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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终得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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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客城·鲛族王都
“魔气来了,全部撤离!”
鲛族最精锐的沧月军集体出动,百姓们按着他们的指挥井井有条往北冥的方向撤去,远处本该湛蓝的海水里游荡着漆黑的魔气,它们变幻出各种可怕的样子,慢慢追赶而来,吓哭了孩子们。
“好了,别哭了,不就是魔气嘛,有殿下在我们就不怕。”那孩子的母亲倒是心大,几下擦去孩子的泪水,不紧不慢,不像是逃命,倒像是散步般。
人们纷纷附和这位母亲,关于那位殿下的话题永远说不完,不久就连沧月军也加入了群聊,他们说遍了所有赞美之词,却无法完全表达出心中对殿下的敬仰……
任泽,整个鲛族唯一的殿下了,他睿智博学,灵力至尊,赏罚分明,爱民如子,长得又是完美无缺,见之倾心,最关键的是他至今没有选妃,让所有妙龄少女对他浮想联翩,犹如白月光般的存在……
扯远了,还是说说魔气一事吧。泉客城下有一个上古法阵,名为孟章大阵,乃是当年屠魔大战时留下的阵法,其中暗含不少玄机之处,亦是阻挡魔再入常世的大门。七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孟章大阵之下突然溢出股股魔气,惊扰思绪,让人陷入幻境互相残杀……当时王上任夕潮正在北冥修炼不在王城,众人一时六神无主,关键时刻任泽殿下挺身而出,召集长老院中灵力强悍者,运用五行八卦之术结成法阵将孟章大阵笼罩,以自己血肉为阵眼,同时发力,不一会儿就把魔气镇压了下去。
那时任泽才四十八岁,在鲛族中,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之后魔气断断续续地发作,每次都是任泽摆平,见那些魔气压根就不是王子的对手,百姓们放下心去,也不把它当回事了……
“快看,殿下!”
众人随着姑娘的叫喊声看去,一道蓝色光柱在水中砸出巨大涟漪,迅速生长如一个盖子般将所有魔气收了进去。任泽是乘着月光而来的盖世英雄,长发飘飘,鱼尾摇摆,只见他五指一收,那结界迅速缩小,魔气像是在网中挣扎的鱼那般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半个时辰后它们尽数被压回孟章大阵中,海重新蓝了起来。
“殿下好厉害!”
“多谢殿下!”
万民欢呼声中,任泽点头示意,显得那么风轻云淡。他在沧月军的护送下离去,每一片鳞,每一个指甲盖,每一根头发都是那般高贵优雅,荡漾着姑娘们的春心……
鲛宫大门缓缓合上了,还有姑娘们依依不舍,不得已,沧月军支起武器,开始劝离工作……
回到殿中的任泽歇了歇,想着自己好久没探查人间之事了,不知那三皇子如今怎样,有无脱险,便在空气中抹开一张水镜,照到了人间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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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方云归历经千辛万苦混入暗牢的时候,风澈正侧着身子躺在稻草上休憩,听见脚步声,他撑起身子,将视线从冰冷的青石壁上移开。
眼前,方云归掀开斗篷,挂着雨水的小脸通红在烛光下,微张的小嘴粗喘着气,一股股白烟缭绕……
“云归,你怎么来了,这里又冷又脏快回去!”他从地上爬起,铁链长度有限,他堪堪她的面前,隔着牢门与她对望。
方云归捂着心口咳了几声,上次被小鱼从海里捞出来,她就得了风寒,声音也哑的厉害:“我来看看殿下,咳,听说殿下又被关在了这里,我不放心……咳咳,我趁爹还在大理寺查案就偷偷出来了,天这么晚了,没人发现的,咳咳……”
风澈垂眸,苦笑着愧疚道:“这么晚了还未歇息,丞相他身子受得住吗,我在这里多呆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行,殿下一日不出来,我们就一日难安,殿下你放心,我爹就是舍了命都会把您救出来的!”方云归一脸郑重,小手紧握着铁牢指节用力到泛白,一条鼻涕晶莹留下,她呼啦啦地用力吸了回去,可爱样子逗得风澈不知不觉上扬了嘴角。
“哎呀!说这么多我都差点忘了我来干什么的。”方云归在怀里摸索许久,掏出个热乎乎的东西,小心拨开上面覆着的布,举着道:“看,殿下,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糖糕!”她的眼睛不小心扫到地上破碗里放着的冷馒头,恹恹道:“就知道他们苛待你,这是殿下吃的吗……”
风澈到没觉得这是个事情,他反而宽慰她道:“我不介意这些的,再说,不是有你送糖糕来了嘛,是夫人亲手做的吗?我不方便,你喂我好吗?”
