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同人—瀚海汪洋晓星尘》以丞待人

1、瀚海汪洋晓星尘

　　宋道长当初说:“负霜华，行世路，一同星尘，除魔歼邪。”他在等，等有朝一日，晓星尘的魂魄可以在他的细心安养下重归于世。还有个人也在等，他也从来没有一天放下那一只锁灵囊和那一团破碎的灵魂。

　　很多时候，他拼命敛去他的气息，远远的，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一身黑袍，背负双剑的道长，目光却只是穿透他在看另一个人罢了。他在无尽的日子里想清楚晓星尘对他根本无一丝好感，他不懂爱人，不懂为什么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是他输了。潮湿阴暗的角落里，他开始自我陶醉，疲惫的双眼里面，那人痛苦悲鸣“饶了我吧”，然后便是走不完的梦魇。所以即便恶狠狠的想了一万次要抢回那只锁灵囊，他也没有去，八年时间他没有等到，既然他不愿，他便躲起来悄悄的等。

　　已经是百年过后，那双属于晓星尘的眼睛陡然睁开，他似乎是感应到了属于晓星尘的魂魄终于有了意识。仍然是初见的模样，仿佛夜色中的一抹月光，白衣道人重现，清冷的目光望进与自己相同的一双眼眸。宋岚定定地看着晓星尘还很虚弱的灵魂，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他急切的说出口“对不起，错不在……”并未说清楚时，一声“宋道长”打断了宋岚接下来要说出的准备已久的话。眼前的人眼眸里盛满悲伤，喃喃自语“我本不愿回来，你们又何必强求”又像是叹息，轻不可闻。远方有人紧紧的捂住嘴巴，可是眼眶却慢慢红了起来，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一滴晶莹的水珠落了下来。晓星尘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随意往远处一望，却什么也没发现。

　　失魂落魄的他走到了曾经火化了晓星尘的义城，城外一孤坟木牌上工整的写着:明月清风晓星尘，这是宋岚当初为晓星尘骨灰修的墓，宋岚此后云游到处，可能是不想再回忆起伤心过往，再也没有回来看过，这倒是方便了薛洋。那孤坟的隔壁是一个更小的坟墓，说是坟墓有些过了，不过是一个粗制滥造的小土坡，里面是他的左手，和一颗发黑的糖果，却没有任何可以佐证身份的东西，他怕再一次玷污晓星尘，即便根本没人知道，可是他心里明了。枯坐着等一次又一次的清晨黄昏已经是薛洋的日常生活，明明十恶不赦，应该会继续作恶，可是一想到锁灵囊他就像被抽空了灵魂，还是原来那具身体，左袖管空空如也，他现在是一具凶尸，既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进食也没有心。

　　又是一天晨光熹微，距离见到晓星尘重归于世已经过了几日，薛洋仍然呆呆地坐在墓前没有移动，他怕他一动就会忍不住就追上宋岚杀了他然后将那人重新禁锢在身边，又怕因为他的卑劣再一次见不到他的道长……

　　饶是他也没有想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一抹清冷的白，再一抬头便看见了无尽思慕的晓星尘。

　　剑光一闪，晓星尘已经抽出霜华，直指前方:“薛洋，你这是作甚？这么恨我需要守在这里？你是要等我回来再将我挫骨扬灰？”

　　薛洋刚才还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也不眨，直直盯着眼前的道长，像是要用目光将他揉碎，然后便听见了晓星尘愤懑的质问，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对啊，我在等你回来，当初你就想杀了我，现在来啊，我不怕这天下人，我也不怕你杀我！”

　　他明明没有哭，可晓星尘还是注意到了他微红的眼眶，他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段记忆里兴致勃勃讲故事的薛洋，那个想要吃糖的小孩。那时候他虽然轻轻松松，眼光却微微闪动，就像现在这样，大言不惭要自己杀他，可是眼睛里透露出的却是看不明白的疼痛。那时的他好像安慰薛洋让他不必沉郁过去，可现在的他却被堵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怎么还不动手？要杀便杀，你不杀我让我活着我还会去杀更多的人，杀尽所有像你一样道貌岸然的人，践踏所有口口声声想要救世的灵魂！”不是的！薛洋心里根本想的不是这些，可当他说出口的话却满满的都是讽刺，他想过再见晓星尘，他要在道长怀里撒娇，想要和道长继续一起买菜生活，想要那每天一颗来自晓星尘道长的糖果。可是当晓星尘一袭白衣翩然而至，当霜华再次指向他，他的又一次被刺激的竖起心墙，他有心，可是晓星尘不信。

