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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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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姜策走了二十多年,但他在普渡寺中的住处一直闲置着,从未有别的什么人住过,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小沙弥过来打扫。
姜策踏进自己的小院的时候正值巳时,春日的阳光甚好,满院花草都沐浴在日光下。他从中间的小径走过时,它们就借着微风的力欢欢喜喜地对着主人招手,好似在欢迎他的归来。
对于这些花,姜策的态度挺复杂的。他虽不喜欢侍弄花草,但以往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要抽出大半的时间来悉心照料它们。如今看到它们的长势如此之好,心里也高兴。
他施了个小法术,用细细小小、密密麻麻的水滴浇灌小院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抬手推开了房门,目光首先向靠近床的左窗看去。
院中有花,屋中也有花,不一样的是,院中花朵种类繁多,五颜六色;屋中却只有两朵花。
——以前是两朵,现在只剩下一朵了。
姜策看着左窗前那朵孤零零的一叶仙,罕见地皱起了眉头。
一叶仙本只生长在滇江山的顶峰,在别的地方总活不过一个时辰,当年他废了一番功夫才养活 了这两朵一叶仙,最后还不舍得把它们放在屋外,日日睡前都要看上两眼,谁知……
妙言该知道他有多珍惜这两朵花的,平日派人来细心照料还来不及,怎么会让它们少了一朵?
看来只能是某个无知无畏的偷花贼在太岁头上动了土了。
别看“太岁”平时温温柔柔,举止得体又守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和和气气;真要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偏要碰人家的逆鳞——那也绝不是闹着玩的。
姜策想到这几天来寺中暂住的几位皇子,打算现在就去看看。若真是他们中的一个偷的……
别说是皇子,就算是他们的老子,他也定要好好教教他做人。
这边姜策也不再慢悠悠走路了,直接掐了个诀,不过两息之间就到了另一处禅室外。
他本想直接穿墙而入,余光却撇到与他相隔四步远的敞开的窗户那里,娇娇嫩嫩的一叶仙正沐浴着阳光,金色的花瓣舒展,看起来一点事儿都没有,反而比被自己养着的时候健康了许多。
姜策一面心想:果然是这小贼。难道在皇宫长大就没有人教过他: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乱拿?
一面又觉得不可思议:他的房间里有结界,是专门用来滋养这朵娇贵的花的。但在那种情况下,一叶仙尚且不能生长得如此健康。为何……为何在这半点法力都没有的凡人房间里却可以?
姜策本以为没了自己的结界,这朵花会很快死亡,他就算赶来得再及时也只能看到一叶仙衰败枯萎的模样,自己多年的心血注定会被别人糟蹋。所以才会如此生气。
但怎知真相恰恰相反。
电光火石间,一个猜测出现在他的脑海。
如果真的是那样……
一时间,剧烈跳动的心脏鼓动着耳膜,耳边没了风声,鼻间也闻不到花香。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了——去看看,快去看看是谁,去看看是不是……
可惜,上天偏偏不让他如愿,任他找遍了这间禅室的所有角落也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现在是巳时一刻,可能这位皇子还在与僧人们一起修行吧。姜策心想。
他干脆在禅室外寻了个地方站着不动了,保证自己能在人回来的时候立刻发现。
可是,他从灿阳高照等到月上树梢,又一个人迎来了新一天的第一缕晨光,没有人……没有人回来。
姜策缓慢地眨了下眼。
与他仿似无穷无尽的一生相比,这一天的时间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因为拥有的很多,以前的他从未注意过时光的流逝,所以老天才要三番四次教他这个道理——光阴是漫长的,也是易逝的——漫长到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易逝到过去和现在都已不复存在。
是真的无缘吗?
“我不信。”
姜策第一次无礼地闯进了住持的居室。
“太子现在何处?”
妙言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但看到姜策严肃的表情,还是回答道:“殿下卯时便启程了,现下应该已经离开滇江山了。”
“那他昨日呢?他昨日在哪里?”
“贫僧也不知晓,昨日殿下没有来随众僧修行,只托二皇子带话说自己有要事缠身。”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姜策的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可有画像?太子殿下他可是金眸?”
