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言需慎行》施闻

78、第78章

　　第七十八章杀意（三）

　　叶辰轩知道给锦言的那瓶凝玉止血膏虽有凝结伤口止血和雪肤的作用，但并非用来治愈伤口的，因为那瓶是经过特殊制作，有柑衣草的成分，涂抹伤口会刺激神经，是完全让你在意识清醒下再次感知伤口被一开始撕裂的那种痛苦，直到伤口完全凝结成疤痛苦方停，然后再涂抹一遍，疤痕才会完全消失，好在他给锦言的药膏分量很足，锦言肯定是在慌乱之下涂抹了很多，才不至于在最后留下伤疤。

　　但他仍是不能原谅自己，他的这瓶凝玉止血膏其实是完全针对不老实说话的细作或者是不服从他命令的牢犯而设计，将对方的身体上最敏感易痛的地方切开再涂抹一遍凝玉止血膏便能让他时时刻刻体验身体被切开的痛苦。很多人承受不了都会老实交代，绝对的服从。

　　明明他有更好的不含柑衣草的凝玉止血膏，但是没有给，反而是故意让她失去尊严地向他爬行，又故意让她体验伤口一次次被撕裂的痛苦。他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心魔再也压制不住，因为挖出了心魔最深的记忆，叶辰轩又心中愤恨，结果被反噬了，最后的一丝理智也都消散干净，身体被心魔完全控制。

　　浑身魔气的人出现在了充满佛气的白云山上，菩提仙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当他身形一闪来到锦叶二人身边，看到叶辰轩身上散发出来的遍体魔气，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心魔不肯老老实实地被消减，反弹以后这次完全控制了叶辰轩。

　　锦言还不自知，紧紧拥抱着他，眼中的泪将落未落，却因把沉痛的过往讲了出来，心中好受些随手将眼泪抚落，眼眶中再也没有产生多余的泪。

　　锦言诧异于菩提仙的突然出现，这时听见拥紧她的叶辰轩脑袋抵在她的小脑袋上方冷冰冰地对她说：“原来你就是他心里一直要找的那个人啊！”

　　声音冰凉，不含一丝感情，这不像是小辰辰会说出来的话。他从来不会这么无情地跟她说话。

　　锦言猛地推开他，只见叶辰轩微微垂首的双目变成了血红色，额头上的残碎刘海被微风拂动，本该飘逸灵秀的发此时却显得尤为妖异，嘴角沁出一抹淡淡的血迹，那是叶辰轩刚刚死命压制心魔咬出来的，沾染血迹的唇鲜艳性感又带了点邪魅狂狷。

　　这是小辰辰的心魔么！

　　锦言正要说出口，叶辰轩却突然将她狠狠地推开。锦言被推倒在了桃花树的正下方，残花落了她满身，今日的她穿了条粉嫩的衫裙，沾满桃花的她俨然像个桃花仙子。他的一推表面力道很足，实际摔下来却没有很痛。

　　她赶忙坐起来，听见叶辰轩邪魅的声音传来，“这样才好看多了。”

　　两年半前，他让她身上沾满蛇妖鲜血，这次让她身上沾满好看的桃花，但这一次他很满意。

　　见锦言要站起来，叶辰轩道：“别动，乖乖在那里待着。”随手施了个法诀，手一张，锦言便被画地为牢，只能待在桃花树下哪里都去不了。

　　叶辰轩转身面对菩提仙，他的对手是菩提仙。

　　叶辰轩冷冷道：“你想杀我？”

　　他被心魔所控，说的自然是心魔想说的话，菩提仙要杀的是心魔。

　　菩提仙手持灵霄宝杖，神色庄严道：“本仙上只是想去除心魔。”

　　“意思都一样。老头儿，我是不会让你将我去除的。我要永远留在他心中，我要定了这具躯体。”

　　锦言看着菩提仙和叶辰轩的对话，委实觉得叶辰轩不再是她一直认识的叶辰轩，该不会是对儿时玩伴的深深执念已经让他精神分裂了吧。心魔邪魅狂狷，本体温润如玉，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共用着一具身体。在凡间，这就叫做精神分裂，两种人格。

　　菩提仙俨然发现此时的叶辰轩已经起了杀心，心魔会突然变得这般强大，莫不是刚才小言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刺激到了他。但是锦言并非他的执念，这是怎么回事呢？现在来不及问锦言了，因为对方已霎时祭出了心尘神剑。

　　锦言之前虽然见过妖帝的神剑，但是青龙船上那次受了那般惊吓注意力完全不在剑上，两年半前亦如此，更何况当时室内昏暗，神剑又沾染了蛇妖的血，夤夜时分委实看不清楚妖帝用的是把什么样子的剑。她不愿关心妖帝的事，不曾在任何画册上见过心尘神剑，只知妖帝有把从九重地的归墟处取来的神剑唤心尘。上有九重天，下有九重地，九重天绝对美丽，九重地绝对恐怖，它不是九层炼狱，两者唯有恐怖程度相同，其余截然不同，据说当世除了妖帝无一人到达，天帝无特殊原因也不会去那里，九重地不知是变异妖兽太多还是地磁场的原因，连仙人在到达五重地后都会眼珠子、耳朵、鼻孔、嘴巴爆裂涌出鲜血来，这种情况下再硬闯六重地便会爆体而亡，更不用谈去什么九重地，再加上九重地地形复杂要找到地底归墟里的神剑绝对难上加难。

