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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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萧厉打了二长老以后，家中人对萧炎的态度又一次发生变化。除了轻视以外，还对他德不配位的表现嗤之以鼻——他一个废物何德何能让萧家最漂亮的小姑娘萧薰儿鞍前马后地服侍，让萧家最有希望超越萧战成为百年来最强族人的萧鼎萧厉拼死保护。
而他，这个被人保护着的没落天才，只会缩在三人的身后，弓腰驼背地挪着步子，偶尔说一些能把人气到死的白烂话。
萧鼎萧厉给予的保护不能持续多久，漠北还有事情需要他们处理，他们也不能久留。匆匆住过几日之后就要动身返回漠北之地。恰逢这时从迦南学院招生办传来的消息，萧玉正式进入迦南学院，即刻动身前往学院本部修行。
三人出发的时间正好是同一天。
萧战带着萧炎萧薰儿去给萧鼎他二人送行，萧媚主动要跟着去，我也跟在萧薰儿身后出来了。
以二长老为首的萧宁萧克萧嵩萧兵萧东萧西，都去给萧玉送行。
我们都知道二长老不去是因为萧厉打了他，然而三位长老都不为萧鼎萧厉送行的原因是，萧家内部已经分裂成两党人员，一派支持萧炎，一派则表示和萧炎一系绝对划清关系。
我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我听见门口的几个家仆嘀嘀咕咕聊天。
一个说萧家派系斗争又要开始了。另一个说，长老们想借萧炎和萧厉的事情将族长权力夺回。第一个又说，要是真夺得回来，哪里还会等到现在，最多折腾一道，萧战哪有那么容易松手。接着他们就把当年萧战一派权力变动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听了家仆们的话后，我蹲在角落的树桩上，看着屋檐发怔。
萧家这样一个家族背后，竟然还藏着这等秘密，权力的战争，从来不像它看起来的那样简单，我以为的简单、无聊，还有那些人表现出来的善变，不过是因为我不在权力中心罢了。
萧炎何曾重要过？他不过是个孩子。天才？天才算什么，这些人亲眼见过的天才多了去了，最终还不是回到这高家大院，这四四方方的天。可牵涉到萧家的权力就不一样了，掌握一个震动乌坦城的家族，掌握全府上下近千人的命运，带着黄金色的掌权者宝座，是何等诱人。萧战在位期间，萧炎天才一日，萧战就稳坐一日，如今萧炎陨落，另外两兄弟为护着萧炎和全族作对，等于是三个人和整个家族作对。只要踏错一步，萧战的族长地位瞬间不保。那三个长老之所以是长老，可不是因为年纪大，一旦举起夺权大旗，绝对是现在的萧战应付不来的力量。
那些熊孩子们还小，他们都不懂，只是觉得萧炎这个废物不值得同情而已。可就是因为不懂，他们很可能已经一脚踩在如今的当权者身上，却还不自知。
我把家仆们的对话一句句翻给萧薰儿听，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偏头想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我对她说，“夺权是真的，萧战和萧炎被长老们攻击也是。萧鼎他们走了以后，家里会更乱，薰儿小姨你还说得上话，大家都敬重你，萧战的族长权力就要靠你来维护了。”
萧薰儿点头答应，“萧战叔叔是个好人，对萧炎哥哥很好。我定然是要维护他的。”
我嗤笑，“看来萧战还是沾了萧炎的光啊。”
她微笑着不说话。
废物萧炎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无论是有恶意的闲人还是无恶意的闲人。总是要忍不住提及这个话题顺带讽刺上两句，他们总能从一切东西上延伸出这个话题。看到一条狗，就说那个像狗一样的小废物，看到一个乞丐，也装模作样地讨论讨论将来萧炎是不是就是这样。只要是低等的，下贱的，卑微的东西，总逃不过他们各种各样的附会，然后被拿去跟一个叫萧炎的名字捆在一起。
一年的时间，在乌坦城的闲言碎语中，偷偷流逝。某天，城里忽然纷纷扰扰。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是萧家孩子们测验斗之气的日子。萧炎灿灿收回手，看着石碑上的斗之气三段，颓然地走下测试台。萧薰儿在他身边安慰，萧媚远远地看着，犹豫着是否应该上前，却被更多来祝贺的男孩子们包围。我也测了，斗之气六段，原本以为我的成绩还能让萧薰儿小小的惊讶一下，可惜众人的目光都在萧薰儿和萧炎身上，而萧薰儿的目光都在萧炎身上，没人注意到我。
