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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峨嵋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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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峨嵋派
张无忌只一人,已伸手解救范遥,哪有如此之快的反应救下灭绝师太与周芷若?
只见殷离抢步上前,运起乾坤大挪移神功往她腰后拍去。岂知灭绝师太死志已决,又绝不肯受明教半分恩惠,见她手掌拍到,拼起全身残余力气反手击出。双掌相交,砰的一声大响,殷离的掌力为她这一掌转移了方向,喀喇一响,灭绝师太重重摔在地下,登时脊骨断成数截。殷离却也为她挟着下堕之势的这一掌打得胸口气血翻涌,连退几步,心下大惑不解,灭绝师太这一掌明明便是自杀。
周芷若扑到灭绝师太身上,哭叫:“师父,师父!”峨嵋派众男女弟子也都抢上围在灭绝师太身旁,乱成一团。灭绝师太道:“芷若,从今日起,你便是本派第四代掌门,我要你做的事,你都......都能遵从么?”她竭力提声说话,是要众弟子尽数听到。
周芷若哭道:“是,师父,弟子不敢忘记。”
灭绝师太微微一笑,道:“如此,我死也瞑目......”见张无忌走上前来,伸手要搭她脉搏,灭绝师太右手蓦地翻出,紧紧抓住他手腕,厉声道:“魔教的淫徒,你若玷污了我爱徒清白,我做鬼也不饶过......”最后一个“你”字没说出口已然气绝身亡,但手指仍然不松,五片指甲在张无忌手腕上掏出了血来。
殷离没救下人,心里也是过意不去,起身走到周芷若身边,低声道:“周姑娘......”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将灭绝师太的手指轻轻扳离张无忌手腕,尔后抱起灭绝师太尸身。
张无忌低声道:“咱们走罢!”周芷若从殷离处接过尸身,向张无忌一眼也不瞧,便向寺外走去。
范遥叫道:“大伙儿都跟我来,到西门外会齐。倘若再有耽搁,奸王的大队人马这就要来啦。”峨嵋派因与明教有仇,不愿随众人同行,迳自离去。
其时天已黎明,群雄来到西门,驱散把守城门的官兵,出城数里杨逍已率领骡马大车来接,向众人贺喜道劳。
张无忌道:“此间大事已了,敝教还有些事务待办,须回大都一转,谨与各位作别。今后当与各位并肩携手,与鞑子决一死战。”
群豪齐叫:“大伙儿并肩携手,与鞑子决一死战!”呼声震天,山谷鸣响。众人一齐送到谷口,殷离等纵马向南驰去。
五人驰至城外一所破庙商议。张无忌说起已答允要帮赵敏借屠龙宝刀一观,道:“此事原本不妥,但当日我承诺为她办三件事,这是她所提的第一件。我若推托不做,只怕她出下更为难的题目来。我辈千金一诺,不能不守信用。”
杨逍道:“教主,咱们本就要去接回谢法王,不如便带了这番邦女子同去,让她在冰火岛上,拿着屠龙刀瞧上一个时辰。咱们四面团团围住了,就算她有天大本事,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张无忌登时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说道:“咱们给她做了第一个题目,再接谢法王回来,一举两得,正是大大的好事。”
当下约定杨逍等一行先行南下,召集洪水旗下教众,雇妥海船,预备船上粮食清水等物,在庆元路定海会齐,一起出海。商议既毕,殷离与张无忌便回城去接小昭和赵敏。
殷离二人到一家农家买了两套庄稼汉子的旧衣服换了,头上戴个斗笠,用煤灰泥巴将手脸涂得黑黑地这才进城。二人回到西城的客店外,四下打量见并无异状,当即闪身入内,各自进了自己住房。小昭正坐在窗边,而手中做着针线,见殷离进房,一怔之下才认了出来,满脸欢容如春花初绽,笑道:“阿离,我还道是哪一个庄稼汉闯错了屋子呢,真没想到是你。”
“你在做什么?独个儿闷不闷?”
