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家疯人院》卞九欢

29、深海明珠29

　　与其说帕西瓦尔的眼睛是绿色的，不如说那是夹杂着灰色的蓝。

　　那种蓝，既不像是纯粹的绿，也不像是纯粹的蓝。

　　他这个人，既不像是纯粹的聪明人，也不像是纯粹的笨蛋。、

　　他一方面可以聪明地利用自己的身份和疯子达成协议，另一方面却看不穿疯子玩弄的本质，导致自己深陷其中。

　　雪松确实很聪明，他当然知道和帕西瓦尔合作对他的利益更大，可他是个疯子，疯子总是很混乱，比起更大的获益，他更迫切看到沈扶苏痛苦。

　　说到底，还是帕西瓦尔来这里的时间太短了，他若是在这监狱里多待一年，他就绝对不会犯下和疯子结盟这种低级的错误。

　　帕西瓦尔显然已经发现了沈扶苏对他的怀里，立刻转移火力，同沈扶苏针锋相对，说道：

　　“你才来了这里不到两个月，我们就已经遇到了这么多事情，先是有犯人外逃，再是从你运来的食物里吃出毒罐头，现在你又怀疑我们下毒，未免太让人怀疑了吧？”

　　沈扶苏平静地看着他，忽然露出了从容地笑容：“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怀疑你？难道是你下毒了吗？”

　　帕斯瓦尔猛地一噎。

　　沈扶苏拿起笔，在纸上随手画了几个勾，说道：“我只是想确保你们的工作效率，你紧张什么？”

　　他说着，抬眼冷冷地看向帕西瓦尔：“难道你做什么亏心事了吗”

　　沈扶苏并不多说什么，只是说道：“没事了，都回去吧。以后工作还是会有突击检查，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所有的人员都松了口气。

　　就在大家纷纷往门外走的时候，沈扶苏又说道：“帕西瓦尔，安医生，你们两个留下来。”

　　帕西瓦尔当即就是一僵。

　　沈扶苏看着他的肢体动作，心里都觉得好笑。

　　作为一个专业的骗子，帕西瓦尔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脱他的眼睛。

　　这位年轻有为的医生看来是头一遭做亏心事，现在还没被人拆穿，就已经开始慌了。

　　沈扶苏在心里冷笑，表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随口说道：

　　“最近帝国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在深海一号里表现优越的员工，有可能得到赦免的机会。我看过你们两个的资料，安医生，你在这里待的时间最长，资历也最老，贡献自然最多；帕西瓦尔，你的前途本来很好，成就也很高，一直呆在海下屈才了。我是想过推荐你们两个人，可是现在的名额只有一个，年底我会在你们两个之中做出选择，希望你们能各自努力。”

　　他把话说得很官方，并不带什么个人情感，仿佛丝毫不介意帕西瓦尔当众质疑他的事情。

　　沈扶苏说完，对他们两个说道：“没什么事情了，出去吧。”

　　两名医生对视了一眼，那一瞬间，目光交集尤外复杂。

　　他们一走，沈扶苏就陷入了思考。

　　刚才他留下的安医生安柏，是一个精明且恶毒的女人，她当年之所以会被送往浮海之城，就是因为她嫉妒同期的医生，在一次手术中“假装”意外伤了对方的手。

　　她是个医生，用手术刀很精准地割断了对方的筋脉，导致这位优秀的医生一生都不能再上手术台。

　　沈扶苏心里很清楚，这个女人会为了竞争不择手段。

　　果然，他放两个人出去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听到了风言风语，在医生中有人传言帕西瓦尔在罐头里下了毒。

　　对方甚至帮他把理由都编好了，他下毒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在送病人急救的时候，逃离这座禁岛，偷渡回帝国去。

　　帕西瓦尔本来就心高气傲得罪了不少人，这个谣言一出，更是一传十十传百，才过去一个小时，这个谣言就在监狱里被传遍了，甚至有囚犯对着帕西瓦尔狠狠地吐口水，他在给一个囚犯做检查的时候，差点被对方咬下一块肉来。

