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物种恋爱指南》江山主人

7、少女与龙

　　洞穴潮湿阴冷，幽暗的风贴着岩缝嗖嗖地擦过米拉。
　　洁白的嫁衣早已脏乱不堪，破碎地包裹不住她的小腿。擦伤和淤青斑驳地爬满了裸露的肌肤。
　　头顶唯一的光亮来源，却带不来多少温暖。米拉抱紧双臂，努力摩擦。
　　“这里有伤药。”突然有声音打破窒息的幽静。
　　米拉瞪大眼，寻找声音的来源。黑暗里看不清四周嶙峋的洞壁有什么区别，她索性闭上眼，终于定位到那一处缝隙。
　　“你也是被抓到这儿来的？”米拉接过伤药，却并没有消除防备。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霹雳啪来的一串提问，却没有得到及时的回答。
　　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连每个字的发音都略显笨拙生疏。
　　“我没有名字。”
　　米拉怔了一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她想起了姐姐的话，那是每个人在世间的索引，区分着彼此，形成他们自己的印记。
　　米洛斯拉娃是她的全名，而姐姐总喜欢叫她米拉，带着甜腻和宠爱。父王的呼喊则是威严中透着期盼。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米拉接过伤药，忍着痛涂在伤口。
　　他在那边抬起头，缝隙里能看到女孩儿孱弱的身体，皱起的眉头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语气却是坚毅而令人安定的，仿佛即使身陷囹圄也是能够克服不值得过分害怕的事情。
　　“阿尔曼，你叫阿尔曼。”
　　一种神奇的感觉席卷了全身，像是初春的湿润气息瞬间催化了万千枝头的苞芽，又像是火焰点燃枯枝和朽木的噼里啪啦火光耀眼。
　　阿尔曼，也许有很多个阿尔曼，但是此时此刻，这个刚刚诞生的，属于他的名字的阿尔曼，标记了他降临，作为人，来到这世间。
　　而给予他名字的创造者，信任地接受了他的赠予，安静地涂着伤药。
　　耶稣诞生于马厩，圣母玛丽亚也只是平凡女子，他们的神圣来自于人的信仰。
　　阿尔曼不知道这些，他只是注视着这一切，也感受着内心悄悄变化的一切。也许一切还是一样，但是从今以后，他所看到所领悟到的，却绝不是从前的一切了。
　　伊米尔身边跟随着魁梧的随从和国王身边的武士。但这不能给予他更多安全感，也不能让他此行的危险程度有哪怕看起来一丝丝的改善。
　　风萧萧。
　　送行的人站在河畔，乌压压一片。大家给他戴上勇士后裔的称号，他就得不负众望地背负盛名。
　　最后的一刻，他回头，熟悉的，陌生的，似曾相识的面孔，挤挤挨挨映入眼帘。
　　停留三秒。她还是她。
　　远去的扁舟微微摇晃，直到看不见。
　　河岸的人群逐渐散去。
　　“公主？”侍女给她披上披风。
　　“啊。回去吧。”由渡回过神，垂下头。
　　按照计划，无非是以下几种结果。
　　上者，幼龙被杀死，遗产被伊米尔继承，米拉存活，皆大欢喜。
　　中者，幼龙被杀死，伊米尔和米拉存活打问号，一场空。
　　下者，幼龙存活。
　　无论哪种，她都已经脱离任务目的很远了。
　　海上飘起了雨，本就看起来无比脆弱的小舟，在摇晃的波浪中仿佛下一秒就要倾覆。
　　伊米尔心情糟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不知道为什么要拯救公主，不知道做了这一切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他从不妄想继承什么巨龙的遗产，没有看见戴维斯是什么下场吗？
　　他也不爱什么公主米拉，他没有什么恋童癖。
　　啪的一下，一个浪打过来，淋了他一头。
　　“Fuck！”他甩甩头。
　　浪越来越大，他感觉下一秒自己可能就掉到无边的大海里，和那些沉船一个下场，永远埋尸于这一片海域，不见天日，无人敛尸。
　　越想越凄凉。
　　海上的雾越来越重。随侍担忧道：“我们航行了这么多天，再不走出迷雾就要死路一条了。”
　　国王的人瞪了一眼，“伊米尔定会救出公主，勇士的血统不容置疑。”
　　伊米尔翻了个白眼。
　　“可是我们都尽力了，难道是在找不到，还要一船的人陪葬吗？”侍从愤怒又害怕。
　　“米拉公主会放出信号的，会为我们指引道路！”勇武的国王侍卫道。
　　哈哈。
　　伊米尔仿佛置身事外，不阻拦自己的侍从，也不反驳国王的侍卫。
　　他只是冷静地想着，如果米拉不小心弄丢了信号灯，如果米拉被巨龙摔残了胳膊，如果米拉被困在了洞里压根出不去，如果。。。
　　这些人都没有脑子的吗？
　　什么如果对方爱着自己，就一定会从对岸发出信号，像灯塔一样。
　　当这个世界是没有逻辑的吗？
　　再退一万步，假使米拉真的在一切放信号的客观条件都满足的情况下，可以放出信号灯。
　　前提条件的如果，扪心自问一下。
　　米拉爱着他？
　　你们都没有一个人敢提出这句话，哪里来的勇气要求他完成剩下的部分，找到前行的道路！
　　天空中突然亮起火花。
　　绚烂的火光穿破笼罩的黑暗，开在了视野所及的最高处，散开成万千星火再渐渐黯淡消失。
　　这突如其来的烟火里，幽暗的岛屿轮廓浮现在前方。
　　面面相觑。
　　伊米尔大脑一片空白，拒绝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