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道轮回》关慕凉

28、修真岁月9

　　既然说了是李奉牧独自面对，其他人就站在了距深潭二十丈的一块高石上，居高临下，视线开阔，深潭之上任何动静都能收入眼底，这个距离可攻可守，就算李奉牧真的招架不得，不管谁出手都能及时制止。
　　李奉牧就站在距深潭一步之遥的一块高石上，他水性的确不错，但他并不是真的有底气跟一头水中王者一较高下，不用出手，一旦孽龙把他卷入水底，就是死路一条。
　　他心里想着对策，手里捏着数颗珍珠大小的珠子把玩着，不错眼珠地盯着深潭水面的动静。
　　一条水纹割裂了水面的平静，让人心惊。
　　手中的珠子尽数入水，噗的一声，没了声响。
　　突然，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但见一条七丈来高的水柱冲天而起，随着那冲天的水柱一同，一个三角龙头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龙头一出，紧接着就是布满鳞片的脖颈，龙爪，龙身。
　　一片水气之中，就见那孽龙头大如牛，根根獠牙向外凸起，看起来凶狠无比，惹人眼目。条条青须徐徐飘动，不怒自威。龙口大如日轮，一吐口就是一股腥气。眼睛大如铜铃，巨爪大如磨盘，整双长爪几同青灰色，长达数尺有余，森森寒气毕显。
　　龙身大如小山，背如长弓，骨架嶙峋，自有一番威风。整个身子自上到下从青灰色渐变成土黄色，状如甲胄，遍布龙鳞，自有一股寒气向上涌来，兴起一阵寒雾。
　　李奉牧飞步而下，只听一声长啸，他双足一蹬，身子立时拔出七丈来高，腾空一翻，头下脚上，就如同倒立一般，迅如闪电一般直冲而下。
　　他就地落在那孽龙背部，就听一阵剑鸣，赤霄剑赫然出鞘，冷光乍起，右手往下一翻，十二道寒光直直向下，森森杀气直冲孽龙右目而去。
　　孽龙自有灵性，赶忙把头一偏，双爪向前抓来，想要将李奉牧手中的赤霄剑夺走。
　　赤宵剑滴血认主，灵性非同一般，随李奉牧心意而动。李奉牧右手一松，身子一歪，驯马一般拽住孽龙长须狠命一拽，孽龙吃痛，猛然间腾空而起，发出一声龙吟。
　　赤霄剑在孽龙身下虚晃一圈，又重回李奉牧手中。李奉牧心知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对着孽龙右目又是一剑，旋即向左，斩向孽龙左爪。
　　孽龙体积庞大，身子扭转不开，“哐当”一声，躲开李奉牧刺向右目的一招，却没躲开斩向左爪的那一招。钢铁一般的巨爪竟被生生打折，鳞甲乱飞，水面震动，一股腥味扑鼻而来，引人作呕。
　　孽龙吃此大亏，哪里肯罢休。长吟一声，一个扭头，身子就像下沉去，想把李奉牧缠入水中溺死。
　　李奉牧心中明白。反手一剑，刺入孽龙龙腮，汩汩鲜血流淌而出。
　　孽龙强忍大痛，不顾身上伤势，直接没入水中。李奉牧深吸一口气，紧跟着潜入水底。
　　不远处几个人看的心中不由发慌，天机真人一早就捂住了夭夭的眼睛，夭夭伸手拽开他的手就要往外冲，却被早就设下的结界困住手脚，不禁大怒。
　　掌门一巴掌拍到夭夭脑袋上，厉声喝道：“乖乖待着，你还想他为你分心吗？”
