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记》他山石玉

5、第 5 章

　　她现在的最大困境就是没了灵力，只能任人宰割。

　　“很简单，我授你一套心经，可疏通气脉、滋养灵根，如若顺利，或可恢复个五六成的功力。”

　　口气听着可真不小。檀月眯起眼退后一步：要相信他吗？

　　单看此人身份不明，做事也不甚地道，就不像个值得信任的——更别提那个什么心经，如果是些邪门歪道的路数怎么办？

　　可，万一是真的呢？

　　五六成的功力虽然不算多，用来保命应该不成问题了……

　　嗯……既然壳子都已经被占了，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死马当活马医一回吧！

　　“咳，那个心经……要怎么练啊？”

　　男童唇角微勾，示意她坐下，伸出手，让二人拇、食指指尖相抵，“等会我授你口诀，引你入定，你只管顺着口诀闭目调息，若见着什么光怪陆离的景象，无需惊异。”

　　檀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见指尖连接处亮起荧荧白光，少顷，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手臂缓缓流进身体里。起初她还有些害怕，但见男童闭目敛眉，面容沉静，不知怎地心也就跟着安定下来，遂闭起眼睛跟着口诀调息运气。

　　意识在黑暗中沉沦，不知过了多久，忽觉一丝凉意掠过颊边，张开眼，发现自己竟漂浮在半空中，清风拂面，流云舒卷，忽听一声清啸，一只羽翼华丽的大鸟从前方掠过，振翅间卷起万道霞光。

　　她随即跟了上去，只是心智恍恍惚惚好似不能自主，却又觉得眼前的景象好生熟悉，彷佛在哪里见过。

　　大鸟兀自展翅高飞，领着她翱游于九天，俯仰之际，山河变幻，日月交替。檀月在徜徉中极致放松，整个人轻得几欲跟风融为一体，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神鸟在她上方引颈清啼一声，身体化为缕缕霞光飘落，在那一瞬间，她周身血脉一热，意识瞬间清醒。

　　“如何？”

　　耳边传来男童的询问。檀月睁开眼，正对上那双清亮的凤目，怔了怔，好一会儿才道：“刚才我梦见自己和一只大鸟在天上飞，好不快活！”

　　“那不是梦，是灵体特有的冥想状态，在此状态下或预见未来，或经历往事，不过本能而已。”

　　经历往事……唔，难怪了！

　　难怪一些画面那么熟悉……所以应该就是一些记忆碎片吧？

　　这么说来，她这么练下去说不定还能找回以前的记忆呢。

　　“这个心经，要练多久啊？”

　　“每晚一次，倘若你有造化，四十九天内大约能有所突破。”

　　檀月哦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挠挠头道：“可是明晚……恐怕不行啊。”

　　“为何？”

　　“是这样的，原来那颗漱元丹不是丢了么，我们商量过，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炼制一枚，而如今炼丹的材料里缺了一味冰莲，所以……”

　　“所以，你打算去碧霄宫摘冰莲？”男童笑了一声。

　　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了，现在他躲在自己的神识里，自然什么都瞒不过去！

　　“你如今对玄冥宫的事倒上心。”不待她回应，男童似笑非笑道，“且不说碧霄宫距此万里之遥，你身无灵力如何去得？即便去了，那湖底的灵物可不好对付，连你口中的那位太阴大人也不够道行，你去又能如何，送死吗？”

　　檀月笑眯眯道：“本来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是不敢的，但刚才我忽然想到，如今阁下与我一体共生，想来是不会眼睁睁看我做了妖怪的点心的哦？”

　　“你在威胁我？”男童目光投来，寒意逼人，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不是威胁，是请求！”她赶忙解释，“玄冥宫于我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我都有义务将功补过，去碧霄宫虽冒险却总要一试，眼下能帮我的或许只有你了！”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宛如月下露珠，透着纯真与无瑕。

　　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明明身边已然危险重重，虎狼环伺，还要去管闲事——这份乖张执拗简直跟以前一模一样！

　　男童沉吟片刻，忽然笑起来，“你猜的没错，以我的本事，是可以对付那灵物，只是一码归一码，倘若这次我帮了你，你必是得给我些什么的。”