方云归脑中嗡鸣,胡乱答应了声,抬起手臂踮起脚尖隔着铁栏拼命送到他唇边,温暖呼吸喷在手指尖尖上,又麻又痒地直往心里奔去,不知怎地之前还冷得发抖突然又热得难受,滑润的肌肤不时相蹭,引出一阵阵战栗,心跳加速,方云归只求他快些吃完。
“再给我喂些水。”得寸进尺。
方云归魂儿早丢了,他说什么便做什么。
“云归……”突然想起那个可怕的梦,风澈惴惴不安,他想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假如,我真的是一个怪物,一发疯就杀人的怪物,你还会……算了,若是真有那天,你还是快些跑吧,别管我……”
如果真到那时,他想他一定自行了断,绝不会害任何一个无辜生命。
方云归想了想道:“虽然爹从未与我细说,但我知道殿下在守护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那个东西很厉害,会带来很大的痛苦,但殿下从来没有放弃征服它,因为殿下是一个坚强的人,他知道他要保护云归,保护方家,保护夏国乃至整个人族,他不会那么轻易倒下,我相信他……”她越说越蚊子哼哼,最后那句“他永远是我的殿下”干脆成了心中之话,她鼓起勇气看向他的眼睛,柔弱纤指微微一勾,抹去了他唇边沾着的饭粒,犹豫着取出那块辟邪玉佩,递在他的身前……
“殿下的玉佩我弄回来了,还请殿下收好……”知道他把求爱的玉佩送给了华月生,方云归怎么可能心中不酸,拼了命地将他的辟邪玉佩捡回,这样,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了吧。
“你拿着。”
“啊?”
“咳……我的意思是,你帮我先保管着,你看我这幅样子……”他晃了晃手上的铁链,自嘲道。
“好……好的……”她慌乱往怀里塞着玉佩,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手抖得厉害,差点将那翠玉摔个粉碎。
风澈目光一直那般暖暖的,直到她收拾好狼狈的自己后,才徐徐道:“不早了,回去吧,别让你娘担心……”
她连一句再见都忘了说,跌跌撞撞在幽暗的甬道中跑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她,风澈才重新躺回稻草上。口中还残留着糖糕的清甜,仔细嗅嗅空气里,仿佛还留着她的味道,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说的话,既然她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那他便去做就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有脚步声传来,轻轻的落在门外,风澈动了动道:“云归你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她。”华月生冷冷的。
风澈脊背一僵,挣扎了些许后,还是缓缓坐起身子,靠在青石壁上,他抬眼看向牢门外那个面若清霜的女子,避开她的目光,涩着嗓子:“敢问,夏公子现在如何?”
“算是活着吧。”华月生蹲下,眼中寒光如冰刃般刺向风澈,一字一句回响在寂静暗牢中:“心脉俱损,如今靠几条傀儡虫维系着一个活死人的状态,几日前我的丈夫还会说会笑,如今成了这幅模样,你让我怎么不恨你?”
风澈无言以对。
“他是夏林,我和他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高贵又孤傲,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若是他知道自己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绝不会苟活于世!我本想看着血债血偿的一幕,可是你毕竟是皇子啊,你们皇帝老儿人前做戏再多心里也是舍不得的,还假惺惺地和我说你有冤屈,看啊,你这不就回来了,马上也快被放出去了吧。”
讥讽声中,风澈唇角苦涩翘起,小声解释道:“月姑娘误会了,皇上他是真的希望我死……”
“我不管你们父子间有何仇怨!我只是觉得我丈夫实在冤枉!”华月生扯起嗓子,无尽委屈,将牢门撞得碰碰作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后悔了,我当初就不应该出手帮你,更不应该随手收了你的玉佩让你生了心思!我要告诉你,华月生此生只爱一人,那便是夏林,无论他变成何种模样,我都会照顾他一生一世!”
估计是这几日大风大浪见得多了,风澈竟没有感到心有多痛,面对华月生的暴怒,他抱歉道:“我不会逃避任何一个我犯下的错,爱过你也好,误伤夏林也罢,我会尽我之可能赎罪,若是我只是个寻常人,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惜我还承载着关乎全部人族安危的重任……”
“我知道,始祖血的继承是吗?你还真是好命啊,让我,乃至我们整个华国都无法问罪于你,罢了,我华月生也不是个不分轻重的妇道人家,事情可以作罢,你可以活着,两国关系依旧可以像文书上写得那般,只是,这一切的必然条件就是我的丈夫活着,和以前一样的活着,我可以等,等到你完全融合了始祖血,我可以给你们时间去寻良方,我只要一个结果,别让我耐心耗尽!”一脚踹上牢门,铁器的嗡鸣声在青石壁上久久不散,她气得转过身去,肩膀上下起伏,像是受够了这压抑的环境,她大叫一声离去。
“对不起,我真的是无心……”风澈缓缓合上双目,耗尽气力:“谢谢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