　　晓星尘站在原地没有动，霜华虽然并未移开半分，可是晓星尘却已经知道自己动不了手，眼前这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他们曾经朝夕相处，他曾被他逗得剑都拿不稳当。剑终究还是放下了。

　　眼见霜华被晓星尘收回身后，薛洋愣住。“你不是要杀我么？怎么，你现在心软了？那你以后可别怪我到处再为非作歹！”耳中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薛洋却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噼里啪啦的再次吼叫起来“晓星尘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杀我，不为义城亡魂报仇？不为那装瞎的小瞎子报仇？你可怜我？你那假惺惺的情怀是不是又开始泛滥，觉得不能亲手杀我又想把我带到哪里去批斗！”

　　见薛洋又提起了当初杀的老老少少，晓星尘面露难过“你不必拿言语刺激我，那一城的人都是我杀的，我自会忏悔。”

　　薛洋又开始笑，笑的前俯后仰，笑得晓星尘皱起眉头，薛洋于是又接着说“怎么就你一个人，没有把你那好朋友也带上？你们可是江湖口口相传，天设一对，地造一双，对了，他可是你亲手杀的。”

　　晓星尘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想起来他灵魂刚聚集好的时候，宋岚急着为他重新寻找身体让他的灵魂寄居。他很感谢宋岚，但还是婉拒了和宋岚云游天下的提议，他不依附任何派别就是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宋岚说了很多，带着一些他听不明白的情感，但晓星尘还是执意回了义城。此刻面对薛洋的嘲讽，他也只是习惯性的维护宋岚“子琛是我的好朋友，我罪大恶极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你不要将我们混为一谈。”

　　薛洋还是笑，露出一对小虎牙，他从刚才到现在笑的似乎就没停过。“罪大恶极？你说的好啊，不过你忘了，罪大恶极的是我，是我将那些人撒上尸毒粉误导你的霜华，是我割去他们的舌头让他们无法呼救，你杀了我啊！”

　　最终薛洋还是不忍看到道长说自己罪大恶极，一句话将所有的罪孽揽到自己身上。大吼大叫过后，他有一些沮丧了，这个人果然对自己只有恨。

　　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小怪兽渐渐低下骄傲的头，晓星尘说不清心里那股涌起来的酸涩是什么滋味。他注意到薛洋的样子还和当初一样，左手处却什么都没有，当初是他把薛洋捡回去帮他疗伤，现在也依然见不得这幅惨状“你的左手去哪了，宋岚告诉我已经过了百年，你怎么还是这幅模样？”

　　低下的头没有抬起来闷闷的声音传来“你是道长，难道感觉不到我已经没有生人气息了？我早就死了，至于左手。”左手在地下陪你。他没有说出口，薛洋有点想离开这里，他再一次望向晓星尘却意外的看到了他柔柔的目光。“你是不是又可怜我了？当初你就不应该救我。”三分愤怒，剩余七分竟然不自觉带上委屈。

　　晓星尘向前走了一步“你用锁灵囊保我残魂，是你救了我哪怕我不想活，我断然没有杀你的道理。我跟宋岚提到过你，他说从未听过你的消息，我便清楚，你这百年来并未生灵涂炭，你现在说这些刺激我作甚？”薛洋闭口不答，两个人在一方坟墓前僵持不下。

　　“那你想怎样？”薛洋还是待不住先开了口。“不杀我，还说教，又是想干嘛？度化我？”晓星尘却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我只是想来义城赎我的罪孽罢了，倒是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薛洋也常常问自己，待在这里有什么用，他没有答案，他只是想向之前一起生活的日子一样陪在晓星尘身边，或者说让晓星尘陪在他身边。“晓星尘道长，你既然不杀我，那我有可能会出去害人的，你带着我好不好，你也说了是我救你的，你看着我吧，这样我就不能害人了，你说好不好？”

