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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27 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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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二)
庚辰带回来的消息让执明十分难安,与钧天玉城相邻之处的昱照山确因几年前的一次地震而崩塌出了一条小道,只那小道十分的隐秘,又在陡坡悬崖之间,乱草丛生、怪石林立,所以并未被人发现。
庚辰不知带回来了消息,还将那条隐秘小道周围的地形地貌全部都描绘了下来制成地图交给了执明。
“那条小道直通玉城,根据林抚远所带的部曲之言,山下面紧邻的就是林抚远的私庄,占地极大,因钧天已然无主,如今的玉城由地方豪族东阳刘家所掌控,犹如一个小国家一般。亦需百姓交纳税款等,只是那刘家势力虽强,但手中兵卒也不过一二万人而已,且除了少数之前玉城的守军之外,其他不过是刘家府兵,数量虽多,战力却不堪一击,故而玉城管理都十分松散,不然也不会让他如此轻易便带了这许多铁矿石进城。”庚辰将打探来的情报一一叙述于执明知晓。
执明闻言沉默不语,看着案上地图深锁剑眉。
“那你可有去他在玉城的私庄打探?”执明问道。
庚辰摇头:“并不曾,一来属下并不确定那部曲所言是否是真,二来也恐打草惊蛇,故而只将那小道探查了清楚,并未曾进入玉城境内,王上可需要属下再去探查?”
执明摆摆手:“不必,你做的很好,的确不该冒进,谁知那林抚远又怀着什么心思。”
庚辰听了欲言又止,似有话说,执明见状便又问道:“有什么想说的说就是了,不管你说什么,本王都赦你无罪。”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属下在安西郡也曾见过那叫林抚远的商人,观他求生之欲极强,不是那不畏生死之人。”
“你的意思是他贪生怕死?”执明问道。
庚辰沉默不语,但也算是默认。
执明微微颔首,未再说什么,只挥手让他退下,好好歇息。
待庚辰走后,吕无庸才敢端了汤盅上来让执明进上一碗,这几日执明日日忙到深夜,饭食却用的少了,吕无庸担忧不已。
执明端过汤碗喝了一勺,是当归羊肉汤,还加了红枣和枸杞,炖的浓稠,温温热热一碗下肚,倒是觉得手脚都暖和了不少。
“王上这些天太过劳累了,如今已是正午,不若小憩片刻,养养精神。”吕无庸立在一旁劝道。
执明却似根本没听到吕无庸的话一般,并不答话,吕无庸抬眼看去,却见执明正望着汤碗出神,不由轻咳一声,执明始觉自己又恍惚了精神,放下汤碗,复又去看案上的地图。
吕无庸上前收了汤碗,执明突然出声问他:“吕无庸,你可怕死?”
吕无庸一惊,拿着托盘的手都不由自主抖了抖,但好歹也算稳住了,笑道:“王上说笑了,这世上,哪有人不怕死的呢?”
“那若是有人要杀本王呢?你可会舍命相护?”执明又问,“本王记得父王说过,当年也有贼人想要行刺他,差点得手,危难之际却是你替父王挡下了那一剑,那时你便不怕死了吗?”
忽闻这成年旧事,吕无庸略略恍惚了片刻,立刻回身,躬声道:“能为王上、先王而死,是老奴的福分,若是有人胆敢对王上不利,老奴纵是拼死也要护着王上的!”
“是吗。”执明轻轻说了一声,忽而一笑命吕无庸磨墨,提笔便写了起来,成做一封密信交给了吕无庸,“你去把这信交给庚辰,让他回安西之后交给莫澜,另下明旨,让莫澜在新春回京述职,共度佳节。”
吕无庸一时没揣摩透执明的意思,但也不敢问,只接了密信退了下去。执明却看着案几上地图笑了,他不信,敢在四国周旋的商人,敢走昱照山小道来往天权走私的商人,会是什么无能之辈,他或许贪生,但定不畏死,执明扯了扯嘴角,先让莫澜把人带来见见再说吧,再看是杀是留!
莫澜在接到圣旨之前,先收到的是庚辰带回来的执明的的密信,看到密信内容,莫澜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只觉得这日子如何就过的如此艰难呢?
带林抚远入京容易,可是要不着痕迹,不让任何人发现的带他入京,这是个大活人啊,又不是一件死物,如何这般容易!
王上啊王上,您可真会给臣出难题!
