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十三塬

7、旧时

　　柳伊泉把梁穗放到床上之后，又帮她脱了外套，然后用湿毛巾把脸和手擦了一下就关灯出了门。今天的心情起伏有点大，柳伊泉决定回家好好冷静冷静，注定今夜睡不着了。
　　而另一边的梁穗翻了个身睡得舒坦，借着酒劲睡了无梦一夜。
　　又翻了个身，悠悠金黄铺洒在梁穗的脸上，她慢慢睁开眼。伸手摸了摸床头柜没捞到手机。坐起来才发现身上还穿着昨天出门的那套裙子。
　　梁穗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踱步到客厅。瞅了眼墙上的钟，已经10点半了，这一觉睡的还算踏实。揉了揉眼睛，发现桌上有张纸条，她拿起来才发现是柳伊泉留下的：“以后大晚上别喝酒了，常联系——柳伊泉”。梁穗感慨这留言还真是简洁，跟她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常联系，说什么啊？不过想起来还是她送自己回来的，还是回个信表示下感谢比较好。于是梁穗开始找自己的手机，准备给柳伊泉发个微信过去。
　　找了半圈，外套口袋翻过了，昨天出门带的手袋也找遍了，梁穗还是没看到手机的影子，这下真尴尬了。昨晚才跟她妈撕了脸，今天手机又丢了，真真是损了人又蚀了财。梁穗发现她除了感慨今年水逆比往年来得更加凶猛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她捂着空空的胃纠结何时才是个头。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梁穗又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显得清醒一些。她走到门口瞧猫眼外究竟是谁在敲门。
　　“你怎么来了？” 面对这个人，梁穗有点意外，不过还是开了门。
　　“早，昨天回车里发现你手机落在我车上了，但是那会儿你睡死了估计也不会给我开门，所以我就想着早上给你送过来。”柳伊泉看着梁穗有点乱的头发，如实答道。
　　“嗯嗯，实在太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进来坐吧。”梁穗瞧着着柳伊泉今天一身休闲OL打扮，再想想自己一般刚起床的模样，有点难为情道。
　　柳伊泉一边道谢，一边脱了鞋进门，笑着问道：“才起来吗？吃了没？”
　　梁穗把门带上，又打了个哈欠，回道：“嗯，才醒，还没吃。”
　　柳伊泉看着梁穗略微有点浮肿的脸，笑了笑，估计她还没洗漱：“你还没洗漱吧，要不先去洗洗，我自己坐着就行，没关系。”说着自己坐在了沙发上，把梁穗的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放在了茶几上。
　　“嗯，好，那你先坐着，我马上好。”
　　梁穗也顾不上招呼柳伊泉，立马跑回洗手间，没几分钟就结束了战斗，扎了马尾、换了运动服出来，曲腿坐在柳伊泉旁边不远处，面对着她道：“昨天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还麻烦你给我送手机，真的太不好意思了，你中午有约人吗？没有的话，要不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客气的，昨晚你也帮了我的忙，咱们算是扯平了吧。”柳伊泉看着梁穗这幅清爽模样，一点不像快三十的人。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么多年没来往的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隔了开来。一边是表情略微焦灼、努力想找话题的梁穗，一边是表情淡定、略微有些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的柳伊泉。
　　两个人眼对眼地望着彼此，看着梁穗的脸因尴尬而逐渐显露的润红，柳伊泉往梁穗身边挪了挪，伸出左手捏住梁穗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几年没见，有必要跟我这么生疏吗？好歹我以前也罩着你吧，现在瘦瘦的，脸上肉没了，手感一点都不好。”
　　那次刘瑞年抢梁穗作业，梁穗被逼急了撕了自己的作业，柳伊泉看到之后，果断站出来不带脏字地把刘瑞年骂了一通，成就了一段校园“三角”佳话。
　　梁穗一个白眼，立马出手要把柳伊泉的手打下来，结果柳伊泉手撤得快，她一巴掌啪在了自己脸上。
　　“哎哟！”梁穗痛呼一声，这亏吃大发了。“你就知道欺负我。以前不就是帮我骂了刘瑞年吗？这就叫‘罩着我’了？而且就帮了我一次，人就消失了，还‘罩着我’，你真好意思说。”不过说着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变成了嘀咕，脸也转到了另一边，一点气势都没有。
　　柳伊泉瞧着梁穗那傻劲儿，伸手摸了摸梁穗的脸，柔声道：“你这么笨，我以后会一直罩着你的，也不会消失了。”
　　“好了，别这么肉麻。对了，你这么多年，去哪儿了？”梁穗觉得没必要跟她在这种问题上纠缠，换了个话题。
　　“没去哪儿，当时我爸妈调岗去了X市，我就跟着去了，比较突然，没时间跟同学说，难道班主任没说什么吗？”
　　梁穗想了想，答道：“班主任没说啊，估计跟考试成绩没关系的，他都不会在意。”