小昭脸上一红,将手中缝着的衣衫藏到了背后,忸怩道:“我在学着缝衣,可见不得人的。”将衣衫藏在枕头底下,斟茶给殷离喝,见她满脸黑泥,笑问:“你洗不洗脸?”
殷离微笑道:“我故意涂抹的,可别洗去了。咱们与张无忌汇合,等见了赵敏,拿她的倚天剑使使,她若不愿咱们便跟着出海,找谢逊借屠龙刀去。只是大海中风涛险恶,你带着镣铐多有不便……”
小昭脸上变色,道:“你又要赶我走?不,我一定要跟着你,我就已打定了主意,你到哪里,我跟到哪里。除非你把我杀了,才能撇下我。你见了我讨厌,不要我陪伴么?”
“我、我没有,我只担心你去冒无谓的危险,你作何又说这番话?”
小昭又害羞,又欢喜,低下了头道:“我知了,你让我跟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一晚没睡一定倦了,快上床休息一会罢。”说着掀开被窝服侍殷离安睡,自去坐在窗下,拈着针线缝衣。
殷离听着她手上的铁链偶而发出轻微的铮铮之声,只觉心中平安喜乐。过不多时,便合上眼睡着了。
这一睡直到傍晚始醒,殷离吃了碗面,正好张无忌找来,说道:“小昭,我带你去见赵姑娘,借她倚天剑斩断你手脚上的铐镣。”三人走到街上,但见蒙古兵卒骑马来回奔驰盘查甚严。三人一听到马蹄声,便缩身在屋角之后,不让元兵见到,不多时便到了那家小酒店中。
三人推门入内,只见赵敏已坐在昨晚饮酒的座头上,笑吟吟的站起,说道:“张公子真乃信人。”张无忌见她神色如常,丝毫不以昨晚之事为忤,暗想:“这位姑娘城府真深,按理说我派人杀了她父亲的爱姬,将她费尽心血捉来的六派高手一齐放了,她必恼怒异常,不料她一如平时,且看她待会如何发作。”见桌上已摆设了两副杯筷,他欠一欠身便即就坐。殷离与小昭在另一桌就坐。
张无忌抱拳说道:“赵姑娘,昨晚之事,在下诸多得罪,还请见谅。”
赵敏笑道:“爹爹那韩姬妖妖娆娆的,我见了就讨厌,多谢你叫人杀了她。我妈尽夸赞你能干呢,跟我商量怎么谢你。”张无忌一怔,如此结果,实大出意料之外。赵敏又道:“那些人你救了去也好,反正他们不肯归降,我留着也没用。你救了他们,大家一定感激你得紧。当今中原武林声望之隆,自没人再及得上你了。张公子,我敬你一杯!”说着笑盈盈的举起酒杯。
便在此时,门口走进一个人来,却是范遥。他先向张无忌行了一礼,再恭恭敬敬的向赵敏拜了下去,说道:“郡主,苦头陀向你告罪。”赵敏并不还礼,冷冷的道:“苦大师,你瞒得我好苦。你郡主这筋斗栽得可不小啊!”
范遥站起身来,昂然说道:“苦头陀姓范名遥,乃明教光明右使。朝廷与明教为敌,本人混入汝阳王府自是有所为而来。过去多承郡主礼敬有加,今日特来作别。”
赵敏仍冷冷的道:“我早知你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却想不到你在明教之中,竟身居如此高位。你要去便去,又何必如此多礼?”
范遥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自今而后,在下即与郡主为敌,若不明白相告,有负郡主平日相待厚意。”
赵敏向张无忌看了一眼,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使手下个个对你这般死心塌地?”
张无忌道:“我们是为国为民、为仁侠、为义气,范右使和我素不相识,可是一见如故,肝胆相照,情若骨肉,只是不枉了兄弟间这个义字。”
范遥哈哈一笑,说道:“教主这几句言语,正说出了属下的心事。教主,这位郡主娘娘年纪虽轻,却心狠手辣大非寻常。你良心太好是及不上她的!”