“……并非。”
“并非?”姜策忽地停顿了,他似乎在消化这两字的意思,唇齿开合,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字。再开口时,他的语气稍稍平缓了一些,“你可确定?”
妙言道:“殿下眸色浅棕,异于常人,贫僧确信无疑。“
随着他话音落下,妙言看到姜策眼里透出的急切的光渐渐黯淡了下来,那深蓝的眸底像包容却孤独的深海,将所有的情绪都埋葬了起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鲜少见你这么着急。”
姜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才道:“无事。小事而已。”
他又恢复了平时温和有礼的样子。
“今日实在有劳。改日……”
“阿弥陀佛。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贫僧倒是喜欢你方才的样子,不会显得这么生分。”妙言右手竖立胸前,摇头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他似是看破了一些事,但没有点破。
***
另一边,三辆马车行驶在官道上,车内坐的正是当朝的三位皇子。
裴松延换下了僧袍,现在身上穿着白底金纹的四爪蟒袍。
日头渐升,骑着马的侍卫隔着帘子问里面的人:“太子殿下,快到晌午了,您可要休息一会儿?”
马车里伸出一只手微微掀开帘子。
“还有多久能到皇陵?”
“回殿下,一个半时辰。”侍卫低着头恭敬答道。
“不必了,继续走吧。”
“是。”
除了侍卫外,随行的队伍里还有两只大妖。
虽然只有两只,但可千万别小看了他们。一只普通妖怪的能力就能比得上一支训练有素的百人军队,更何况,凡人在法力面前弱得仿若碎纸,若是遇上恶妖,也只有这些妖怪能与之抗衡。
再说,动物要想修炼成妖,少说也得有个两百年,想修成“大妖”就更不容易了。草木开启灵智比动物更困难,所以数量上也更为稀少。
这世间现存的大妖顶多只有两百之数,这其中还有善、恶之分……
总之的总之,某只大妖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
护送皇子?开什么玩笑?随便一个小妖就能办到的事,竟然要派老子来?
扶青愤怒:“现在朝廷真是越来越不懂得尊重我们这些珍惜资源了!”
越想越气!
本以为会得到小伙伴连声应和的扶青一转头却看到自己抱怨的对象正在神游天外,怒火瞬间高涨,一下子就炸了,“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你一路上都说了这句话八百次了,能不能换个新花样?”金盏不耐地回道。
他第一百零八次觉得这妖简直神烦,看穿得花花绿绿的,怕不是个鹦鹉成的精。
“你……你还说我!你一路上都干了些什么?不是发呆就是发呆,发呆就那么好玩?那么好玩你怎么不带我玩?”
金盏直接一个白眼翻给他,用行动代替了充满【哔——】的言语。
他心想:傻子!
那边扶青也不甘示弱:“哼!没得说了吧!只有灵智发育不全的妖才总是发呆!我说话怎么了!那是因为我口齿伶俐!”
金盏继续神游。
现在两人都觉得对方的智商和自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两个妖怪骑着马慢悠悠走在队伍的最后,凡人只能看到他们两个都绷着脸,一个赛一个的严肃。
过了一会儿,扶青撞了下金盏的胳膊,“喂,你有没有觉得这周围有点不太好的妖气?”
“没有。”
“真的有!你仔细闻闻!”
“不好意思,没有你那么灵的鼻子。”
扶青虎下脸,“我认真的。”
金盏用法力仔细感知了一下,除了天地灵气比其他地方更浓郁一些之外,没有别的发现。
鉴于扶青前科太多,金盏又觉得他是在没事找事。
按耐住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一针针缝起来的冲动,最后从牙缝里蹦出来两个字:“没有!”
扶青被吓得瑟缩了一下,小小声回复:“嗷,好吧。”
但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没消停多久,扶青就又满血复活了。
“小草,我真觉得这儿有妖气!”
“有你【哔——】,有你自己去找去。”金盏淡定的脸终于还是崩了。
他深深怀疑,老大派自己来和这个傻蛋一起出任务就是为了惩罚他上个月去西北惩妖不利。
亏他当时还感谢老大的“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