　　“哦，那算了，也没什么，当时刚分完班开学没多久，跟同学都不是很熟，应该也没什么关系，缺了谁大家的生活还是正常进行，反正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你想得倒是挺开的。我当时可是一直后悔没有当面给你说声谢谢呢，你就那么不见了。”当时自己胆子小，太过腼腆，所以没有向柳伊泉当面道谢，等到她鼓起勇气趁着中午放学的空挡在柳伊泉的书里夹了张道谢的纸条时，第二天柳伊泉却不见了。不敢向班主任打听柳伊泉的消息，也不知道谢意有没有传达到，梁穗一直有些遗憾。
　　“我现在不是来了嘛，你也说了很多次谢谢了。”
　　“不一样嘛。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出去咱们找个餐厅吃个早午饭吧，我请客。”
　　柳伊泉想着梁穗还没吃饭，也就欣然答应了：“好，那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不用，我平时就这么穿
　　没想到，梁穗却把路指回了高中。
　　看出柳伊泉的疑问，梁穗笑着说：“你走了之后，咱们高中对面开了一家不错的餐厅。之前一直很想吃，但是我高中时没什么零花钱，又没人陪，就一直没尝过。今天带你一起来体验体验，也算是高中咱俩有始有终。”
　　柳伊泉：“你这话说的怎么像我俩高中有过一段情史啊？”
　　梁穗：“能不能好好说话，我说相当于高中那事儿给你道个谢，请你吃饭。下车。”
　　柳伊泉停好车，跟着梁穗上了学校对面的一栋楼，餐厅在二楼，挺雅致的装修。服务员带着她们俩进门，坐在靠窗的位置，跟学校对望。两人来得早，餐厅里现在还没什么人。
　　柳伊泉：“这餐厅消费对学生来说会不会高了点？”
　　梁穗：“别小看了学生，现在的孩子零花钱可比我们当时多多了，而且听说这栋楼是老板家的，所以没啥租金成本，能一直开着也挺正常。”
　　梁穗问了柳伊泉一些忌口的东西，然后叫来服务员点单。
　　柳伊泉望了望学校，粉刷过的教学楼外墙和新铺的操场设施让她感觉到了些许陌生，都说物是人非，现在连物都非当时物了，人更不会是当时人了。
　　柳伊泉：“我觉得你有些变了。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还挺害羞的，不太说话，现在倒是不那么拘束了。”
　　梁穗：“还好吧，变了，也没变。以前还是学生，除了老师，就是同学，除了课本，就是试卷，能见识的就是那么一小方世界，一门心思就是提高成绩，考试考好了就行，多说话也没什么用。上了大学、有了工作，见的人多了，也慢慢学会了说话，就这么过来了，其他倒是没怎么变。”
　　柳伊泉：“其他也变了。”
　　梁穗有点摸不着头脑：“哪儿变了？”
　　柳伊泉：“变瘦了。”
　　梁穗：“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吓了我一跳。上大学之后就瘦下来了，也不知道怎么了。”
　　柳伊泉：“还变漂亮了。”
　　梁穗：“好了，求你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可能还没吃饭就要吐了。” 柳伊泉说这种话一点都不觉得害臊，虽然是在夸自己，但是梁穗还是受不了这种刺激，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柳伊泉是这种人。
　　柳伊泉笑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看着梁穗脸上上涌的红色，她决定暂时放过她。
　　梁穗：“别说我了，说说你吧，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柳伊泉：“也没做什么，换了高中，考了大学，读了个研，找了份工作，就这样了。”外加想念一个人。
　　梁穗：“你这等于没说啊，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柳伊泉：“在一个民企的研发部做产品经理，主要是软件方面的开发。”
　　梁穗：“咦，当时高中我记得你是文科啊，怎么换理科了吗？看你打扮，我以为你也是做市场类的工作呢。”
　　柳伊泉：“原来你做市场啊，挺符合你的气质的。我当时觉得文科整天背书有点无聊，趁着换学校，就顺便换了理科了。”
　　梁穗：“软件类的，我听说主要还是看个人技术，都说读研是浪费时间……”
　　柳伊泉笑笑：“你还是挺了解的嘛。我本科时读的是偏工程类的，后期想换行业，就选择了去国外读研，授课型的，时间短一些，先入行，然后靠技术。”
　　梁穗：“授课型？是什么？”
　　柳伊泉：“国外的硕士分授课型和研究型，研究型就是那种你要有专业论文发表，本科成绩好，未来想读博的人去申请的硕士，没有学费，导师每月还给你发工资；授课型呢，教的是未来工作会用到的知识，偏实用型，不过是自费的。我当时只求入门，也不想一门心思钻研学问，授课型就够了。”
　　梁穗：“那跟国内的学术型研究生和专业型研究生有点像。”
　　正说着，饭菜这个时候上来了。
　　梁穗：“吃吧。你去了X市，现在工作也在那边吗？”
　　柳伊泉：“嗯，不过今年年初我爸妈又搬回来了，这次休假回来陪我爸妈，也在考虑以后回来。”
　　梁穗：“回来就不走了吗？”
　　柳伊泉：“嗯，回来找一个人，然后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