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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亲身经历04树的排列02 ...

  •   雾气像是从几棵大树的树皮缓缓透出来似的,视野都被挡住了。

      突然想起妻子一定知道这几棵树的名字。我当然不知道,也当然不可能叫出了这几棵树的名字,它们就会乖乖退开。树不是宠物。宠物有反应,有表情,有情绪。宠物当你是老大。
      眼前这些不是宠物,这些大树的排列,挡住了我的景观视野呀!我重重地吸了一口菸,鼓起勇气,移步往迴廊边往下看。我想看看树是不是长在地上?没错,它们好像从出生就长在这裡一样。我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

      我回到主卧房,打了电话给仲介商,想要确定一下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儿?但是电话没人接。现在时间太晚了。我将电话挂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控制不了手的颤抖...

      我想我一定是记忆力出了状况。这些大树真的原本就在主卧迴廊外吗?怎麽会呢?不知道答案,不知道如何解释那些大树的我,终于在凌晨睡着了。在临入沉睡中的前一刻,我想的是,妻子知道树是长在主卧迴廊外的吗?她知道吗?

      醒来时,不但弄不清时间是几点了?也觉得自己不知身在何处?雾气已经入侵室内了。我马上变得非常火大!

      站在洗脸檯前,用冷水快速地冲脸。我把着毛巾,边擦脸边往楼下走去。

      整个室内都是雾!我下楼梯时可是非常小心的,还同时能够看见自己穿过雾时,造成空气滚动的那种画面。不囉唆!我好容易才摸到摇控器,直接把所有冷气及暖气都打开,我要把雾给完全破散掉!

      当我一出别墅大门,我看见四棵大树佔住了大理石台阶。它们巨大的树根穿破了台阶。大树的排列成为不连续的一道斜线,我的气派大理石台阶全毁了!

      我直接转身回室内,拿起电话拨给仲介商。我气得连话都说不好!

      我说:「那些树!妈的,树的排列毁了大理石台阶!长到我卧室外面来了…你都不知道吗?」仲介商只是:「啊?」、「啊?」的听着我骂。我知道他根本弄不懂我在说什麽?

      我直接挂断电话,快速而忙乱的换上衣服准备开车出门。

      我探索自己的忿怒,多半是因为不明白「为何会如此?」的关係而产生了恐惧,和因为不知道怎麽应付接连而来的困惑,两者转成一种极大的怒气,来掩饰目前对这种如同迷失异次元处境的害怕。是的,忿怒是我满腔恐惧的薄薄外衣,是让自己以为自己很强大的蛋殻,可我也很清楚,蛋殻很脆弱,轻轻一敲就裂了。

      当我动作顺畅的将车钥匙插入并且发动汽车的时候,我认为这很棒,自己还有有掌握事物的能力,而且也听到车库大门开始啓动的声音,这太棒了!

      而当车库大门升起时,我差点因为重踩油门,而撞向排列在车库门口的三棵大树!有三棵大树排列成三角形,正正地挡在车库门口!我的下巴因为急煞车的关係,重重地撞到了方向盘!牙龈一定撞到出血了。

      太可恶了,真是太可恶了!这不可能发生,有可能是谁在恶作剧吗?要我用走的吗?可以呀?

      我无视于滚滚浓雾,就直接往外走。但发现自己可能再走两步,就会迷失在雾与树的排列中。因为整座原始树林已经长过来了,还是移过来了?不管怎样,只是一夜之间,就在一夜之间!

      「说!你叫什麽名字?」我竟然对眼前的树大喊?但是我却不敢碰它一下!

      我用吼叫压抑我的恐惧。可是这样的技巧,不是人人都会。我想我不在行。我知道自己浑身发抖地离开散发着湿黏树皮味的大树间,很快地进到车库裡,往挑高客厅的方向走。

      妈的!没有一件事是合乎我预期的,但我不想,绝对不想看到的,就是挑高客厅裡也有好几棵大树!我踏进客厅的前一步,还在安慰自己别多想,但...挑高客厅裡真的就出现了好几棵大树!