　　晓星尘没有想到薛洋的态度竟然出现这么大的转变，一时有些应接不暇，愣了一会，背过身就往来的方向走了。薛洋拍拍屁股深吸一口气便跟上了“晓星尘道长，我可以有糖吃么？”刚才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刻却透出一丝搞笑，前面道长走的飞快，后面的青年也信步跟上，眼睛转啊转，闪着狡黠的光芒。

　　前面走着的道长突然回身，后面的薛洋差点撞上，晓星尘伸出一只手，展开竟然是一颗糖。薛洋又愣住了，看起来有些呆，讷讷的接过来像是喘不过气来，眼睛也酸酸涩涩的，他木得伸出手揉揉眼睛。“我只有一只手，打不开”口气里仿佛带着点不为人知的撒娇意味，果然晓星尘转过身慢慢的打开然后再一次放到了薛洋的手中。

　　将落不落的眼泪，在糖果融化在口腔里的时晓星尘候终于还是落下来了，晓星尘没有回头，他想薛洋应该不愿意让自己看到，同时庆幸在走到义城之前路过了一个糖果小摊。

　　一前一后，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却还能听到清脆的说话声，仔细听却只是一个人的聒噪“道长……”“道长……”……

　　薛洋厚着脸皮跟着晓星尘走出义城，他们没有目的地也并没有什么顾虑，他沉重了前半生的心情好像随着两人之间越来越融洽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晓星尘甚至可以看见他眼神里的沉郁真的在一点点慢慢抽离，他无疑十分欣慰。

　　平时薛洋总是叽叽喳喳提到这百年来义城发生了多大的变化，或者提到晓星尘的师侄魏无羡，虽然是咬着牙根恨恨的说出来。晓星尘大多时候都会安静的听着，偶尔搭一两句话以后薛洋便可以继续长篇大论。

　　有次讲到宋岚，薛洋的语气开始不那么好了，晓星尘表现出的明显兴致让薛洋更不开心了，但这是几日来道长和他聊天最多的一次，而看到道长微微笑起来，他只能事无巨细的跟道长分享他所看到的一切。

　　晓星尘总是很安静，也总是很容易被逗笑，此刻看到薛洋神色又微微笑起来:“不知道你为何如此讨厌子琛，他是名门正派，处处行侠，这些怎么惹了你了？”

　　薛洋还是挂着那副痞子的笑容，呵呵一声:“我为何讨厌他？这个问题很简单，道长不妨仔细想一下，当初我们在义城生活的好好的，要不是他我又怎么会被你发现，哼！”

　　晓星尘听了直摇头，表情不自觉带上了一丝严肃:“那段时间造了多少杀业，我不愿再与你讨论这个问题，但是应该感谢子琛及时来了我才没有继续犯错，你这等想法还不更改。”

　　薛洋也自觉失言，他心下一点也不想再唤起道长那段时间的记忆，也不想再次看到道长痛苦神色，所以即使他心里是真的责怪宋岚，也还是冷静的停下来挑起别的话题，故意有些不悦:“哼，一口一个子琛叫的真亲热，不知道的以为你们什么关系，这百年时间我就不应该只是看着，没有上去把你的抢回来。”

　　薛洋说话间露出小虎牙，眼中有情绪一闪而过，晓星尘看到了，一时又被薛洋孩子气的话语逗笑了“我跟宋道长是挚友，他与我是很重要的。”薛洋立马不开心了，说着就难掩激动地站起身“那我呢？”要说之前，薛洋当然是晓星尘的仇人，还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可晓星尘想到自己的残魂是薛洋保住的，而薛洋也已经成为了一具凶尸，他已经死过一次了，而且还失去了左手。丝丝心疼传来，晓星尘没有想到，认真思索了很久对着薛洋开口:“你，当初救你我把你孩子，现在我们看起来年纪差不多，你可以把我当做哥哥。”

　　薛洋这厢却愣住了，心下思绪万千，翻天覆地，他问这个问题只是不满宋岚在晓星尘心里地位的下意识反应，也想过晓星尘把自己当仇人，当陌生人，或者只是当做随意救扶的伤患罢，但却猝不及防听到那一句哥哥。“道长真是说笑，我双手沾满鲜血，心里又那么肮脏。”薛洋开始慌乱起来，之前的他没有一刻后悔自己杀过的人，做过的孽，可是当晓星尘说可以把他当做哥哥的时候，他想到了这些，他很清楚的觉得自己不配，他不配。

