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初荣》简霖柒柒

9、入宫（中）

　　槿言与绿梅面面相觑，这么久以来，除了那些长辈和嬷嬷，槿言还未见过其他人呢，更别说自己的同龄人了。

　　自然，她心里清楚，这可不是在现代，同龄人交往都是奔着交朋友去的。跟这宫里的人交往，自然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字句斟酌。

　　绿梅看到槿言点了点头，便上前去打开了屋门。

　　“卫妹妹，”那姑娘长着一双有神的大眼睛，眼神中却似有一层雾似的，看什么都有些许迷茫的样子。“我是李家三姑娘，虚长你半年，单名一个泠。”

　　“泠姐姐。”槿言闻言忙起身福了福，努力扫去旅途的疲惫，换上了一副热情的模样，将李泠请入屋内。李泠身后跟着的丫头斜觑了一眼退到门边站着的绿梅，傲慢地冷哼一声，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褙子，不情不愿地站在了李泠身后。

　　待李泠坐定，绿梅从床头的小柜里找出茶具，为李泠斟上了茶水。李泠拿起茶杯摸了摸，皱了皱眉，对自己的丫头说：“卿儿，这水有些凉了，去打些刚烧好的热水来。啊对了，顺便将咱们带来的玫瑰花茶拿些过来，那东西安神，能解些旅途的疲乏。”那卿儿闻言却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泠，一脸不耐烦。槿言见到此景略微有些尴尬，便看向绿梅，想着绿梅去也是一样的。只是刚要张口，手腕便被李泠轻轻拉了拉。李泠不好意思地向槿言笑笑，转头向卿儿低喝：“你既然跟着我，我就是你主子！让你拿水是委屈你了不成！”只见那卿儿翻了个白眼，敷衍地福了福，也不应声，转头就走。

　　“让卫妹妹见笑了。这丫头，是家里大娘指给我的。说是路上好伺候我，谁又不知只是为了看着我呢。”她自嘲地笑笑。“妹妹莫见怪，好歹这丫头也是要跟着我进宫的。虽说是不情不愿的，可我也得努力杀杀她的性子，多让她做些活，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我只求，别是从身边出了个仇人才是。”

　　槿言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李泠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行动中透着些子安慰和亲昵。李泠轻轻地笑了，摇了摇头，以示无妨。

　　“不说这些不愉快的，”李泠笑笑，“这次进京，妹妹在这船上可有认识的人？”不等槿言回答，李泠便继续道，“我啊，被大娘关在家里，可真真是什么人都不认识。咱们在这船上是邻居，也算是有缘了，不如就此交个朋友，以后进宫也好互相关照些！”

　　槿言内心是有些犹豫的，眼前的这位泠姐姐再怎么亲昵，也只是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罢了，哪有一见面就交朋友的？不过槿言也明白，不论日后如何，断没有当面拂了人家面子的礼。于是，槿言在李泠热切的注视下，轻轻地点了点头，也说了些子客套话。

　　此时，船舱门被不客气地推开，李泠的丫头卿儿走了进来。刚一进门，看到门边立着的绿梅，便想直接将手中装着热水的茶壶递过去。李泠轻咳了一声，瞪着卿儿，卿儿这才不情不愿地拎着热水走过来，为二人斟上热水，然后将一个罐子递给李泠。李泠看着卿儿满脸的不耐烦，叹了口气，“罢罢罢！”然后抱歉地看向槿言，“妹妹，这是玫瑰花茶，你喝些可以助眠。我这就先回去了，这丫头在这，怕是给你添堵。”说罢，将罐子递给槿言，又瞪了瞪卿儿，轻声叹口气，起身打算离开。

　　槿言连忙起身，送李泠到了门口。

　　看着李泠转身走进自己的船舱，槿言松了口气，让绿梅关上房门，自己走到桌边坐下，灌下了一大杯水。毕竟是第一次应付卫府外的人，槿言着实是紧张的。

　　绿梅关上门后，欲言又止地看着槿言。

　　槿言看了看绿梅，“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在我面前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还能罚你不成？”

　　绿梅皱着眉头，轻声说：“小姐，我觉得这个李小姐，哪里怪怪的。”

