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症》等八月

3、第二章

　　我一直很讨厌我那黑色头发的妹妹。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金洁 斯潘塞

　　我把头发染成黑色，因为我知道他痴迷黑发；我其实很喜欢我的祖母绿色的眼睛，可在见他时我总会戴上那副又蠢又笨的蓝色美瞳。上帝，如果让薇薇安看见我打扮成她的样子，她肯定能嘲笑我一个世纪。
　　“请给我一杯卡布奇诺，丽萨。”文森特斯科特。我余光已经捕捉到他进店的身影。
　　丽萨打量了我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噢，天哪金洁是你！我一直以为你是全乌托邦最不会来这里的人！”
　　“哦是吗？”我耸耸肩，如果这是上辈子，我肯定不会来这酸溜溜的鬼地方。可为了接近文森特，我心甘情愿勉强我自己。
　　像是一场梦，我感觉到我被浸润在温暖的羊水里，重回懵懵懂懂的时代。
　　我原以为我是重新开始了一段人生，于是我放任自己像一个真正的婴儿一样睡了四年，任凭上辈子的记忆潮水消退。
　　我完全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困倦、顽皮、不记事。
　　直到六岁的一天，那个黑色头发的噩梦再次出现，我的美梦破碎。
　　我才幡然醒悟——我只是回
　　到了小时候——这是上帝再给我一次重新见到文森特的机会。
　　我开始用大把力气回忆上辈子的事，可并不管用。记忆已经被我锁到磨砂橱窗里，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晰。
　　但我记得这家塞纳湖旁的咖啡馆。因为上辈子他就是在这里和薇薇安相遇的，并且文森特从此对薇薇安的痴迷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打听文森特的消息，我特地和咖啡馆的女店员丽萨做了朋友，旁敲侧击的打听是否有一位铂金色头发的常客。
　　丽萨对我没有什么防备，她提到店里常来一位俊美却冷漠的绅士，铂金色的头发美丽的像是钻石。他对谁都彬彬有礼，却带着冷漠的疏离，让人很难靠近。
　　那是文森特，我敢笃定。没有女人的眼睛能从他的身上移开。
　　这辈子，我对他势在必得。
　　右手撑头，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任凭阳光倾倒在身上，我漫不经心的搅弄杯子里的咖啡，扬起的苦涩气味让我头疼。
　　他朝我走过来，在我正对面的一个靠窗位置坐下。
　　他点了一壶红茶，翻开随身带来的书籍。
　　阳光似乎更眷顾他多一点，毫不矜持的吻在他精致的侧脸上。铂金色的头发被风吹起，银灰色的眼睛像玻璃珠那么透亮，我想只有塞纳湖的水能与之媲美。
　　文森特。三个音，口型变化三次。最后一个音松软轻柔，暧昧的像是勾引。
　　他的身影和我记忆中那个重叠起来，鲜活的我能闻到他身上近似烟草味的体香。
　　像瘾君子那样深呼吸，妄图从空气中截获他的分子。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我想用这种方式和他融为一体。
　　他的睫毛闪动了几下，目光若有似无的放在我身上。
　　他注意到我了。
　　我力图稳住抖动的手，可没有效果。我只能祈祷这不会破坏他对我的第一印象。
　　我想我应万无一失，他喜欢的一切我都从薇薇安身上偷来了。
　　我现在就是薇薇安。这辈子，我会代替她的位置成为文森特的最爱，一辈子的难以割舍。
　　夏季的湖风微醺，调皮的从他的书里勾走一页纸放到我桌上。
　　我听到了他拉开椅子的声音，随后是平稳的脚步声。
　　上帝保证，我心里像养了一千只袋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