　　壳子都借你用了，还不够？

　　想到自己以前大约就是这般签下了“卖身契”，檀月恨不能将这个萝卜丁提起来打一顿，但面上只能装得乖顺，她咬牙道：“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不如暂且将这份人情欠下，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尽力报答就是了。”

　　“好，记住你说过的话。”男童的笑容在月色中透着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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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神行符？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嘛！”

　　檀月躺在床上举着手嘟囔。

　　掌心上，一团淡红色的线团若隐若现。昨晚离去前男童在她手掌上画了这么个玩意儿，说是有了这东西，十二个时辰内可移形换位，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所以，一切真的不只是个梦。

　　那个萝卜丁到底是什么人呢？明明年纪不大，本领倒确乎不小——看他的穿着打扮，莫非真是丹阳宫的弟子？可丹阳宫的人跟自己有什么瓜葛呢……

　　她不禁想到了那则传言，说她痴恋某某星君的传言。

　　会不会……

　　她登时涨红了脸，拼命甩头。

　　打住，都是些啥乱七八糟的啊……再怎么说，人家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娃娃！

　　太阳差不多快落山了，檀月甩甩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深吸口气闭上眼，双手捏诀，专心默念：

　　“碧霄宫，明霞谷……”

　　“碧霄宫，明霞谷……”

　　不一会儿周身风渐起，身体瞬间变得轻如羽毛——那娃娃果然有两把刷子！竟能利用自己这没了灵力的身体催动符咒，施展法术！

　　她甚至觉得自己能接受和别人共用一具身体了……因为这种抱大腿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啊——哎哟！”

　　檀月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痛死我了，怎么突然摔……”话到一半被她生生咽了下去，连身上的疼痛也顾不上了，只是呆愣在原地。

　　却看眼前层峦叠翠，仙云缥缈，几重青山之外霓霞漫天，白鹤缭绕——这哪里还是自己那个逼仄狭窄的卧房，分明是她从未见过的仙灵奇境！

　　“太美了……这里就是明霞谷么？”

　　——怎么样，可有想起些什么？

　　檀月努力回忆了一下，摇头，“没有——欸，谁在说话？”

　　不冷不热的声音再次响起——自然是你新抱的大腿。

　　檀月吃了一惊，“是你，你在白天也能和我说话？！”

　　之前都是在晚上见面，她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哩。

　　——白天人多眼杂，似你这般大惊小怪岂不惹人注意？再有，以后有话在心里说，无需自言自语。

　　檀月讪讪地“哦”了一声，想想不对，又在心里加了句“好的”。

　　“对了，玉湖在哪儿？”

　　——山脚下便是。

　　檀月以手搭蓬往下张望，果见一湾碧水偎着山脚，宛若一块翡翠，湖心处浮着一片莲丛，细看去，几星蓝白缀其间，应该就是她要找的冰莲。

　　这座山不高，下去并不费什么时间，檀月加快脚步，一盏茶不到的工夫，人已经来到湖边。

　　湖边放着一条小船，想来是碧霄宫弟子日常所用。檀月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忽然心里有些没底，一切到目前为止似乎太过顺利了，顺利得让人不安。

　　抬眼望天，暮色已深。

　　再犹豫下去，等到天黑还不知会有什么变故——算了，来都来了，磨唧个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跳上小船朝莲丛划去。

　　没想到这莲丛看着不太远，却不是一时半刻能靠近的，好容易快到了，此时，湖面上忽然弥漫起氤氲的雾气，水面也陡然湍急了起来。

　　檀月觉得有些不对劲，环顾四周，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形成了一个盆大的漩涡，裹挟着袅袅雾气急转直下，漩涡底下，竟然是一双大如灯笼、幽暗碧绿的眼睛。

　　妖物！

　　饶是心里早有准备，檀月还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她拼命往前刨水，漩涡仍有不断扩大的趋势，回旋的水势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地将她往后拽，而那双碧眼此时也浮出水面，发出瘆人的凶光。

　　“来都来了，怎地还躲躲藏藏不现身？在湖底这么些年，老夫可是日夜想着你呢……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