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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情 ...

  •   谢景华他娘怀他没多久,本来挺好的身体不知怎么便一下子多出许多病症。定远侯最宠夫人,心疼得不知怎么办好,哄着夫人一日按三餐调养,人参当归吃了有二三十斤,才好歹把他生下来。
      生下他来也是瘦瘦小小的一个,长不开的豆芽儿似的,养到了四岁也只得小小一团,这倒还好,可怜多病,可人得很。外相却生的好,雪白肌肤漆黑眉睫,眸色深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是个讨人喜欢的清透模样儿,长得好,就更加可人疼。只是个儿体格有些磕碜,难免让为人父母的有些意难平。
      他娘也着实着急,后悔自己产前不知保养,但到底不敢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安慰他说:“小孩子多吃一点才长得高。”于是便命厨房将熊掌狼腰鱼翅猿唇之类写了吊牌,天天变着法儿给他调弄着吃。
      无奈,这些“十全大补汤”,除了将他的小肚子养得有点膨胀起来,其余的效用一概不见。
      他娘见状,同他爹商议:“景华今年怕是不能入讲武堂习武了,不如先给他找个学府,先读两篇书认两个字罢。”
      天不怕、地不怕,活了半辈子只怕老婆的定远侯闻言,头一次对夫人红了脸:“此言差矣,小子不上进,不学一身安邦定国的武艺,以何立于天地之间?我又以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我们姓谢的没有别的本事,这一身吃饭家伙还没丢了。”
      定远侯夫人从没见过她当家的跟她叫板,一时很是新鲜,思索片刻,确实不错,但架不住慈母心性,遂佯怒道:“我也知道啊。可景华总是不好,也不能压着孩子学啊。你看就他这个身板,拉的动弓,提得起剑吗?你这爹忒不用心,平时孩子冷了饿了,你倒教他多冷一点饿一点,男子汉不丈夫多吃点苦不算什么。有你这么当爹的么?你不同意我也不坚持,你说怎么办呢?眼见着也五岁了,难道还拖着,等将来文不成武不就不成?”
      一个女人即使不是存心挑剔,也总能讲出许多让男人招架不住的话。定远侯谢存周威风一世,旁人多道其不近人情,唯一一点爱好便是宠一宠老婆,见夫人这话,三分嗔怒,七分堂皇,还没从脑子里理出个头绪来,便已不自觉地让步:“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罢,罢,便容他再放肆两年。我有一至交好友,现在已很难寻他踪迹了,不过我若勉励一找,大概他也肯一见。他要是能答应收谢景华为徒,景华也不能就废了。”
      定远侯夫人未出嫁前是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将门虎女,有些怀疑他那位“至交好友”的本事,便问:“你那好友的名讳,方便告诉我吗?”
      谢存周笑道:“名讳嘛,夫人请听:五陵先生莫不争。”
      他夫人立刻笑逐颜开,“就是那个十六点状元,圣上亲自三顾而不见的不争先生?”
      谢存周高深莫测地一笑:“是啊。”
      定远侯夫人心花怒放,这一放,马上将那点心疼淡了,只想立刻把她儿子送走才好,“你这滑贼。认识这样的人物,却藏着掖着不告诉我!既然这样,你快请那五陵先生来,我立刻置酒整宴,让景华拜他为师。”说着,刮了下他鼻子。
      “不急。”谢存周竭力不让自己美得太明显,“要请他一见,也不知我那好友肯不肯赏脸。”
      是夜。
      从来都灯火通明的侯府,熄灭了所有的灯,只点上了二十八盏灯笼,每一盏灯笼的尾部都扎上了细白的绸缎。总是吵吵闹闹的宅邸变得安静起来,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不动声色地流露出几分庄严。
      粉妆玉琢的小侯爷被奶母抱在怀里,有些懵懂地看着本来熟悉的楼轩。好玩的门童哥哥和老是笑着的掌勺叔叔见着他都板起了脸,一点都不可爱了。他只好看起了黑夜里唯一亮着的东西。
      那个灯笼可真好看,他想,我想要。
      于是他蹭着一向疼他的阿妈的脸,“我想要那个灯笼。”他牵着阿妈的手晃晃,“想要嘛。”
      奶母被这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撒娇弄得差点心脏骤停,幸好残存的理智让她控制住了自己:“不行啊,小侯爷。侯爷和夫人说过了不许动,不然要罚呢。”
      谢景华慢慢的“哦”了一声,伸出手去摸了摸,手收回来,又忍不住摸了一下。
      “不能让阿妈挨骂呀。”他委屈的想,“我不要了。”
      他很大度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碎玉似的乳牙,“那就不要了吧,阿妈。”
      奶母心都化了:“真是好孩子。”
      有人很轻地笑了一声,附和:“确实是好孩子。”听声音,好像只在近处的灌木丛。
      奶母立刻警觉起来,收紧了抱着谢景华的手:“谁在哪里?”
