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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早朝 ...

  •   谯楼鼓响四声,天光微亮。
      哪怕是繁华热闹如帝京,此时此刻也街静无声,唯有城西各户官宦人家,灯火通明。
      张安半倚着门框,吩咐着手下奴仆动作再放轻些,听着屋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几更了?”
      快步走进屋内,低声应答:“回爷的话,已四更了。”
      眼瞧着左右丫鬟手挑床幔,高床之上那位爷还没睁眼,张安心说可别误了时辰,又怕触了爷的怒气,站在地中央不敢动弹。
      “天天连觉都睡不好,我这天师活得忒没劲了。”长叹一声,凤目微睁看向张安,满眼写不尽的万种风流,语调还带着尚未清醒的慵懒:“犯什么愣啊,还不扶爷起来。”
      张安接过丫鬟手里的官袍,扣子还没给系上一个,门外张平弓着身子进来了——
      “爷,这是昨夜的星象图。”“放轿子里吧。”
      “这是朱弦阁内前三天的线报。”“放轿子里吧。”
      “这是大臣上奏弹劾您的奏折。”“放......放炼丹炉里烧了!”
      直到出了天师府,坐上那顶满京城放眼望去无一敢出其右的官轿,张天师的起床气在五脏六腑跑了几个来回,最后化为一声长叹,清声言道:“张安,走罢。”
      何谓天师,行歧黄之术,传道家之法,自黄帝始,称帝王之师。张天师并非一个人,张家世代当家人都叫张天师,到了张九歌这一辈刚好是第三十二代。
      大德宇文皇室世代崇尚道家,到先皇时歧黄之术更是盛行整个大德王朝,事事皆要占星问道,天师行事凌于百官之上。
      张九歌继任天师的时候就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差事,单凭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上朝这一点来说,他就极为愤懑。无奈先皇恩典,临终将自己和季丞相,陶国公叫到龙床前,托孤托的语重心长,叫他们念及看着宇文霖长大的情分上好好护着他的江山。张九歌看着季晏清、陶钧涕泪横流的哐哐叩头,自己一时感动于此情此景,满口答应下来。现在想想,当初还真是心软没出息!
      轿子晃晃悠悠行在街上,张九歌打着哈欠想起早上张平怀里那一沓子弹劾自己的奏章,气不打一处来。言官御史总是酸个没完,早些年自己看着这些摞得有一人多高的折子还很是不解——“哎我说宇文霖,这些老秀才都什么意思啊?”小皇上揉着突突的太阳穴,抬头看着他:“就是让朕别什么都信你的,怕你太位高权重。”
      张九歌闻听更加不解:“那些谁谁不祥,谁谁不可重用不都是咱俩在书房商量好的吗?这帮大臣真是......”自己一肚子委屈说不出来。
      小皇上看得一乐,连忙安慰:“得了,以后朕将那些弹劾你的折子都送到你那儿,到时候你看谁不顺眼就做法把他家府宅烧了怎么样?”

