该和他们一起，联合远古八族追杀我。”我说的很直接。
“因为喜欢你啊。”他张口就来。
我叹了口气。
“怎么那么失望嘛，被小爷我喜欢让你这么不爽？”他颇感委屈地瞪着我。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我说，“我被骗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让我损失惨重。”
他明显犹豫了一下，顾自倒了一杯酒，“我会站在家族的角度去做事，但不像我哥那样一切以家族为重。能结交的朋友，我不会为了莫名其妙的家规去得罪。更何况，我们魂族本来也不和古族一条心。”
“怎么说？古族比你们更加看重……我的纹身吗？”我抓住这个细节追问。
“是一旦得知就一定会要你死的那种看重。”他毫不掩饰地回答，“虽然现在你在古族眼里就已经恨不得赶紧去死了。”
“那我真是谢谢他们让我活到现在。”
“谢他们干什么？要谢努力活到现在的你自己。”小少爷纠正我。
我想起了过往，于是说，“其实，不止古族。魂族差点灭了萧家，那时候我正好在。”
“我爹想要陀舍古帝玉，他离突破就差一步了。你已经知道那个东西了吧？你是被牵连进去的。”小少爷完全没有保留地向我透底。
我点头，“你就这么轻易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我？”
“没关系，你不会透露这些秘密。”小少爷说。
“因为说了就会死吗？”
“不。”他郑重地看着我，“没有人会听你说话。”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感觉一股恶寒沿着脊背一直窜上来。
“什么意思，是因为我人微言轻，还是因为远古八族都是我的敌人？”
他摇了摇头，“我说不上来。但我有种感觉，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突然间发不出声音，张大嘴巴，哑在那里。
这副模样，已经比任何话语都有说服力了。
“别紧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笑眯眯地安慰我，但很快又正经起来，“你和我们之间有一层墙壁，看不到也打不破。不能穿透这层墙的话，就碰不到你，听不见你。有什么东西故意地把你和这个世界隔开了。你就像海一样，会把所有的秘密都吞进去，永远也不会还回来。”
“听起来很悲哀。”我说。
“我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受，但应该让你很不好过吧？”小少爷忽然换上了轻松的语气，“所以我想对你好，只要能让你好过，哪怕一点。”
我想起了东瀛那个占卜师。他曾经对我说，我被允许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秘密。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得到了这个特权，但我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丢进角斗场吗？刚来无度天国的时候。”我试探性地问。
小少爷看我转了话题，忽然变得有点扫兴，兴致缺缺地回答，“我查了负责管奴隶的那几个，没得到结果，大概是在验身的时候被动了手脚。另外，你的两把刀，在你被带进无度天国的时候，还在你身上。验完身以后就流进了角斗场，后来成了奖品。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设局，这个人目的很复杂哦。”
裁决和审判，之前在我身上？
我进入无度天国之前，明明白白看到我的两把刀在那个不知名的富商手里。他一刀差点捅死我，然后带着东西跑了。我那时候活下去都危险，不可能有余力去把刀拿回来。怎么两把刀又会在我身上呢？
这个做局的人到底为什么要设计得这么复杂？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是谁？
“时间不早啦，要不要我送你回孙紫英那？”小少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对我来说，呆在这里和回安国公府差别不大，都是他安国公的地盘。
“舍不得我？那让小爷再多陪你一晚上也行。”小少爷看出来我拿捏不定，故意逗我。
“闭嘴吧你。我要找野男人也不找你这样的。”
“小爷就算在野男人里也是最好的，温柔活好不黏人。”小少爷完全不介意我怼他，甚至不惜自降身段。
我义正辞严地拒绝，“不，我喜欢干净的。”
“没问题，我可以洗得很干净！”他依旧笑眯眯地，不急不慢地跟我逗闷子。
“那我帮你变得更干净，以后咱们俩论姐妹。”我举起手边的刀。
小少爷笑，“咿呀，你可真是个狠心的坏女人。”
“怎么会，为天下女人铲除一个浪荡子，明明是好女人。”
“好吧我的好女人，好女人是不能睡地板的，要乖乖睡在床上。”小少爷说着就推我往有床的房间走。
“你可真是关心得让我害怕，怕你转头就把我卖进花楼了。”我说。
“小爷不缺那几个钱，有那个工夫直接把你绑回家数钱，省的会计费都够买十个美人了。”
“喔，那我不介意过一过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
“行，你去钱庄拿个会计证，我这就带你回家。”
“去你家真麻烦，还要拿证。”
“进我家门当然要拿证，这可是大事。”
“好了你快闭嘴吧。”
对付这个脸比我厚，话比我多，无论我抛出多么离奇的包袱他都能稳稳接住的家伙，我只能摇白旗投降。
这一晚我睡得很安稳，没有人吵闹，也没有不舒服。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依旧一个人都没有，整栋楼都很安静。
我刚起身，就有人敲门。是小侍女端了洗脸漱口的水来。
我一边洗脸漱口，一边随口问了句，“魂族的小少爷去哪里了？”
侍女回答，“魂玉大人夜间就离开了，嘱咐我们好好照看姑娘。”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个魂族的小少爷，来去都像风一样，很突然。
他分明毫无保留地向我透底，可是每次和他结束谈话，我却仍然觉得谜团甚多，多到我想不明白。
或许是他一边替我解惑，一边又抛出了新的疑问。又或者他只是故意营造出一种毫无保留的姿态，其实根本没有告诉过我非常重要的信息。
如果我想要一个答案，恐怕不能在他身上寻找。
洗漱过后，我动身离开，只身前往安国公府。
现在的安国公，是否还会向我敞开家门呢？
作者有话说
第125章 一百一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