张无忌道:“是,我自不敢大意。”
赵敏笑道:“多谢苦大师称赞。”
范遥转身出店,经过小昭身边时,突然一怔,脸上神色惊愕异常,似乎突然见到什么可怕之极的鬼魅一般,失声叫道:“你......你......”
小昭奇道:“怎么啦?”
范遥向她呆望了半晌,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看错人了。”长叹一声神色黯然,推门走了出去,口中喃喃的道:“真像,真像。”
众人都不知他说小昭像谁,忽听得远处传来几下唿哨之声,三长两短,声音尖锐。殷离一怔,记得这是峨嵋派招聚同门的讯号,当日在西域遇到灭绝师太等一干人时,曾数次听到她们以此讯号相互联络,寻思:“怎地峨嵋派又回到了大都?莫非遇上了敌人么?”
赵敏道:“那是峨嵋派,似乎遇上了什么急事。咱们去瞧瞧,好不好?”
张无忌奇道:“你怎知道?”
赵敏笑道:“我在西域率人跟了她们四日四夜,这才捉到了灭绝师太,怎会不知?”
张无忌道:“好,咱们便去瞧瞧。赵姑娘,我先求你一件事,要借你的倚天剑一用。”
赵敏笑道:“你未借屠龙刀,先向我借倚天剑,算盘倒挺精明。”解下腰间系着的宝剑,递了过去。张无忌拿在手里,拔剑出鞘。
殷离喜道:“小昭,你快回去。”
小昭脸上一红,眼中闪耀着喜悦的光芒,走到张无忌身前,张无忌挥动长剑,几下轻响,小昭手脚上铐炼一齐削断,呛啷啷跌在地下。小昭下拜道:“多谢教主,多谢郡主。”
张无忌还剑入鞘,交还赵敏,说道:“多谢了!”只听得峨嵋派的唿哨声直往东北方而去,便道:“咱们去罢。”赵敏摸出一小锭银子抛在桌子,闪身出店便即快奔。
若在平时殷离绝不凑这个热闹,可小昭镣铐得以斩断,承了他二人的情,也不好独自离开。只得与小昭一起不即不离的跟在张无忌、赵敏身后。
转眼之间已越过几条僻静小路,来到一堵半塌的围墙外。殷离听到墙内隐隐有女子争执的声音,知道峨嵋派便在其内,拉着小昭的手越墙而入,黑暗中落地无声。围墙内遍地长草,原来是个废园,四人伏入草丛。
废园北隅有个破败凉亭,亭中影影绰绰的聚集着二十来人,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你是本门最年轻的弟子,论资望,说武功,那一桩都轮不到你来做本派掌门......”殷离认得是丁敏君的语音,四人在长草丛中伏身而前,走到离凉亭数丈之处这才停住。此时星光黯淡,瞧出来朦胧一片,她凝神注视,隐约看清楚亭中有男有女,都是峨嵋派弟子,灭绝师太座下的诸大弟子似乎均在其内。左首一人身形修长,青裙曳地正是周芷若。只听得丁敏君语声严峻,不住口的道:“你说,你说......”
