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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二章
      “阿离,你究竟想要什么?!”执明扬高了声调,说是质问都少了一分凌厉,似乎面前眼前之人,他总是无法狠下心肠,所有的冷硬在他面前都会化作一滩春水,说上一句,闹上一场,最后先不舍的总是他自己。
      慕容离转身,望着执明那双桃花水目,他特意问了向煦台服侍的宫人知道执明被太傅叫走,便想独自离开,谁想终究是避不开这一番离别,故意说了几句激他的话语,也不过换来他这么一声算不得质问的质问。
      慕容离垂了垂眼眸,他想要什么,他也曾在无数个深夜天明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每次的答案都会有所不同,直到浮玉山之盟之后,他脑中混乱的思绪才渐渐清晰,在天玑国破,齐之侃、蹇宾身死,他却真正明白了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王上,你想要这个天下吗?”慕容离又问了一遍执明这个问题,那晚他曾问过,执明酒醉时的回答,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楚,可是他还想再问一遍,在他清醒的时候,再问他一遍。
      执明有些烦躁的回答:“不想!阿离为何要这般问本王,阿离这样的谪仙之姿,该寄情于书画山水之中,而非多关心这些功名利禄!这天下谁爱争谁争,反正天权有昱照关天险,再打也打不到这里,阿离只管在本王王宫之中随心所欲便好!”
      “随心所欲……谈何容易。”慕容离轻叹一声,抬眸望进了执明眼里,执明蹙着眉头,眼中的情绪却太多复杂,失望、不舍、难过……他一时也分辨不清,紧了紧手中的古泠箫,清清凌凌的声音从口中吐出:“我本就是一个俗不可耐之人,空有这幅皮囊罢了,辜负王上错爱。至于我想要什么……等王上哪天想要这个天下了,我就告诉王上,我想要什么。”
      说罢转身便往屋外走去,没有再管身后的执明是何表情神态,可会伤心难过,他想若是这点伤心难过,这点不甘不足能让他再成熟一些,能让他争上一争,到也算一件好事。
      宫外庚辰已经等候良久,知道看见慕容离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他才松了口气,迎上前去:“少主,我以为执明国主会强留下您呢。”
      慕容离拢了拢肩上的纯黑的披风,拢住一身的红,微微侧身看了一眼天权王宫,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他不会的,这样的事,他绝不会做。”
      “少主说什么?”庚辰疑惑抬头。
      慕容离却不理他,翻身上马:“今夜快马赶路,两日之内到达嘉成郡。”说着一夹马腹,策马飞奔,庚辰见状赶紧上马追去。
      行至半路,天却下起雨来,起先还只是蒙蒙细雨,渐渐的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消一刻衣衫便都湿了,庚辰担忧慕容离,几次赶上想让他停下避雨,慕容离充耳不闻,庚辰只得随在他身边继续跑马。
      这雨下了一个日夜,进入嘉成郡境内,雨水方停,庚辰去看慕容离见他满脸的水渍,还有雨水顺着头发蜿蜒进他的领口,一身衣衫全湿透,风在一吹,冷的彻骨。
      “少主,属下已经安排好了住所,跑了一日一夜的马,还是休息一下的好,且这身湿衣服也需换下来才是,否则生病了岂不是更耽误事。”庚辰说的诚恳,慕容离也未反对,跟着他去了一处偏僻的民居,开门是一个二十三四岁上下的劲装青年,骨骼精瘦、身材挺拔,尤其一双眼睛亮的过分,一看就知武功奇高。
      翻身下马,庚辰对那劲装青年吩咐:“你且去烧些热水,准备两套换洗衣服,还有温热的粥食。”
      那青年也不多问,转身就去准备了,连和慕容离打个招呼也没顾上,庚辰想叫住他也未来得及,只得向慕容离赔罪:“还请少主见谅,方夜就是如此,有些木讷,但胜在忠心,且身手又好。少主此次前往遖宿,让我留在天权,身边总要再跟个人才是,方夜最合适不过。”
      微微额首,慕容离知道庚辰给自己安排的人必定妥帖:“你也去梳洗休息吧,有事一会儿再说。”
      庚辰领着慕容离到了房间门口才躬身退下,进门,方夜已经把浴桶热水都准备好了,换洗衣衫也放在了一边,看到慕容离恭敬的俯身行礼口称少主。
      “你是方夜?”慕容离伸手试了试水温。
      “正是属下。”方夜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慕容离。
      “庚辰都与你说过了吧,你可都明白了?”