　　九重天与九重地皆是最接近天道的地方，天道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了那两处，九重天上有块天道石，镇守四方，安定天下，示神之天命。九重地有心尘神剑，披荆斩棘，力破千钧，维护三界平衡，昭世间和平。世人说它是神剑亦可以为魔剑，为神为魔全凭主人心意。

　　谁都不知道妖帝是如何下到九重地，更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归墟让心尘神剑认主。

　　唯有妖帝自己清楚。

　　叶辰轩自然知道自己是如何得到心尘神剑，其实他现在会有心魔一半也是拜神剑所赐，是他得剑的代价。

　　九重地里魔气很重，但心尘神剑却不被这些魔气干扰，他是天道的神剑，这些魔气根本影响不到它，但是剑体一直被一股魔气萦绕，有这股魔气在，它算是神剑也可以算作魔剑，并不是如世人所说的全凭主人心意，除去魔气后的它才只会是把神剑，为了维护世间和平而存在。

　　它最终遇到了夜辰轩，此世唯一一个到达九重地的人，知道他是为它而来，为了考验他是否有资格做剑主，它将自己身上萦绕着淡淡的上古魔气侵入他的心脏。

　　当时夜辰轩不过十七岁，是阿言去世后的第七年，原本可以让魔气无法近身，但他此行为了神剑而来，自愿接受神剑的考验。

　　即便是丝丝缕缕不成形的魔气，但对阿言的执念瞬间让他产生了心魔，好在他心志坚定，神志未被心魔完全控制，反而是神志更占上风，这才破了神剑考验得到神剑，与神剑做过约定只用它来维护世间和平。而被魔气浸染的心因他对阿言的执念日渐加深，没有消散反而日渐加重。

　　菩提仙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心尘神剑才刚挥来，被他的灵霄宝杖挡住，余威仍无比强悍，轰的一声，白云山上发出一阵惊雷炸响，要是让余威扩散，岂非周边屋舍都要倒塌，树木也会被斩断噼里啪啦一阵倒，如此他的白云山算是全毁了。

　　菩提仙立时用神识造了一个半圆形结界，将剑之余威都控制在了结界内，方未对白云山造成什么更大的影响。

　　锦言被画地为牢，估计也有什么结界挡着，并未受到一丝影响，只是神剑之余威扫来像一阵猛烈的风，将她的衣服和头发都吹起，她要不是出不了那个地方，不然恐怕人都会被吹跑。

　　可见叶辰轩的心魔很是强大，锦言想可能是心魔超越了自身修为的缘故。

　　这个力量应该是合体以上吧，她觉得叶辰轩只是因为有心魔才会修为限制无法提升。若是没有心魔，修炼的速度肯定比她要快，她当真自愧不如。

　　叶辰轩曾答应过神剑只用它来维护世间和平，此时他却用它来与灵霄宝杖相斗，神剑有灵，道：“小君君，这是佛是善是集大成者，恕我这次不能帮你了。”说完将自己的力量尽数收回。

　　叶辰轩往后一闪，道了句“废物”，将手中神剑一抛，刚好丢在锦言面前。剑身插入土里。

　　锦言走不出去，刚才也听见了神剑对叶辰轩说的话，疑惑道：“你会讲话？”有灵识的剑一般都至少在仙阶及以上。

　　神剑与主人心意相通，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主人最看重的人，之前未有机会打招呼，这次有机会了，便不装死了，道：“我是剑灵，有意识会说话。”是成年男人比较沉稳的声音。

　　现在菩提仙设置了一道白色结界包围了他和叶辰轩，锦言在外看不见里面的混战，只能对神剑道：“你为什么刚才叫小辰辰为小君君？”

　　神剑是除了阿言之外最早跟在夜辰轩身边的有灵之物，在取得神剑后，夜辰轩曾对神剑道“阿言死了，那么夜辰轩便也死了”。神剑再有灵却也只是一把剑，感情没那么细腻，一开始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看见夜辰轩为复活一个人做了很多常人不能理解的事后方才明白了些。

　　夜辰轩出山后将自己改名为夜凌君，说不想被人认出引来麻烦便直接带了副面具。知主人心意，神剑只能道：“因为他在叶氏家族里下面的人都叫他为‘少君’。”

　　皇城在大秦帝国的北方，矶宸山在南方，南方叫做“少主”，北方叫做“少君”，意思都一样就是叫法有些不同。锦言不疑有他，又道：“小辰辰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又打算窥探他的过去，是实在太想了解他。跟他在一起的这一路，他常常表现得与世俗格格不入，平淡如水或许何时就会化成一阵风归去。

　　若阿言始终无法被复活，叶辰轩估计真会如此。

　　锦言不想他这般远离尘嚣，很是希望他沾点凡尘之气能够得到幸福，笑容更多，更真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