      哐当一声落轿,算是震匀了张九歌脑袋里的那一坨浆糊,轻打轿帘,张安回声:“爷,到宫门口您该下来走走了。”抻抻懒腰揉揉眼睛再正正朝服刚要往里走,耳边传来哒哒马蹄声,仔细一看,来者正是当朝百官之中自己想烧了他家府宅的头号人物。
      “呦张天师,大清早跟这儿晨练呢?”
      说话这人身披银甲,手拿佩剑,刚从马上下来,拿那晨光一照威武不凡恍若天神。嗯,如果他们之间没那些个新仇旧恨的话,张九歌一定不吝于用这些美好的词来形容他。
      “呦杨将军,大早上的就满京城里跑马,就您这体格,我都替马累得慌。”张九歌目视前方,大步朝前走过宫门。可也抵不过人家长年带兵习武的步子,不消几步便叫人赶上了。
      张九歌自问生的挺拔,但可能是武将的衣服比较衬人高些,每每看上去都矮那人几分,下次一定要让宇文霖给我订制一顶更高的朝帽!张九歌暗戳戳的想,却见眼前人影一晃,被人拦住了去路。
      “你!”怒目而视,张九歌觉得自己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来人却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没脸没皮样,越凑越近。
      “您替马累得慌,怎么着,您也让我骑过啊?”
      语调轻飘飘的透着暧昧,怕是距离太近,张九歌的脸腾地一下红的像刚升起来的太阳,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半天说不出话来,“你!真真是......”还未说等出什么,便听得朝钟响了三声,来不及多说,忙快步进殿,临了还不忘回头狠瞪这登徒子,回去一定掐诀念咒让他好好拉几天肚子!
      大殿之上,文臣以季晏清为首,武将以陶国公为首,文东武西肃立两旁。而张九歌立于百官之前,单设一席,名曰天子之师,承天道而不尽君臣之礼。
      朝事一般无趣的很,张九歌站在旁边努力出神努力不让自己睡着。听罢了几个爱奉承的歌功颂德,张九歌终于想起今早轿内看的那几张线报。抬头给龙椅上同样昏昏欲睡的宇文霖使了个眼神,两人心下了然。
      御书房内,宇文霖屏退内侍。九龙案上,放的正是张九歌今早收到的线报。
      “南方水患,朝堂拨下四十八万两赈灾,光各个州府就吞了一半,监察御史是干什么吃的!”宇文霖手拍得书案直颤,张九歌赶忙把案上的茶杯端起来,坐在台阶上不言语,默默地心疼那快要被拍裂了的书案。
      “由上到下,只怕贪的更多。”季晏清眉头微蹙,“但贪官污吏自古未绝,哪怕是太祖铁血手腕,也未能肃清朝中不正之风,这事急不得。”
      “如今北方突勒虎视眈眈,内忧外患,国库空虚,这帮人还想着发国难财,当真可恶至极。”
      宇文霖登基几年,朝中人心不稳,可信之人不多,都当他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张九歌一想起看他在朝堂上扮无知装单纯的模样心里就一阵恶寒,再想想不明真相的文武群臣,顿时就觉得在宇文霖手下当官太不易了。
      “官官相护,你就是想彻查也无从下手啊,还没等你这边开始查呢,人家那边赈灾款都花没了。”张九歌一边品着茶,一边琢磨着对策,就见宇文霖一脸堆笑地走过来。
      张九歌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这小子现在的德行和上次让自己坑某个大臣时候一模一样啊。脚比心走得快,放下茶杯刚要跑,就听身后宇文霖喊:“晏清,把张大天师给我拦住了。”
      “我的祖宗,咱有事说事,您别这么乐成吗。”张九歌被季晏清拎到宇文霖面前,只得笑着告饶。
      “张天师可是我大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啊,多少大事都得靠着您呢,我这就有一件小事,小得不能再小了,您看......”宇文霖笑得嘴快咧到耳朵后头了,张九歌依旧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这事情要是办成了,把郊外你看上的那套别苑送你,那可是我的私产,”宇文霖心下肉疼,表面还得云淡风轻,“另外,免了你的早朝议事,有事再宣即可。”
      听说不用早起,张九歌眼睛亮了亮,又想着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得让他多放些血。“我要加俸禄!”
      “你一个修道的要那么多银子干嘛?”宇文霖倒吸一口气,这小子分明是得寸进尺了嗷!张九歌闻言拔腿就走,又被季晏清拦下,宇文霖咬咬牙:“加,你说加多少?”
      “一千旦。”
      “不行,五百旦。”
      “八百旦。”
      “六百旦。”
      “成交。”
      季晏清看着眼前一个皇上一个天师在这儿讨价还价,心说您二位这也太没谱了,忙看向把心疼都写脸上的宇文霖:“您还是说说到底要九歌干嘛吧。”
      “我要张九歌你替天子出巡,下察南方水患详情,给你便宜行事之权,遇贪官污吏者不必上奏,斩立决。”

      打从御书房出来,张九歌就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直到坐上回府的轿子,开始托着下巴仔细思量,也不知是喜是悲。活了小半辈子没怎么出过京城,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京城外东头瑞霞山上的皇陵了,能出去看看当然好,可路途遥远,自己这小身子骨能不能经得起折腾还不好说,万一再遇上个难民暴乱,自己小命搞不好都要交代在那儿......张九歌心里打算着,还是得回府算一卦卜卜吉凶。猛然间轿子一震,差点把张九歌喝的茶水颠出来。
      “张安,怎么了?”张九歌扶着胸口,默念几遍静心咒才把这口气顺过来。
      “回爷的话,前边,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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