　　“哦？你说说，哪里怪？”边说边努了努嘴，示意绿梅坐下慢慢说。

　　绿梅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也不推辞，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道：“小姐您说，哪家的姑娘会把自己家这些子见不得人的家事到处拿出来给人说？何况，我们这是进宫又不是去游玩，配这么个丫鬟在身边，就算是不想给姑娘助力，也不怕出了事牵连家里吗？”她顿了顿，灌下一大口水，“我可是看的清楚，当初夫人都不愿我陪着小姐进宫呢，想着给小姐个厉害的人陪着。要不是丝雨丝雪两位姐姐说我机灵学得快，夫人定是不愿松口的！”

　　槿言有些出乎意料，抬头看了看绿梅，真是没想到这小丫头观察的这么仔细，心思也这么活，一下子就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没想到，这么机灵呢。”槿言将手中装着玫瑰花茶的罐子递给绿梅，“既然你都发现不对了，这玫瑰茶我定是无福消受了。去收着吧，顺便把咱们自己的茉莉花茶拿出来。我总觉得这水有股子味道，喝不惯。”

　　绿梅应了，将罐子收进了小柜里，又从自己的包袱中取了个小锦袋出来，倒出些茶叶，为槿言泡茶去了。

　　槿言本就被马车颠簸的极累了，又费神应付了李泠，此时早已有些熬不住，便直接去榻上小憩。

　　不曾想，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

　　绿梅也在外间歇息，听到里间有了动静，立刻进来问槿言，是不是想用饭了。早先有船上的小厮过来说过，船上小厨房随时温着食物，子时前都可以去取正餐来，子时后便只能取些点心小吃。

　　槿言点点头，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着实是饿了。

　　绿梅为槿言倒上杯热茶，便出去取饭了。槿言看了看外面，觉得夜色还浅，大概戌时刚过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的船舱，发现都亮起了灯，怕是家人子们都到齐了。不知船是什么时候开的，此时，在夜色中，正平稳地在河里行驶。槿言本想去船边看看两边的风景，走到船边却发现，在这个没有光污染的年代，漫漫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

　　在这无边的黑夜中，槿言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梦。梦中父母说这个重生的机会是他们求来的，且二人看起来很幸福开心的样子。那么，便像父母希望的那样，好好活着吧。入宫虽则危险，但也不失为一个机会。不论是成为妃子还是女官，总归是一条能靠自己努力活下去的办法。何况听闻新皇仁慈，入宫怕真的是条好出路呢。何况按照卫夫人说的，身体的原主是在河边奄奄一息时被救起，那么身世怕也不是多好，且差点丢了命。那么这条命，就当是为自己也为身体的原主，更是为了还替自己担心的父母，好好活着吧。

　　无线感叹中，绿梅取了饭菜回来，招呼槿言进屋吃饭。

　　“小姐，这船上风大，夜里又凉，你身子弱可别生病了。” 绿梅一边摆着饭菜，一边唠叨，“我可是听府里那些婆子们说，家人子生病是不祥之兆，前朝皇帝是会将生病的家人子扔进河里的，说是不祥之人忌了河神最是合适。”

　　槿言心中一凌，“扔进河里？怪不得前朝会被灭！如此不将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的君王，怎么配统领国家！” 槿言作为来自现代的人，自然是觉得人命关天，哪怕是罪犯生了病都该被治好再判刑，何况无辜女子呢。于是一时激动，声音竟有些大，让房门外的一个黑影脚下一顿，对一旁的小厮笑道，“竟是不知家人子中还有如此挂心百姓，懂得君王之道的，皇兄有福了哈哈哈哈。”

　　舫内，槿言自是不知门外这一出戏，平复心情后看着桌上四菜一汤食指大动。因着在河上，最不缺的就是鱼，于是桌上的四菜一汤里有三道都与鱼有关，分别是清蒸鱼，干炸小银鱼和一份乳白色的鱼汤。那菜色看起来可口，许是因被温了许久的原因，清蒸鱼看起来有点烂，但丝毫不影响食欲。槿言招呼绿梅坐下一起吃，无外人在场主仆二人自然是不讲那些虚的规矩，吃的非常满足。

　　饭毕，绿梅去还食盒时，隔壁李姑娘的舫门突然打开，那婢子卿儿也正拿着食盒向外走。绿梅不喜那卿儿得很，便故意落后一步藏在暗处，想等卿儿走远了再去，却不曾想，听到了让绿梅匪夷所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