萧炎测试结束之后就闪不见了。我躺在自己的房顶上看天，忽然远远地看到一大队的白色阵仗远远的横移过来。
他们行队严谨，气吞山河，像一柄锋锐的剑，剑锋直指萧家。
我没有下房顶，而是躲在了房顶另一侧，趴在顶木上看着来人是何方神圣。
家丁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大喊，“云岚宗到！”
我忍不住拿眼多瞄了几下，原来这就是云岚宗的人啊。据说云岚宗是整个加玛帝国最强的势力，强者无数，甚至与赫赫有名的丹王古河有几分交情。即便是加玛帝国皇室，对这样一座随时可能威胁皇权的庞然大物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从一辆仿佛云筑风造的仙车上，走下来一个算得上漂亮的女孩子。身旁立刻有人上前跟在她身后。
我看到她的时候，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这个女孩子有点古怪，扎在脑袋两边的两束头发打扮得像个超现实的美少女，长了一张萌妹的脸，偏偏硬要把自己憋出女王的气质来，所以那张脸就绷得很难看。小嘴紧抿着，小下巴高高的抬着，眼睛半睁半闭的大概是想作出目空一切的样子，可惜看上去却更像没睡醒。
她穿的衣服更是百里挑一的不合适。我想云岚宗里大概有无数件合身衣裳供她选择，她突发奇想认为穿一件合身的是不是太不讲究了点，非要从那么多件里面挑一件不合身的穿上。
那件上衣不知道为什么，胸部被撑得特别大，大到连我都一眼看出来不对劲。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竹竿一样的身材，胸前挂俩篮球。不知道如果用手指按扁了能不能弹起来。没有明显曲线变化的腰部用一根束腰带勒得特别紧，她整个后背都是笔直绷着的，明显绷得过于僵硬，不像正常人的体态。她的上半身下半身之间还是有曲线变化，因为她那一双腿实在太粗了，长筒袜在大腿上勒出了明显的肉褶，看着都有股肥腻感。她居然还要穿一件超短的短裙，把那两条象腿的缺陷暴露无遗。她的个子不算很高，比门口的家丁还矮许多，所以她昂着头抬着下巴的样子反而有点像够不着对方而被迫抬头一样。
萧玉的美腿，萧媚的绝色，萧薰儿的出尘，都比她的姿容强的太多太多。偏偏这个小姑娘的脸上就要带着那种“老娘就是大陆第一天才美少女兼斗气之神”傲气，不知道她哪来的凭借可以让她这么骄傲。
看到这样一个诡异的丫头走进来，我简直笑得满地打滚。这是哪里来的丫头，怕不是个暴发户吧？这家伙如果放进萧家，除了比我好看，修炼天赋还算可以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一点供她骄傲的资本。
但是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从大厅传来的纷纷扰扰的声音里，我整理出有用的信息。这个女孩子是和萧炎指腹为婚的纳兰嫣然，纳兰家的长女，云岚宗的少宗主。给萧炎举办庆功宴的当天，纳兰家特特送来大箱大箱的彩礼，俩家人都已经商议，待两家孩子长成，就择吉日成婚。而如今她来的目的，是要退婚。
现在的她据说已经是个斗者了，又有整个云岚宗的鼎力支持，萧炎与她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她也瞧不上萧炎那废物，所以这眼高于天的丫头就带着云岚宗的人直接冲进萧家，把这那那这的东西往家中一甩，满脸霸气地叉腿站在房间中央，“老娘今天是来退婚的答应就拿走这些不答应就灭了你们全家。”（纯属个人想象）
我躺在房顶上，默默地听着大厅里传出的声音。如今的萧炎，就像是曾经的我自己，卑微，低贱，被人看不起。不是狗屎，而是一坨狗尾巴草，人人得而欺之，至少狗屎还没有人敢踩。
这个云岚宗的丫头不知道抽什么风，听谈话她甚至连纳兰家主都没通知，完全是她自己一意孤行地下山来退婚，还带着那么大的阵仗。她要是托人给纳兰家带个信，让纳兰桀带着她亲自来和萧战商议，也不至于把局面搞成这样。
但是这个丫头最不该的地方就是以这样强势的姿态威逼着萧家退婚。全城所有人都知道云岚宗来了萧家，如果第二天传出消息说萧家的废物被云岚宗少宗主嫌弃解除婚约，萧家就颜面扫地，萧炎更是成了全城的笑柄，还可能进一步动摇萧战的族长大权，所以萧战绝无可能同意。
