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N》林长街

4、她们·后半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但艾伦心里总是隐隐地觉得不安。
　　安的叔叔家问了几次安的情况，艾伦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艾伦又和研发基地的负责人交涉了好几次，都被坚决地拒绝了。
　　即使再担心，也无可奈何。
　　艾伦照旧的坐在操场的阶梯上，天空被分成了两半，一大片乌云气势汹汹地涌来，这是要变天了啊……

　　四月二十六日。
　　周六的晚上，艾伦看一部超无聊的电影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未知的电话打过来了。
　　“喂？”
　　对面没说话。
　　艾伦又喂了一声，“……”
　　打错了吗？艾伦看了看，还没挂断。
　　不会是……
　　“安？是你吗？”
　　“你别不说话，我知道是你。”
　　“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很严重吗？”
　　艾伦问了一串，那边还是没有声音。
　　“我会陪在你身边。”艾伦轻声说。
　　“……艾伦。”那边的声音有些颤抖，在安静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今天他们给我注射了疫苗，说明天、明天就要打针了……”
　　“我一直想反抗，但是我没办法……”
　　“他们都没有回来……怎么办啊……”
　　在这个星星集体失踪的夜晚，安的啜泣像是从指间麻痹到心脏的细小的疼痛。
　　“我好怕、好怕啊，我不想就这么死掉……”我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还有很多的歌曲没有听过、还有很多没有去实现的事情。我怎么肯、怎么甘愿就此死去？无声无息地消失于世……
　　如果、还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
　　艾伦犹有千言万语想说，在这时候却成了哑巴。
　　安渐渐平复了呼吸，她深呼了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艾伦，遇见你我可能花光了一生的运气。但是、我很庆幸……真的。”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还有美好的未来，我应该只属于你的一小段插曲，轮到落幕的时候了。
　　艾伦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安，你能告诉我，目前为止有多少人拥有了抗体吗？”
　　“没有一个。”
　　“……我明天去看你，你答应我、好吗？”艾伦把头埋进了膝盖，忍着不泄露出自己莫大的难过。
　　我们才刚刚这个年纪啊，为什么要面对这么残酷的事情？
　　那个一直对艾伦有求必应的安，这次她没有说”好。”
　　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像是烟花剧烈绽放后的冷清。
　　我们真的太过渺小了，如同沙砾、像似尘埃；很多人都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有一个人的生命就像一抹流星即将坠于陆地、无人注意到它滑过的轨迹、没有人向它许愿。就这样被遗忘。
　　外面忽而下起雨来，雨声滴溅在地上的声音掩住了房间里那个人的哭声。

　　四月二十七日。
　　艾伦一大早到南区看望安，不出意料的又被拦下来了。艾伦硬在门卫室里不肯走。
　　12：38.
　　艾伦看着手机上收到的信息，南2区？这里是……南4区？
　　什么声音？枪声？而且是从研究基地的大楼里传出来的？！
　　骚动很快波及到了这个地方，末日的氛围把人的理智燃烧殆尽，有很多人冲了出来，但是没见到安的身影。
　　艾伦借着混乱的局势不费力地就跑进去了。
　　“安！”艾伦大喊着，但是没有听到回答。
　　艾伦没办法，就一边挡着从楼梯上下来的人，一边一个个楼层地瞧。
　　不在、没看见、没有……靠。人呢？
　　正打算随便抓了个人问，却无意间瞥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安！”艾伦想立刻跑过去，又不小心撞到了个人，“不好意思。”
　　那人没说话，压低了帽子、嘴唇紧闭，快步走开了。
　　安是没听见吗？周围好吵啊。
　　“着火了！着火了！”有人惊呼。上面的某层楼冒着滚滚的浓烟。
　　艾伦费了好大劲抓住了安的肩膀。
　　“艾伦？你怎么在这？”
　　“来不及说了，快跟我下去。”
　　两人很快跑到了空地上。
　　在喘口气的时候，艾伦敏锐地发现了异常。
　　那个人的走路的姿势很不正常，他转过头看、白色的眼瞳！
　　门口传来了尖叫。
　　Shit.
　　已经到这里来了吗，要逃出这里才行。艾伦示意安往围墙那里跑。
　　幸好没多高，很容易就翻过了。
　　出到了大街才发生这是何等的景象，撞得惨不忍睹的汽车、倒塌的雕像、被毁坏的喷泉，还有周围死去的人、和遍地的断肢残腿。
　　更严重的是，她们好像成了丧尸眼中的大餐。
　　现在能怎么办？
　　当然只有——跑！