      它们就可以这样不发出一点点的声音,然后凭空出现?而且长得好好地?像是从来没动过一般。原本吊挂在客听顶上的大型水晶吊灯,也被大树的无数枝干包覆,斜斜地撑在大树枝干上。明亮的黄色灯光,从粗细不同的树枝树干中散射出来,这真是太诡异了!我从三楼到一楼车库要开车,然后再走上来客厅,这才多久的时间?十分钟,顶多十分钟!

      聂医师,这...这样的状况实在太超出我所能承受的范围了!

      我大叫着冲过去推它!踹它!咒骂它们,这通通都没用!如果我像妻子一样知道所有树的名字,至少会骂得更过瘾!

      等雾散掉了,我一定可以出得去!我这样告诉自己。

      我放音乐来壮胆。我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慌张与恐惧。我得表现得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不会报警的。
      我也不会再吵仲介商了。
      因为眼前的情况已经无从解释,而且还会衍生出一堆不必要的问题。比如说;我一定是做了什麽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受此奇异的报应之类的问题。
      妈的!不就只有这一个问题吗?人们面对不可解释的现象时一定会偷偷地想:这傢伙肯定干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造了什麽孽才会这样?
      不,我没有,我没有再和妻子恶吵了。我们也没有再动手修理对方,我们也没有乱甩东西,破坏眼前的一切,就…就为了要让对方难堪!我和妻子都没有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了。

      「为什麽呢?为什麽呢?没有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了呢?」我幻想中的刑警,在我面前不怀好意的问着。

      我怎麽回答这个不怀好意的问题?我不会报警的。等雾散了,我就会离开。我会消失,没人可以找得到我。包括这些死人树!

      我走到起居室的吧台,为自己倒了不知道第几杯威士忌。

      没错,这是第三天。刚刚过了午夜十二点。钟敲了十二下,
      我听得清楚乾脆。每一次的钟声,都快要令我心胆俱裂!我是喝得太醉?还是不够醉?树的排列,在我倒完酒之后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被隔绝在起居室的空间。裡我像是围棋中逐步被封死的棋子一样…

      去你的!
      我突然反胃吐出一大坨莫名其妙的东西,而且故意地吐在树身上!

      没错,雾会散的。「有开始就有结束。这是大自然的定律规矩。规矩!你懂吧?」我跟树讲道理。

      难道我得将妻子的尸体从树下挖出来,才能解脱目前的困境吗?
      我根本办不到!
      我已经记不得当时树的排列了。
      难道她的尸体,会随着树的排列改变而改变吗?我不知道。
      那我更不可能找得到她了尸体了呀?

      我不知道埋在哪一棵树下的原因,是因为我不知道那棵树叫什麽名字?况且当时的大雾,差点让我迷失在树林裡绕不出来!她喜欢雾,越大越浓越好。我可不!现在比当时更麻烦!现在可不是差点绕不出来,是不可能绕出来了。

      妳不是很爱这片庄园吗?
      我让妳留下,我离开也不行吗?
      妳还要发脾气吗?
      我实在装不出怒气了…

      唯一脱逃的机率,是等雾散去。而围绕这个淼小机率的,全是恐惧。

      溼冷龟裂的树皮…散乱怒冲似的枝干…发着腐败气味的树叶…

      我知道自己的状况。
      我完了。
      应该是。
      我是完了,还是醉了?
      应该都是。

      聂巧儿听完躺椅上的男人所说的「亲身经历」,她有好一阵子像是出神般的没有反应。然后发现自己应该要有些回应才是,全因为这段「亲身经历」也太诡异了吧?