可惜这个纳兰家的丫头完全没有了解萧家内斗的意思，也觉得自己没有了解的必要，只简单地以为是萧战嫌赔偿不够，说可以给这给那，要什么有什么，只要退了婚一切好说。还说自己的命运应该自己做主这种蠢到不能再蠢的话，这句话本身倒不是那么蠢，但是实在用错了地方。
被腐朽恶臭的知苯主义侵蚀的人哪里知道，有些东西生来就不是资本能衡量的，比如人心。萧炎曾经在萧家是何等地位，那是莅临社会阶级巅峰的贵族，尽管现在没落，也不会简单到用点金钱利益就能打动。更何况你所开出的高价条件，对萧家来说或许是了不得的资源财富，对你云岚宗来说又何曾伤筋动骨，却要当面把人家的脸都给扯下来，怎么平衡得了？人家经历的一切，你以为用你那点不痛不痒的割肉就能弥补吗？连你如此不计后果的行为都不曾动摇你云岚宗少宗主的顶级知苯家地位，同样是压榨别人的社会阶级，你凭什么说你比他更有骄傲的资本？
赶紧掉下来一颗流星砸死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吧，这货的智商简直比她的外貌还不堪。
我倒也没资格说她目中无人，但是比起萧媚萧玉她们的一百八十度转换，这个丫头招人嫌的程度到了希望能够天上砸个雷下来劈死她。
所以萧炎怒了。
我看到这个沉寂了三年的家伙第一次爆发出这样强横的怒气，仿佛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部吐尽一般地大吼，
“纳兰嫣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撼动整个萧家。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呵。
我微眯双眼，看着天外的风云变幻，想象着自己也是天外的一片云。
人生在世，究竟什么能由自己做主？连无所依赖的云的流动都要随风的心意，何况是离不开凡尘浊物的人类？
什么是真正的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多少人挂在嘴边，豪气万千地吼出来。可事实上，又有多少人明白其中真正的含义。
我很喜欢一句话：“死生在手，变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此之为我命在我也，不在于天。”
你真正能改变的，不是你的未来，是你的心。你无从决定自己际遇究竟如何，也无从控制将来的一切能否按照意愿进行。你只能让你的心在茫茫尘海中渐渐归于平静，不为外物所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这才是真正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命运之所以称为命运，就是因为它无从改变，即使你改变了过程，也改变不了结果。”
改变命运，不过是玩笑话。人的一生，早就在出生的那一刻算好了，哪容得上我们凡人的手去染指。
萧炎与纳兰嫣然定下三年之约，三年之后上云岚宗挑战纳兰嫣然，若败就退婚，若胜则纳兰嫣然为奴为婢。
然后纳兰嫣然怅然离去。离去的时候，不忘记用她那双算不上漂亮的眼睛，狠狠地剐了萧炎一刀。
不是因为萧炎没有退婚，而是因为萧炎一把血书直接把她休了，逐出了家门。然后身受重伤的萧炎被抬着送回了房间，萧薰儿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萧炎离去的方向，眼神纠缠出去好远。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像是将整个天地吞吐了一番。面对着无人的天际浩野，轻声开口，“打败她，萧炎。”
夜晚，萧薰儿坐在房顶，仰望星空发呆。
我爬上房顶，和萧薰儿并肩坐着。
她有些迷茫，不然不会这么呆呆地看着天空。我把手放到她面前挥了挥，“薰儿小姨。”
萧薰儿回过神来，“啊，萧红，你来了。”
“薰儿小姨，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有啊，只不过在想事情。”萧薰儿用手托着下巴，没有目的地观望四方，“今天萧炎哥哥受了伤，却没什么人关心，我想去看看他，萧战叔叔说让他一个人静养一下，不要打扰。”
我点了点头，“今天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他是个有血气的男儿，铁骨铮铮的汉子。”我双手抱膝，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可他现在这样子，怎么可能赢，我看那什么云宗厉害得很，搞不好连萧家都……还有萧战，他们父子俩今天把全族上下都得罪了。要知道纳兰嫣什么然扔出来的那些好东西，他萧炎心气高看不上，底下的萧东萧西可是眼馋肚饱的，萧炎说拒绝就拒绝，其他人还不知道怎么恨他呢。”