　　艾伦直往小巷那里窜，安紧跟在后面。
　　眼前出现了一节楼梯，艾伦来不及多想就踏了上去。
　　安左脚踩上去、右脚却被丧尸的手抓住了。
　　“艾伦！”
　　“安？”艾伦转过头，反应迅速地拿起手中的棍子招呼过去。
　　数量太多了，很难缠。
　　安感觉到脚踝处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非常的碍眼。
　　只思考了大概一秒的时间，安大喊：“艾伦、别管我了，我受伤了！你快进去！”
　　艾伦的动作顿了一下，“你别傻了，要死一起死！”
　　逮住个空，安狠狠踹开了给抓住自己脚的家伙、艾伦把棍子卡在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丧尸的嘴里。
　　艾伦毫不犹豫地拉着安的手奔向门那里。
　　钥匙还卡在上面，两个人快速躲进去、锁了门。
　　“呼、呼。”一时之间只有喘气的声音。
　　里面很黑，艾伦摸索到了开关。
　　老化的灯管闪了几次才亮起来。
　　一眼望尽的空间、这是一个储藏室。东西都很凌乱地洒在地上，之前来的人应该收拾好东西去避难了。
　　艾伦像脱了力一样坐在地上。狭窄的空间里一阵沉默。
　　安犹豫着想要起身，艾伦问她：“你去干嘛、送死啊？”
　　“我现在和死人没什么区别。”安苦笑。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被感染？”
　　“你也看到了，不是吗？”原本受伤倒在地上的人会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丧尸也会自觉地不靠近他。
　　“……”
　　两个人都没再见说话。艾伦好像听见了脑里的那颗定时炸弹“滴、滴。”的倒计时。
　　“是不是很像？”艾伦冷不丁地说。
　　“什么？”安一头雾水。
　　“症状啊！你想想之前你见到的那个、说以为疯了出来咬人的。”
　　“对哦……”安如梦初醒。
　　“他们今天给你打了针吗？”
　　“还没。”
　　那就还不知道有没有抗体……
　　这意味，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二人的上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你应该让我出去的。”安说。
　　“我知道。”艾伦低着头，她用右手紧握着左手的手心，希望能抑制左手不自觉的颤抖。
　　“你还有家人。”
　　“……我知道。”
　　安再也受不了煎熬、不安的等待。她很怕，不是怕自己下一秒变成丑陋的怪物、而是她无法接受自己会做出伤害身边这个人的事情。
　　安起身、走到门旁，“如果外面还有丧尸，你记得……”
　　艾伦的手挡着锁，“求你了，别开门……”她的声音染上了哭腔。
　　“我、我真的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但是、如果我放你出去了，我会后悔一辈子……我不想再失去一次了。”
　　安见过这个执拗的艾伦，在抢篮球场的时候、在反对老师体罚的时候、在举报作弊的时候。
　　但是安以前没见过她哭，一次都没有。
　　安停下了动作，她蹲下来、握住了艾伦的手。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简直漫长的可怕。
　　但是两人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半夜安发了烧。艾伦很着急。
　　安陷入昏睡之前还是放心不下，迷迷糊糊地说，“如果我变成了……变成了丧尸，你一定、一定要要杀了我。”
　　艾伦砸碎了瓶酒，一地的碎片用脚扫到了一边，手里拿着带有尖角的瓶颈走到安的身边，晃了晃给她看。
　　“我会的。”
　　安闭上了眼睛，艾伦帮她理了理头发。

　　艾伦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反应了一下为什么没看到熟悉的天花板、然后扬起了嘴角，自己还活着。安也还活着。
　　烧退了。
　　安是被讲话声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你在和谁讲电话？”
　　“急救中心。”
　　“恩？他们会来救我们？”
　　艾伦笑着、没有回答安的问题。
　　电话那头的人问，“你确定吗？”
　　“是的，我确定。第一个抗体拥有者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