　　夭夭脚步一顿，顺从地站回原地，脑袋低垂，眸色晦暗不明。
　　深潭表面泛起层层涟漪，可见底下是怎样一场恶战！
　　水下暗流汹涌，李奉牧正跟那孽龙打得难解难分，孽龙本是水中之王，奈何身中数伤，身形并不像平时那般容易隐藏，活动也不如平时那般迅捷，跟李奉牧缠斗在一起，隐隐落下颓势。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孽龙应对困难，李奉牧也不轻松。他修为虽高，年级却还太小。水中冰寒刺骨，又有水压阻挠，一举一动都不如陆地自如灵活。他身形一错，却没能躲过孽龙一爪，右胸立刻被抓出一个血洞，鲜血泉涌而出，冷水一刺，疼痛难忍。
　　李奉牧咬紧牙关，右手对着扭头欲逃的孽龙就是一剑，他动作不快，力道也没有刚才那般凶猛，奈何孽龙受伤不少，若是平时，它还可以轻易躲开，可此时却是生生受了这一剑。孽龙疼痛无比，只听一声长吟，不管右目涌出血水，四爪一蹬，龙尾一摆，闪电一般朝李奉牧冲了过来，想将他置诸死地。
　　李奉牧身形如电，避开这一记猛冲。孽龙没能将李奉牧一举击倒，凶猛倍增，龙头一摆，又是一击。这一次却是瞄准了李奉牧的后腿。
　　李奉牧借力使力，凭借水中的压力往旁边险险一避，在水中打了个筋斗，右手朝上，刮过孽龙背上龙鳞，直刺孽龙左眼。
　　这一击他用了十足的力道，孽龙退无可退，左眼被刺了个实在，赤霄剑竟全部没入孽龙左眼。
　　孽龙已是痛不欲生，连失双目，龙尾横扫，撞掉一块崖体，发出隆隆声响。
　　李奉牧心念急转，赤霄剑随心而动，发出阵阵轰鸣，自己抽身而出。
　　李奉牧手握赤霄剑，趁孽龙昂首之时，使出千钧之力，劈手砍掉孽龙的脑袋！
　　天地忽然一片寂静，孽龙的脑袋无声无息地往深处坠落。赤霄剑自己回归剑鞘，好像从未离开。
　　李奉牧继续下潜，一只手提着龙头，一只手提着龙身往光亮处游去。
　　“哗啦啦”一阵破水声，站在不远处的几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李奉牧把手里的东西往岸上一丢，自己手脚并用爬上了岸。从储物戒里找出一颗丹药往嘴里一塞，直接抽出赤霄剑开始解剖孽龙的尸体。他心里惦记着内丹，剑便直接往下滑去，血肉模糊的腹腔中，一颗暗哑无光的珠子露了出来。
　　李奉牧知道孽龙浑身都是宝，可他现在没心情研究这些。随手把孽龙尸体扔进储物戒，他手里握着珠子往掌门几人所在的地方走。
　　夭夭在掌门解除结界的同时冲了出去，抱住李奉牧的腿不松手。李奉牧右手往他腰间一揽就要把他抱起来，夭夭呜呜呀呀地挣扎着指着他右胸的伤口。
　　李奉牧低声哄了两句，大手牵着小手继续往前走。
　　满颜虹看着稳步走来，浑身浴血的少年，不过还没长大，就已经有了这样骇人的气势。她从未对仙界中人掉以轻心，以为他们是一群只知道内部倾轧，说话声音比做事声音大的饭桶，反而她尽量避开魔界与仙界的是是非非，与仙界大能结下善缘。
　　但这不意味着什么修仙的小辈就能入她的眼，一个十三岁达到元婴期的天才，一把被他驯得服服帖帖的赤霄剑，平时默默无言，一出手就是这般狠辣。
　　满颜虹看着那一大一小微微眯起了眼，巫霈和冷命玉生死不明，既有魔宗的手笔，也有仙界下中三门的掺和，要真是两人联手对付这群人，也不知道以后又要搅出什么腥风血雨。

