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楼》谢楚衣

1、第 1 章

　　“最近……人特别多啊。是屯照山那边的污染越来越严重了吗？”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低着头将木材扔进焚烧炉里，一边呐呐低语。
　　江月门下，有一处火葬场。
　　火葬场的火是前任门主去高雪山山顶的盗火洞里面取得的。
　　自从去年湖天楼和一色楼缔约开始联合攻打河西国后，河西国国境内最大的门派江月楼死亡的人数便越来越多了。
　　本身江湖上是没有火葬的规矩的，只是随着战争的白热化，死亡的人数增多，从侠士政客扩散到骚人将相，到长新六年的时候平民的死亡，这场战争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土地了。一开始还有和谈派，到后来，群情激愤，河西国王京城宣誓不死不休，这场战争已经彻底疯狂。
　　没有人知道事态是怎么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新型武器和暗杀方法突然像是百花齐放一样增多了，只知道后来就变得尸横遍野，新鬼烦冤。于是江月门便兴建了一处火葬场，在原来的比武台废墟上建了一处雕梁画栋的地方。要我说，这火葬场大概是江月门最豪华的地方了。
　　宿长筠么，便是江月门唯一一个在边境之战里活着回来的人。
　　那时宿长筠浑身是血——不对，应该说，那时候的宿长筠只是一团肉。
　　宿长筠是怎么活下来的，没有人知道。江月楼里有人赞扬他，说他是战斗到最后一刻为江月楼带来情报的英雄；也有人讽刺他，说他是苟且偷生的逃兵。河西国最后一处谈笑风生的茶馆，说书人形容宿长筠是“地狱的逃兵”。当然江月楼是有人驳斥的；可是只会让嘲讽者愈加兴奋。
　　京城的阵地里人人在最后的狂欢，谁知道一色楼和湖天楼什么时候攻破黄昏关？
　　国王——那个原来宣誓不破不还的西河国主朱煜，也开始在房阿宫欢饮达旦。前线投降的人越来越多了。原先新兵上战场前，主帅还会激励新兵说什么归来列侯啊会上凌霄啊甲上黄金啊这样的话，现在么，主帅只问，家里处理好了吗？甚者还会建议先挣扎一会，毕竟河东国主欣赏“义士”。
　　有些小伙子还会义勇杀敌；可当军饷完全不下发的时候，粮草在京城粮仓里腐烂，可就没有人战士半死生了。
　　你要问我，这些反逻辑的事情究竟问什么会发生，譬如大家都只是送死，上位者怎么能不投降；譬如上位者既然知道形势危急，怎么反而载歌载舞；譬如整个河西国，难道就没有个能人异士；再譬如，怎么两个国家为了土地泯灭了生产力这种问题——好嘛，谁知道呢？说不定宿长筠是知道的；说不定火葬场的骨灰也是知道的——如果还没被焚烧完；但谁关心呢？
　　总之事态怎么会变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