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竞天择》林星以

2、001.

　　“放了我，求求您，放了我吧……啊！！！”

　　少女的哀鸣充斥着这个不大的空间，带上无法穷尽的痛苦与绝望。而她拼命的把自己缩进角落里，蹭的灰扑扑的面颊紧靠自己的膝盖不敢抬头或是发出一点声音叫对方注意到自己——那个少女是除了她以外的最后一个了，她不敢去赌如果她发出什么声响的话对方会不会连着她一起摆弄。于是她只好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努力不叫那令人窒息的声音传入耳中，即便最终还是传进了她的心中，一抽一抽的疼。

　　她不敢看的，现在她还能勉勉强强的忍住眼泪滑落，如果她抬头的话她一定会立刻泣不成声的。而这，正是她在这一百零三天的时光里所学到的东西，不要听不要看不要问不要管不要去理会，只要这样才不会伤到自己，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活下去。

　　可是啊，可是啊，可是，她这么问自己，你真的甘愿就这个样子吗？一天天的等待着死亡的临近，像是个王八蛋胆小鬼一样躲在角落里面祈求着死亡晚一点的来临，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死去吗？

　　可是不甘愿又能怎么样呢，她没有办法反抗的。只要稍微一涌起反抗的想法，她就忍不住浑身发颤，那种骨骼碎裂开来的疼痛就充斥着全身，叫她直冒冷汗。太疼了，而她也是真的太害怕那种疼痛了，那是十八年来她从未尝试过的疼痛，足以叫她摒弃自己的本性而选择当一只可怜兮兮又让人恶心的老鼠。

　　真的能够吗？她又忍不住问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的施暴声便消了，她小心翼翼的从刘海缝隙间观察四周，确定了那个男人已经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后，哪怕手脚因为太害怕而早已发麻，她也手脚并用的快速赶到了那名少女的身旁，颤抖着去探少女的鼻息有无。

　　她甚至无法确认自己的心绪，是因为怕自己作为最后一个，如果对方已经承受不住那么就会轮到自己而希望对方能活下去，还是单纯的因为人性而希望对方能够活下去。或者可以说，她小心的触碰着少女白嫩的肌肤上留下的烧伤，勒痕与鞭笞所留下的痕迹，不由得想，少女如果死了的话，或许才是最大的解脱。

　　“你，咳咳，你叫，叫什么名字呀？”那双闭的死死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她能看见里面微弱却又明亮的光。然后大量的鲜血从少女的唇边涌出，出口的声音很小很弱，可她能听的一清二楚。然后她听见对方断断续续的说了下去，声音中甚至还带了点笑意，“我，咳咳，我叫陆向阳，你别怕，别怕呀。”少女好像咳够了血，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亮了，她忍不住想，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死前的回光返照吧。

　　她破破烂烂的衣袖被陆向阳抓住，居然力气大的出奇。然后她看见陆向阳的笑容，虽然面庞上全是血污，但是只是那个笑容就已经叫她心脏都颤抖起来，“我和你讲，我从一开始就看见你啦，是这些女孩子里面最好看最有正义感的一个，白白净净的小脸和裙子。好喜欢你啊……你可，真好看。”那双眼睛里面闪烁着的欢喜亮亮的，就像是星星一样，闪闪的。然后她听见对方继续说，“和我姐姐可真像。一样的好看，一样有正义感。可我不是，所以不怪你的，不怪你，你别怕，我是自己挑了那个家伙的注意的。”那话音顿了顿而后又变得越来越快，“不然的话，我这么会藏的人怎么可能在你前面被挑中呢？所以不怪你的。我也想是道歉的啊。”

　　她看着陆向阳，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就出现了一个回答。少女颤抖着带了哭腔的声音还在耳畔，可她满心都只剩下那个答案了。

　　不能够的，至少现在还是不能够的。她这么想着，然后就弯起眉眼笑了笑。陆向阳的声音再传入耳中便是带了几分惊艳的，我就说你是真的好看啊。你叫什么呀，能不能……能不能记住我的名字呢？”她看向对方，握住抓紧自己衣袖的手，然后缓缓的开口说出这十几天来的第一句话，“你好啊，我是许珠玑。你是陆向阳，我知道的。”

　　少女眸中的星光瞬间迸开，而后又开始慢慢微弱起来，可唇角的笑意却是没有变过了。“这个，这个道歉，算不上太晚吧？算不上，对吧？我好像也要和姐姐一样睡着了，晚安呀珠玑，希望不会介意我这么叫。……请好好，好好的活下去。即使不择手段……”最后那句话说的很轻很轻，可是许珠玑还是听清了那句叫她心脏被敲击一下般的话。

　　陆向阳死了。也对，许珠玑从衣袖上撕下一块还算得上干净的布，一点点的，轻柔的擦去她脸上的血污，不然得多疼啊。她感觉自己眼眶好像拖不住那些个水滴了，因为它们一点点滴落到对方的尸体上，晕染起一片血晕。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许珠玑才慢慢伸手擦干净眼角的泪痕，“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一定会的，我不会死的。我还想要，看看这个世界里面，更多更多的美好呢。”

　　许珠玑想，她还是想信任这个世界的。即使可能没有完美的善意，可是到底还是有人心向善，还是有美好的东西的。而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活下去。

　　她的那双眼睛呀，从死寂恢复到了原本的亮闪闪，只是比起以往来说，多上一些坚定不移出来。

　　“我想要，认真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