“萧炎哥哥也好，萧战叔叔，或者萧家也好，我都不会让他们倒下。”萧薰儿坚定地道，“萧战叔叔如果失去了族长的实权，萧炎哥哥只会受到更大的打击。萧炎哥哥只需要努力提升自己，其他的，都由我来守护。”
“可是……”
“萧炎哥哥不会输的，他是十二岁修成斗者的天才不是吗？至于萧战叔叔，有我在，谁又能动得了分毫？”萧薰儿握紧了拳头，她的气质在一瞬间变了。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平和的，跟在萧炎身后的小姑娘。她周身散发出凌厉的无形刀刃，平静的面庞带着不容侵犯的神圣和威严，目光所及之处万物俯首称臣。她才是真正的女王，“云岚宗，真是个讨厌的东西。今天的事情萧炎哥哥有心去争也就算了，以后他们敢再过分，就让他们消失。”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风轻云淡，仿佛势容庞大的云岚宗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物品。只要她愿意，就可以轻易地碾为齑粉，不需要任何的力气。她脸上的笃定，不容我置疑。
我内心暗暗一惊，这个小姑娘，平日看上去那么平和出尘的一个人，此刻飚射出的气场足以压制一切，她的面容平静，可是态度如此霸道而凶狠。这才是萧薰儿真正不为人所知的一面吧。
“你，怎么能让云岚宗消失？”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啊，……”萧薰儿忽然收回了女王气场，又变成了小姑娘，“没什么，说说而已。”
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藏着无数的秘密。我回想起很多很多小细节，萧薰儿并不是萧家正统的子弟，而是个外来人。听说是从小被送到这里来，由萧战抚养。她有的时候言语中不自觉地会流露出傲视天下的冷厉，她的身份绝不平庸。她随手拿出就是一卷玄阶斗技，如此大的手笔就算是不可一世的云岚宗也要稍加考虑，她的背景怕是更加雄厚。她不是个普通的人，并不只是一个长相漂亮，天赋甚好的小姑娘。
可那有什么关系，她愿意帮我，让我在萧家有立足之地就够了。她是什么人，对萧炎来说重要，对我来说又不重要。管她呢。
萧炎又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大概是纳兰嫣然的胡闹激起了他的血性吧，他要重新爬回天才的宝座上，于是要开始疯狂地努力拼搏。
拼搏的方式是一大早就拉着萧薰儿出了门，说是要去买东西。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门里，估计是要闭门修炼。
萧薰儿虽然很无奈也很高兴。尽管这家伙还是这样子不爱搭理人，但是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颓然了，双眼里满是自信。
我问萧薰儿萧炎买了什么，萧薰儿说他买了一些药草，还有一颗一阶的魔核。从她说出的那些药草的药性来判断，这些草药都是助人洗髓炼骨，舒活经脉的，看来萧炎是真的要发奋了。
萧薰儿很高兴，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帮到他。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上苍可以保佑萧炎，让他真的能够奋起，超越纳兰嫣然，重新赢回萧家的尊严。倒不是因为我对萧炎有什么好感或者同情，而是因为我实在看不上纳兰家的那个丫头。
回房的时候，我直接从房顶上翻越回屋。经过萧炎的房间，隐隐约约听到了屋中传来说话的声音。这家伙难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言自语么？应该不会吧。不过……感觉好像听到了一个……老头子的说话声？……
没有多想，我直接跳回了房间。萧炎在努他的力，我也有困境，不到半年马上要举行成人礼，我要是没到七段斗之气可就遭殃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