      “回少主,师兄已经都同属下讲过了,请少主放心,属下必定誓死护卫少主周全,听从少主调遣!”当即方夜跪下,义正辞严地说道。
      慕容离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心想的确如同庚辰所说有些木讷,应了一句,便让他出去了。
      解开潮湿的衣衫,粘腻在身上,的确不舒服的很,跨进浴桶让热水浸透自己的身子,放下觉得一身冷意纾解了几分,轻呼出一口气,慕容离仰头靠在了浴桶上望着陈旧的屋顶,脑海中混乱一片,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记得策马离开天权王都之时,心中所想只有,快些、再快些,似乎是怕自己慢上一分就会舍不得离开一般。
      默默闭上眼睛,他知道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要离开,更要前往遖宿,他清楚他自己要做什么。

      听到宫人回报,得知慕容离已经驾马离开王都一天一夜之后,执明才终于接受了慕容离当真离开的事实,枯坐于向煦台中,前日晚上他还与慕容离在此饮酒,今日却已人去楼…
      “阿离……”执明轻唤,向煦台中空空荡荡,无人回应,其实就是在以往,那人也不见得就会回应一二,总是一副冷淡模样,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便是对自己这个王上也总不假辞色,一句温言软语也没有,倒是自己讨好他更多一些。
      执明抬眸扫视四周,向煦台还是以往模样,分毫不改。想要起身,一不留神却拌了一跤,一旁服侍的吕无庸赶紧上前扶住他,他借着吕无庸的力方才站稳,转头看见吕无庸一双担的眼睛。
      “吕无庸,你说……他为何要走?是本王待他不好吗?”执明轻问,其实他并非想要得到答案,他是想问,如果看到那个人他也要上去问一问,到底为何,为何要走。
      吕无庸低着头恭敬回答:“怎会是不好,王上待慕容大人可谓掏心挖肺了,慕容大人他……”
      执明却抬手打断了吕无庸的话:“莫澜呢?召莫澜入宫。”
      “这……”吕无庸头低的更低了一些,“莫老夫人一月前去世了,如今莫郡侯正在嘉成郡守丧。”
      执明一怔,才有恍然,是了,莫澜的祖母去世了,他竟混忘了,自嘲一笑,他身边竟谁都不在了,慕容离不在,莫澜也不在,孤家寡人,不过如是罢了。
      推开吕无庸,让他带着其他人一起下去,自己则有些跌撞地往慕容离的寝殿去了,天权国以玄色为尊,这向煦台一事一物皆是比照了自己的寝殿布置,一水皆是黑漆器具,再添鎏金点缀,为了不显室内太过暗沉,置了一座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隔开了床榻与外间,梅花黑漆小几上摆着前些时日他才让人送来的天青色旧窑的茶具。
      环视一周,这里面的事物摆设只怕执明比慕容离这个主人还要熟络几分,床帐上挂着的银条纱帐子,坐榻上摆着的烟灰紫色团花的软垫,抑或是贵妃榻上摆着秀白色牡丹花的大迎枕,莫不是他亲自吩咐人布置的。
      视线落在妆台上的紫檀螺钿描银丝梳子上,执明将那梳子拿在手中,这把梳子是慕容离用来梳头的,那时他故意早起一些跑过来看他时,见他用一把普通的黄杨木梳梳头,觉得太过辱没,当即让人开了私库捧了一堆梳子来让他挑,最后他选中了这把,执明轻抚那发梳,发现上面还缠了一缕青丝,小心取下收入了掌中,原来他在这里剩下的只有这么一点东西了吗?
      他什么也没留下,同样什么也没带走。
      一件衣衫,一件首饰……
      首饰……首饰?!
      执明猛然间想起了些什么,把那铜镜之下的妆匣抽屉拉开,里面空空荡荡,只剩黑色菇绒的丝垫还留在原处。
      心头一跳,执明又把其他的妆匣全部打开,一一翻找,一无所获,他却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捂着眼睛:“阿离,阿离……你若要走,为何还要带走那支血玉发簪,你可知在天权赠人发簪所谓何意?”
      “你定是知道的,你若不知道,为何只带走了那只簪子,可你若是知道……知道本王的心意,你为何还要走……”
      “阿离……”

      用过饭食,屋中只留了慕容离与庚辰二人,慕容离取出一封蜡封的书信递与庚辰:“这是我的手书,你交给莫澜,他会留你在身边。莫老夫人月前去世,他回嘉成郡守丧,近期应当不会前往王都,我交代你的事情等安顿好了立刻着手便办,人手若是不够就从灼天部里调遣,万万不可马虎。你留在天权,定时要向我传信,宫里的事情也要留心。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莫澜,保护好执明。”
      庚辰接过书信,郑重点头:“属下明白,少主放心。”
      “另外……”慕容离双手握着一个小布包摩挲几番,放在了桌上,犹豫再三还是推到了庚辰面前,“你将此物交给莫澜,让他交给执明。”
      庚辰看了眼那个小布包,不知其中是何物,正要抬手取过,慕容离却在他之前又劈手夺过,收了回来:“算了,还是不要给他了。”
      庚辰怔怔看了眼自家少主,最后默默收回手,点了点头。
      慕容离将那布包放入衣襟贴身藏好,为了遮掩尴尬只得撇过头对庚辰说:“我今晚在这里休息一日,明早就带着方夜离开,待我离开之后你再去莫府,下去吧。”
      待庚辰离去,慕容离才又从衣襟中将那小布包取了出来,打开层层布料,露出一只血色的发簪来,莹润透亮,一看就知道有人时常把玩,不是那摆设的死物,只是用料虽好,那样式却着实有些粗糙,不似出自大家之手。
      慕容离把发簪拿在手中细看,执明送他这支发簪时很是小心翼翼,还特意让宫人献上,他却瞅见了那拢在袖子里的双手有些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伤口,但执明不愿意说,他便也没问,只之后私下里询问吕无庸才得知,那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的簪子,是执明亲手做的,跟着司珍局的老师傅学了好久,不知废了几块血玉,才得了这么一支可看的,便巴巴送了过来,只望能得慕容离一个笑脸。
      说道此处时,吕无庸瞥过来埋怨的一眼,怕是有些责怪他总是这冷淡的态度对待执明。
      那时候他是什么心情来着,如今却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他让吕无庸请了执明过来用晚膳,鬼使神差地拔了原本的发簪,换上了那只血玉发簪,而那晚执明笑得格外开心,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发簪在手中轻轻一转,握紧。
      他离开向煦台时,什么都未曾带,只舍不得这支血玉发簪,几番琢磨最后还是带了出来,他知道或许应该还回去,只是终究舍不下。
      他到底,还是一个寻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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