      那人笑道:“不必紧张,是你侯爷请我来的。喏,”奶母只觉眼前一花,那盏谢景华垂涎不已的灯笼便已递到眼前:“拿去给小侯爷玩吧,不用担心。”
      那笑着的人长身玉立,眉目深邃,面容俊秀,一身青色的长衫,颜色已经有些旧了,却依旧不减他风华。他朗朗的笑:“好友盛邀,我来了,好友却怎的不见人影?”
      谢景华被这自带光芒的出场闪瞎了眼,很没有骨气地说:“叔叔,您长得真好看。”
      “小兔崽子!”他那侯爷爹不知从那里钻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真情实意的笑:“也不想想没你爹这张俊脸,你怎么能长得这么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那人顺手就揉了一把谢景华的头发,“几年没见,存周兄还是这么自信,在下佩服。”
      谢存周嗤笑道:“你不也是吗?”对奶母挥了挥手,“把孩子给我,你去休息吧。”
      奶母向着二人福了一福,很有眼色的下去了。
      意气相投的旧友阔别多年,此时重逢,自然激动不已。
      谢存周先是天南海北地扯了一阵,才说出目的:“其实我这次找你来,是有事求你。”
      莫不争不知从哪里摸出了把折扇,边摇边说,“你先说,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
      谢存周没多说废话,三下五除二便把谢景华体弱多病以及求他收徒的事说了,末了还加了句:“你嫂子说了,你要不答应,以后就不让我回房睡觉了,要是我睡眠不足未老先衰,可全都是你做的孽啊。”
      莫不争叹了口气,收起折扇拍了下自己白皙的额头,“老兄,”他从谢存周手里抱过了谢景华,“你可让我消停几年吧。”
      他已是默许的意思。谢存周见倒霉儿子只是没出息的冲着好看叔叔咯咯的笑,恨铁不成钢地敲谢景华的脑门:“快拜师啊,还愣着做什么?”
      “不拜了罢……”他话还没说完,谢景华已经挣扎着跳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奶声奶气:“师父。以后您就是我师父了,我一定听话,不会让您生气的。”
      谢存周:“……”
      小兔崽子肯定是看莫不争这张脸才这么麻溜的!
      莫不争倒挺兴头,当场拔下了手上一串红檀珠,戴在了谢景华小小的手腕上,“认我做师父,就是我的徒弟了。只是,”他淡淡的说:“若有朝一日为奸作恶,我必亲自清理门墙。”
      谢景华还不太懂什么叫“为奸作恶”,但还是应声:“好!”
      莫不争这才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他腿上的灰,向谢存周作了个揖,“谢兄,我收下你儿子了。你替他收拾收拾,我三天后来接他上咱们不周。”
      谢存周忍不住道:“你不多留几天吗?夫人也想见你。”驰骋沙场的人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是眼圈微红,分明在激动。
      莫不争微微一笑:“过两天自然来叨扰。可别急着让我见嫂子,说不定见了我,嫂子连你也不要了。”
      “呸!”谢存周愤怒的拍了他一巴掌:“会不会说话?”
      谢景华年纪小,还不明白何为“生死之交”,但他也感受到了,他爹和他师父之间不用言说,就已心知肚明的默契。
      那是只有“知交”才有的默契。
      他娘听说不争先生收了他为徒,又听闻不争先生是个美男子,高兴得不知怎么好,吃的穿的玩的用的装了一马车,还备了一箱子压箱底的宝贝做束脩。还是谢存周好说歹说,明言莫不争不要这些东西,她才罢了,转而换了一箱朴实的银锭子。
      三天后,莫不争来到定远侯府。
      定远侯夫人见到传说中的五陵先生,眼都直了,半天踩了谢存周一脚,埋怨他怎么不早点告诉她有这么一号人物。谢存周气得醋海浮沉,想起前几日莫不争的玩笑话,想方设法阻止两人接触。
      但定远侯夫人心情无比愉悦,有的没的说了一箩筐,大意是:孩子拜托您了您好好照顾他我们全家都感谢您。
      莫不争点头微笑。
      直至暮色四合,他才带着谢景华,走出了侯府大门。
      马车越行越远,定远侯夫人静静的看着他们驶出她的视线,半晌,眼泪无声地流下来。谢存周搂过她,轻声安慰。
      谢景华趴在窗沿,月华如洗,星光皎洁。还没走多远,他已经开始想念,想他美丽温柔的娘,想他严肃慈爱的爹。
      远处,一颗星子悄然滑落天际。
      命运悄然无声地流转到转折处,擦过红尘的阻碍,发出轻轻的一声叹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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