周芷若缓缓的道:“丁师姊说的是,小妹是本门最年轻的弟子,不论资历、武功、才干、品德,那一项都够不上做掌门。师父命小妹当此大任,小妹原曾一再苦苦推辞,但师父厉言重责,要小妹发下毒誓,不得有负她老人家的嘱咐。”
峨嵋大弟子静玄说道:“师父英明,临终时遗命周师妹继任掌门必有深意,大家人人都听到的。咱们同受师父栽培大恩,自当遵奉她老人家遗志,同心辅佐周师妹,以光本派武德。”
丁敏君冷笑道:“静玄师姊说师父必有深意,这必有深意四字果然说得好。咱们在高塔之上、高塔之下,不是都曾亲耳听到苦头陀和鹤笔翁大声叫嚷么?周师妹的父母是谁,师父为何对她另眼相看,这还不明白么?”苦头陀对鹿杖客说道灭绝师太是他的老情人、周芷若是他二人的私生女儿,只不过是他邪魔外道的古怪脾气发作、随口开句玩笑,但鹤笔翁这么公然叫嚷出来,旁人听在耳里虽未必尽信,难免有几分疑心。这等男女之私,常人总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而灭绝师太对周芷若如此另眼相看,一众弟子均不明所以,“私生女儿”这四字正是最好的注脚。各人听了丁敏君这几句话,都默然不语。
周芷若颤声道:“丁师姊,你若不服小妹接任掌门,尽可明白言讲。你胡言乱语败坏师父毕生清誉罪业不小。小妹先父姓周,乃汉水中一个操舟的船夫,不会丝毫武功。先母薛氏,祖上却是世家,本是襄阳人氏,襄阳城破之后逃难南下,沦落无依嫁了先父。小妹蒙武当派张真人之荐,于九年前引入峨嵋门下,在此以前从未见过师父一面。你受师父大恩,今日师父撒手西归,便来说这等言语,这......这......”说到这里语音哽咽,泪珠滚滚而下再也说不下去了。
丁敏君冷笑道:“你想任本派掌门,尚未得同门公认,自己身分未明便想作威作福,分派我的不是,什么败坏师父清誉,什么罪业不小。你想来治我的罪是不是?我倒要请问:你既受师父之嘱继承掌门,便该即日回归峨嵋。师父逝世本派事务千头万绪,均要掌门人分理。你孤身一人突然不声不响的回到大都,却是为何?”
“师父交下一副极重的担子,放在小妹身上,是以小妹非回大都不可。”
“那是什么事?此处除了本派同门并无外人,你尽可明白言讲。”
“这是本派最大机密,除本派掌门人之外,不能告知旁人。”
丁敏君冷笑道:“哼,哼!你什么都往掌门人这三个字上一推,须骗我不倒。我来问你:本派和魔教仇深似海,本派同门不少丧于魔教之手,魔教教众死于师父倚天剑下的更是不计其数。师父所以逝世,便因不肯受那魔教教主一托之故。然则师父尸骨未寒,何以你便悄悄的来寻魔教那个姓张的小淫贼、那个当教主的大魔头?”
只听周芷若气急的道:“你......你又来胡说八道了......”
丁敏君大声道:“你还想抵赖?你叫大伙儿先回峨嵋,咱们问你回大都有什么事,你偏又吞吞吐吐的不肯说。众同门情知不对这才蹑在你后面。你向你父亲苦头陀探问小淫贼的所在,当我们不知道么?你去客店找那小淫贼,当我们不知道么?你爱找谁说话,爱跟谁相好,旁人原是管不着。但这姓张的小淫贼是本派的死对头,昨晚众人在万安寺中,面临生死大险,何以你尽含情脉脉的瞧他?这可不是我信口雌黄,这里众同门都曾亲眼目睹。那日在光明顶上,师父叫你刺他一剑,他居然不闪不避对你眉开眼笑,而你也对他挤眉弄眼的,不痛不痒的轻轻刺了他一下。以倚天剑之利怎能刺他不死?这中间若无私弊有谁能信?”
周芷若哭了出来,说道:“谁挤眉弄眼了?你尽说些难听的言语来诬赖人。”
丁敏君又冷笑一声,道:“我这话难听,你自己所作所为,便不怕人说难看了?你的话便好听了?刚才你怎么问那客房中的掌柜来着?劳你的驾,这里可有一位姓张的客官吗?嗯,二十来岁年纪,身裁高高的,或者他不说姓张,另外说个姓氏。”她尖着嗓子,学起周芷若慢吞吞的声调。
殷离暗想这丁敏君乃峨嵋派中最为刁钻刻薄之人,周芷若柔弱仁懦,万不是她对手,她这番装腔作势,说得加意的妖媚娇柔。真是令人听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