      男子看着她,一付似乎要听听聂巧儿的感想似的。

      「那些树...现在还在吗?」聂巧儿不能噼头就表示男子根本是在瞎说。或是编造一个惊悚的故事来吓人。

      男子点点头,没说话。

      聂巧儿要思量的,是这个男子所说的经历究竟是真是假?其中的含义跟症结何在?但是,就算有再多的好奇,都不适合当下就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认为应该用时间,让双方在平和的状态下持续交流,才能够一步步的靠近问题的症结。因此现在,应该做的是对这个男子所说的「亲身经历」,表示出兴趣。

      「我觉得你的『亲身经历』好特别。」聂巧儿侧着头对男子说。

      男子用点头表示同意聂巧儿这样的说法。

      「那你现在看到树会害怕吗?」

      「会有压力。」

      「压力?『压力』跟『害怕』,你觉得哪一个比较糟糕?」

      男子说不出来。

      其实聂巧儿从对方的反应就知道,「压力」对他来说比较糟糕。而「害怕」,只是压力之下衍生的副产品。

      从刚刚的「亲身经历」裡,聂巧儿认为,其中夫妻相处的描述,应该是「压力」的来源。至于那些诡异的树,跟似乎透露了男子杀了自己的妻子埋在某一棵树下的暗示,还有他最后被树木给困死在庄园起居室裡的结局...应该只是故事。要不然坐在她对面的,不只是个杀人犯,还是个鬼哩!
      室内传来一阵柔和的下课铃声。

      「谘询的时间结束了。」聂巧儿对男子说。

      「我应该怎麽办?」

      聂巧儿听过许多来谘询者都在问:「我该怎麽办?」

      但其实聂巧儿是不会针对心理问题或是压力的症结提出主动的建议。她要做的,是引导这些来谘询的人自动地愿意改变,这才是最好的办法。主动提出建议,通常带来两种后果,「对立」或是「依赖」。两者对于改善求助者的心理状态都没有帮助。

      「想想看,『压力』跟『害怕』哪一个比较糟糕?」聂巧儿对男子说:「我们下个礼拜同一天晚上再来聊聊这个问题。」

      男子点点头,起身。

      「对了,」聂巧儿想起一个问题:「刚刚的故事,你有跟谁说过吗?」

      「不,」男子终于在离开前露出微笑:「妳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轻轻的将谘询室的门关上。

      聂巧儿捏捏眉间鼻梁处来消除眼睛的疲劳,当她张开眼,却不经意的看见躺椅上有两三片乾枯变脆了的的树叶。

      「真是个诡异的人。」聂巧儿走到躺椅旁,蹲下来看着这两三片已经有点碎裂的乾枯树叶。她知道这整个区域裡,包括几间心理谘商室,以及走道,休息区都没有树木盆栽。这些枯叶,应该是跟着那个诡异男子来到这裡的。

      聂巧儿按下壁面上看起来像是门铃的按钮,其实那是同步录音装置,用来纪录每一间心理谘询室裡进行谘商的过程用的,每次谘商完,都会自动纪录下在整个心裡谘商过程中的对话,然后透过网路回送到自己和医疗行政组的电脑系统中,作为追踪及评估个案的参考依据。

      聂巧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坐在电脑前,将刚刚传来的录音档存进一个新的资料夹:「躺椅上的男人(一)树的排列」。

      她回想在刚刚的过程中,这个男子的描述很具体也很细微,有着明显的情绪转折。
      「是个说故事的高手。」

      聂巧儿会这样想的缘故,是在于这个男子所说的,真实性很够,完全像是一个人在诉说自己的亲身经历,但中间的过程,什麽树会自己改变排列,不声不响的就出现在起居室,一楼大厅中央的吊灯被树木的支干包围,还透出黄色的光线等等,最夸张的是,太太的尸体被他埋在某一棵树下,以及他最后被一群树木包围在三楼的起居室裡无处可逃...

      「但是他出现在我们这裡啦。」聂巧儿拿起包包,自言自语的说着。

      那只是一个故事,在客观的情况下只是一个故事,不同的是,对那个男子来说,这故事是他的「亲身经历」。

      凭空想像吧?

      他用这个故事来掩盖与妻子之间的冲突。其实应该要注意的,是他的人际关係相处吧?
      聂巧儿关上办公室的夜灯,离开办公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亲身经历04树的排列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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