不过抱怨归抱怨,事情还是要做,林抚远被打扮成了随行的下人一道入京,而他侍从等人自然就全部都被留在了安西郡,但他身周跟着的都是庚辰这段时间训练出来的莫府护卫,纵林抚远长了翅膀,只怕都飞不走。
既然是明旨进京述职,又是共度佳节,莫澜自然也准备了好些贺礼,这安西其他东西不多,唯独着山货极多,莫澜亲自监督着置办了不少上品,又挑了一些貂皮、东珠、人参、鹿茸等物,带着袁曦给他的五百侍卫,浩浩荡荡的回京了。
紧赶慢赶的,总算在腊月二十七那天到了京城,二十八休整一日,二十九大宴群臣算是君臣共度年宴,之后自腊月三十除夕至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十六日举朝休沐,不开朝会,若有大事只递折子进宫。
除夕之日,执明招了莫澜进宫,莫澜把林抚远一并带入了宫中,执明在玄武宫见了他们。
虽是大年下的,可是这天权王宫之中除了挂了些个灯笼之外,倒是也不见多少热闹,只因整个王宫之中只有执明一个主子,即无后妃,也无子嗣,执明又是独子,除了个王叔之外,连个亲戚都没有,这年自然也就过的冷清。
莫澜跪下与执明行礼,虽然也不过只有数月未曾相见,可是莫澜依旧觉得执明似乎又比之前威仪了不少,且又有外人在场,叙旧的话也不能说,只默默站到了一边。
林抚远从未进过王宫,更未直面过君王,他曾听闻天权国主骄横奢侈,是个只知享乐的昏君,心中还暗暗嗤笑过,可如今真正到了这天权王面前,他觉得如芒在背在,威压之重,竟似要折断他的脊梁一般,但纵是如此,他依旧将背挺得笔直。
“林抚远?”王座之上的君王的声音传到耳边,有些低沉,并不算威严,甚至还有几分轻笑之意。
林抚远心头一震,俯身下拜,强自镇定了心绪,往常他游走在达官显贵之中,周旋在各国豪族之间,也未曾这般害怕过,或许只是因为现在他面对是可以对他生杀予夺的君王,他的那些所谓八面玲珑在绝对的权势之前,不过只卖弄口舌的笑话罢了。
“草民林抚远,拜见天权国主!”
执明没有叫他起来,林抚远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这沉默压抑的感觉反而比执明大发雷霆还让他感觉心慌。
殿中安静的出了书页翻动的声音,只有几人的呼吸声,良久,执明才缓缓开口:“你倒是很有胆色嘛。”
林抚远不敢答话,一个君王说你胆子大,难道会是好事?
“你可知你犯得是死罪?”执明语气轻快,似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你悄无声息地进了我天权境内,无人知晓,那自也可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世上,更不会有人知晓。”
林抚远瞳孔骤然紧缩,头磕在地上:“请天权国主饶命!草民愿以全部家财为献!只求饶了草民一命!”
林抚远来之前,庚辰早已将林抚远的信息全部告知了执明,林抚远身家之巨,便是执明这个天权王看了都不由咂舌,但他要的却不仅仅是那些钱财,执明丢下手中的书,笑道:“那些东西,换不了你的命。”
强行让自己平复心绪,林抚远明白执明应该不是想要自己的性命,若是想要他死,不必特意见他,可是执明究竟想要什么呢?林抚远猜不透,他以为执明想要他的万贯家财,可是如今执明却说这些换不了他的命,那……什么才能换他的命?!
“草民还知道一个秘密,或许能换草民的性命!”林抚远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立刻开口。
执明扫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字——“说。”
“草民知道前天权兰台令慕容大人的秘密,不知这个秘密,可能够换草民项上人头?”林抚远始终低着头,不曾看见执明的神情。
而站在一旁的莫澜在听到兰台令三字时就知道不好,再听到慕容二字时心下已经默默捏了把汗,悄悄看向执明,果然见王座上的君王已然脸色铁青,眉间氤氲起杀气,搁在书案上的手紧握成拳,用力到青筋暴起。
莫澜才想开口,执明肃穆冷然的声音却已经响起:“本王不想知道,什么秘密也换不了你的命!”
林抚远心中大振,他再想不到有什么可以换自己性命的了,可是他还不想死,他为何要死?那个因为他生父是胡人便对他百般冷眼的父亲还未死,那些对他随意欺压的兄弟还没死,他怎么能死?!他还有爹爹在林府,若是他死了,爹爹又该怎么办?是不是会被欺凌致死?!
不!他不能死!
就算对着面前这个男人摇尾乞怜、万般祈求他都不能死!
“王上!王上,只要您能饶小的一命,小人可以为您当牛做马,您叫小的做什么都可以,求您饶了小人吧!”林抚远以头抢地,头磕的砰砰作响。
执明冷眼瞅着他的样子,不紧不慢来了一句:“就算让你背叛林家,背叛天璇,都可以?”
林抚远一怔,一时间忘记害怕,仰头看向执明。
执明起身走到林抚远面前站定,由上至下俯视着他:“你是林家的庶子,生父是胡人,身份卑贱,在林家处处受挫,连奴仆都敢对你放肆,你难道就不恨不怨,不想将林家人踩在脚下吗?”
“想!”林抚远想也未想立刻回答。
那瞬间执明在林抚远眼中看到炽热的火焰,以怨恨为养料燃烧的火焰,他勾了勾嘴角:“那你现在的选择呢?背叛你的家族故国,还是跟着本王?”
林抚远深深看了执明一眼,坚定道:“小人愿追随王上!”
“本王可以给你这个机会。”执明说道,“你死了对本王毫无用处,不过是条人命罢了。而你若要活着……就要为本王所用,替本王做事,你想要的,本王自会给你。”
死里逃生,林抚远脸上却没有什么欣喜之色,他第一次抬头仰视了这个王者,只觉得自己的渺小,最后深深下拜,应了声是。
执明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本王要你做的事情,莫澜自会告诉你的。”
“还有……”执明顿了顿,面上神色一凛,“阿离的事情……你不必说,现在不必说,以后……也不必说,不管是对着本王,还是对着其他人,若是阿离的秘密泄露出去,不管是何人所说,本王都记在你的头上,可明白了?”
“草民明白。”
林抚远自被吕无庸带了下去,莫澜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王上……不听……阿离的秘密吗?”
“阿离的秘密自该由阿离亲口告诉本王,本王为何要从旁人口中听说?”执明轻哼一声,“若阿离想说,他自会说的,若他不想说,本王又何必刨根究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