　　骷髅山满颜虹的宫殿的房间里，其中一间很是特别，整个大房间里，有一眼整个魔界都稀罕的药池。药池中的药液采集九九八十一种有毒植物淬炼而成，池子里面养尽了天下所有你想的到想不到的毒物。
　　李奉牧抖着嘴唇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里面烟雾缭绕，右胸本已结痂的伤口在进入房间的这一刻开始发黑溃烂。他的手放在赤霄剑上，强忍着想把满颜虹大卸八块的冲动。心里面已经清楚的知道了满颜虹的办法。
　　洗筋伐髓，破而后立。
　　用毒虫为引，内丹为心，将人的血肉啃咬殆尽，再塑筋骨，这要人去死么？
　　一个孩子怎么受得了？
　　满颜虹冷眼看他：“这是唯一的办法，你可以不接受，但这孩子必须这么做。别说你能护住他一辈子，巫霈跟冷命玉的孩子，这辈子就安生不了！修炼一途本就千难万难，因为怕疼所以放弃修炼，还不如直接死了才好，等到入了幽冥道，他们不活活打死这小子才怪！”她紧接着又道：“你以为，他真就受不了这份罪？”
　　李奉牧想起夭夭以前生活的环境，心里就如刀割一般。他虽真的心疼，但不至于在正事上犯浑。眼看着满颜虹把昏迷了的夭夭抱进去，他慢慢坐倒在地上，眼睛直直望向某处。
　　门派中有事要议，掌门和天玑真人留下一堆东西就急忙走了，就只有洞明真人还在门口陪着李奉牧，眼里满含关切。
　　“就这么随便坐着，你是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啊。”洞明真人把天玑真人留下的药递给他，轻声劝道：“好好养着，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李奉牧沉默着接过，扯开衣襟把药慢慢涂在伤口上，轻声问道：“半仙半魔，这到底算是什么？是天赐，还是祸害？”
　　“你可以理解为，奇迹。”
　　洞明真人看着李奉牧的眼睛，仿佛要看见他的心底，微笑道：“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我？”李奉牧愣住了，反问道：“我，是什么？”
　　“十三岁的元婴期，玄机派第十八位长老，用的又是赤霄剑。”洞明真人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很正常，没有什么稀奇的。”
　　李奉牧哑然，他经历诸多，但对于这玄幻世界的理论却是了解寥寥。其实跟真正十三岁的少年没什么区别，或许因为一直待在凤晏山上，周围也只接触师父和师兄们这些人，所知道的实在太少。所以洞明真人这么一说，他还真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洞明真人见他懊恼不禁笑道：“玄机派伫立百年，不说尽揽天下英才，也算差不多了。其中一位公认的天才，是二十二岁到达元婴期，你比他整整早了九年，如今的他，已经将近七百岁，即将就要渡劫成仙，这都算快的。这个天才，就是我们的师父清微真人。”
　　“你呢？年纪如此之小，已经不是天资高可以简单界定的。玄机派的长老自然是要看资历，辈分的，可也以实力排位，瑶光是一百多岁，如今处在分神期，他算是凭辈分。你却是凭实力。没有一个门派会放弃这样一个你，长老之位，其实并不多。”
　　“我最惊讶的还是赤霄剑，这是一把上古神剑，也是帝王之剑，这把剑，即便是师父都无法把它从剑冢里拿出来，可你开始学剑时，才五岁吧，一个五岁的孩子，为什么能拔起一把连大乘期强者都拔不起的剑，我们都有一个猜测。”
　　“你有没有可能是下凡历劫的上仙？”
　　李奉牧被震惊的无以复加，虽然他以为洞明真人想说的是“你有没有可能是...异世之魂？”
　　“你可能是大气运者，也可能是别的。师父第一次见你时，是在一次魔兽动乱之后，爆发的浪潮足以让所有人死一千次一万次。原来存在的所有人都死了，除了你。你没受一丁点伤，就安安静静地在地上躺着睡觉，师父惊呆了。师父推算了好久，可是什么都没推算出来。就把你带了回来。”
　　“这种人，堪称横空出世，不是没有，至少，还有一个，冷命玉。”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他多大年纪，他被众人所知道时就已经是大乘期强者，他似乎无根无底。”
　　李奉牧转世以来从未遇上类似于金手指的外挂，猛然来了一个真的有点不习惯。他的面无表情在洞明真人眼里就是处变不惊，心里对自家小师弟的心态赞叹一句。接着说：“所以，没必要纠结这些，就跟你有你的气运一样，那孩子有他的气运，说不一定，会是一个比你更出色的天才。”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春去秋来，过了一年又一年，等那扇门被满颜虹从里面打开，李奉牧已经二十三岁了。修真无岁月，十年光景，也只在弹指一挥间。
　　满颜虹刚把门打开就栽倒在地上，侍女把她送回屋里好生休养。感受有异象发生一早等在门口的李奉牧和洞明真人接到了新生后的夭夭，如今的他，已经十六岁。
　　脸庞白皙如瓷，光滑如绸，没有一丝一毫原来的模样。眉如远山，纤羽长长，鼻梁挺秀，口如含丹，万千言语难描绘其一分光华。李奉牧不信上苍，可这一天来临时，他又发自内心地感激它，感谢它让他遇见了自己的珍宝，在失去之后又一次得到。
　　他抱紧了怀里沉睡的人，用自己的鼻尖轻轻擦过夭夭的脖颈，说真的，他不止一次担心夭夭会活活痛死过去，但是，这种事最终也只存在他的想象里。
　　没关系，夭夭最后还是撑了下来，活着，真好。

作者有话说

　　这几张过渡一下。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