　　他说出那样自卑的话，晓星尘眉头皱起来，意识到在流氓的表象之下，薛洋的内心没有那么坚强，他只是习惯用张牙舞爪的表象将自己裹起来，然后在心上筑起一道道心墙。无疑，晓星尘是很心疼的，薛洋曾经在自己面前叙述过自己的过去，那个小孩子的故事他至今还记得，现在的语气却一点没有当初那么自在，也没了当初的肆无忌惮。看薛洋马不停蹄又要把自己武装起来，晓星尘一声叹息，伸手将薛洋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温柔的对着薛洋:“我们不再讨论从前的事了，都忘了去，什么纷扰什么仇怨，都让他随风去了好不好？你从此以后便把我当做哥哥行么？”

　　薛洋出神的望着眼前白衣胜雪的道长，口中喃喃:“哥哥……”晓星尘只好主动和薛洋讲话:“你这么讨厌子琛又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薛洋本来还在怔愣中，听到道长发问话已经说出口：“我天天跟着那道长想把你抢回来！”说完才意识到这些话似乎隐隐约约带着一点琢磨不清的滋味，他侧过头看晓星尘，只瞧见道长温暖的笑意，于是也就没有什么顾忌“那锁灵囊明明是我的，被魏无羡和蓝忘机夺去交给宋岚，我自然想去夺回来……”话音越来越低，但是晓星尘已经完全不再介意，他走了很久心结已经解开。但是薛洋没有。他虽然跟着自己走出义城，虽然已经渐渐的开始改变，但晓星尘知道薛洋的心里还是有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疙瘩，他现在正心疼薛洋，也想帮助薛洋彻底的告别过去，打开心结。

　　所以晓星尘顺着他说下去：“时间已过百年，现在我已经回来，眼睛也重见光明，我这一生只知行侠仗义，我说可以做你的哥哥并没有任何玩笑意味，我信你有心，现在你只需要看清内心，我且问你一句，你愿意和我一起麽？”薛洋听了急忙表明自己态度：“我当然愿意，不然为何会随你走出义城，让你来约束我。”晓星尘宽慰的笑了，他知道亲人是薛洋一个易碎的梦，他一个微笑点头，手轻轻揉揉眼前微微抬起的头，没有错过忽闪忽闪的目光。

　　按理说来，要改变一个大魔头那几乎不可能，但是薛洋心里的死结好像真的随着头上温软的重量缓缓消散开，被风轻轻那么一抚，便无影无踪去了。

　　这日走至一城，城中热闹非凡，薛洋望见有一处糖果摊，拉着晓星尘的袖子不放：“道长哥哥，我要吃糖！”晓星尘无奈了，自从那次过后薛洋总是怪怪的，哥哥从来不好好叫，在闹着要吃糖的时候更是叫的欢畅。两人走过去，薛洋在旁边看着，指着这个也要，指着那个也要，道长无奈，只好叫店家将他指过的全都打包起来。薛洋满足的小声欢呼起来，露出小虎牙开心的笑出声。微微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踩在一个女孩的脚上，女孩十五六的样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娇俏无比。她立刻呼痛“哎呀你踩到我了，不知道小心点麽？”薛洋也是个小孩罢了，听了立刻炸毛：“是你无缘无故离我这么近，怪你自己！”转过身才看到少女的模样于是又笑道：“这一世倒是运气好，眼睛又看得见了？”
　　少女觉得这个人实在莫名奇妙，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便立刻唤身边丫鬟离开了。晓星尘付完账拿着糖走到薛洋身边，疑惑的问了句“刚才在和谁讲话？”薛洋懒懒伸手拿出一颗糖含在嘴里，只模模糊糊说了句“一个小瞎子！”然后又想从道长手中将糖接过来“晓星尘道长，我帮你拿吧！”

　　晓星尘拍了拍那双作乱的手“不行，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一天只能吃一颗。”薛洋立刻撇撇嘴，不甘心的争了一会也没抢到于是又开始委委屈屈“道长，我这一生极苦，唯爱吃糖。”
　　晓星尘十分无奈，只有这一句，薛洋再重复多少次他都会心软。于是薛洋心满意足得到了更多的糖。

　　“谢谢道长，你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