　　沈扶苏算得没错，安柏虽然恶毒，但是她十分短视，她这么积极地散发谣言，帕西瓦尔一定注意到了。

　　过了一个小时，沈扶苏帕西瓦尔又叫到了办公室。

　　帕西瓦尔小臂上血淋淋的，刚被犯人咬了一口，现在还在包扎中。

　　沈扶苏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伤，说道：“罐头里的毒是你下的？”

　　帕西瓦尔忍着痛，立刻说道：“不是我。”

　　沈扶苏皱着眉，做出威严的神情来，冷冰冰地看着帕西瓦尔：“可是所有人都说是你。我收到了一位颇为有威信的医生的举报，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

　　沈扶苏在说谎。

　　安柏虽然散步谣言，但是她压根没有证据，怎么敢跟院长举报。

　　沈扶苏看着帕西瓦尔，说道：“我有理由相信她。”

　　帕西瓦尔到底年轻，经过这几件事一激，他立刻就慌了，愤怒冲垮了他的理智，傲慢让他必须为自己辩解，急声说道：“我没有！”

　　沈扶苏看着他那副心急的样子，在心里不由得笑了。

　　他表面却做出非常理解的表情，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安帕西瓦尔的肩膀，说道：“虽然如此，我还是想相信你。因为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一位非常有天赋有才能的医生，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下流的事情。”

　　见帕西瓦尔开始动摇，沈扶苏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但是就算是我想相信你，你也要给我证据。不然别人会说我偏袒于你，我不好做人。”

　　在他的双面夹击下，帕西瓦尔果然动摇了。

　　他捂着手上的伤口，愧疚地看了一眼沈扶苏，说道：“罐头是本来就有毒的，不是被人加进去的。毒罐头和普通罐头外形上不一样。”

　　沈扶苏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是他还是故作不知，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帕西瓦尔低着头，说道：“雪松……雪松说的。”

　　沈扶苏诧异地看着他，说道：“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帕西瓦尔咬着嘴唇，低着头说道：“是我蠢。”众叛亲离的帕西瓦尔无助地站着，脆弱地抬起眼睛，看向沈扶苏，仿佛沈扶苏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似的：“我、我受了雪松的骗，他和我说只要我帮他一个小忙，他就可以送我回到帝国去。我真的没有想害人！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孩一样，又乖巧，又聪明，还很依赖我，我以为……”

　　见沈扶苏不说话，帕西瓦尔有点着急的拉住他的袖子，说道：“可是罐头里的毒真的不是我下的！我也没有和您作对的意思，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扶苏依旧沉默不语。

　　在这种关键时刻的沉默，足以击溃一个人的心理了。

　　帕西瓦尔急着说道：“我愿意留在这里！只要您相信我，我愿意一直留在这里！但是那个谣言，那个谣言是安柏医生散布出去的，和我真的没有关系……”

　　沈扶苏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我相信你。”

　　帕西瓦尔慌乱中一下子找到了希望。

　　沈扶苏又说道：“但是我需要你告诉我，雪松到底让你做了什么。我需要知道细节。我知道每个人都会犯错，但是我要确保你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帕西瓦尔早来不及想什么了，他急忙对沈扶苏说道：“他让我用药物迷晕一个犯人，然后把他送到物资处去。我说我打碎了一个试管，去那里签了字。可是我也不知道把人交给谁，我去的时候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就这么多了……”

　　沈扶苏对着慌乱的帕西瓦尔说道：“我相信你。这件事就当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好吗？”

　　帕西瓦尔感激地看这儿沈扶苏，小声说道：“谢谢……谢谢您。”

　　沈扶苏送他出了办公室，让他回去包扎伤口。

　　帕西瓦尔一路走，一路回过头，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沈扶苏，感谢他的信任，全然不知道沈扶苏给他挖了个坑，又推着他跳了下去。

　　现在他只需要稍微伸出援手，帕西瓦尔就会对他感恩戴德了。

　　沈扶苏送走了帕西瓦尔之后，迅速来到了雪松的囚室里，说道：“第一个人，帕西瓦尔，你利用他想回到帝国重施宏图的心思利用了他，他已经向我认罪了。”

　　雪松笑着说道：“很好。你已经赢了第一轮了。你给他们赢得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沈扶苏立刻警惕，问道：“他们在哪里？”

　　雪松耸了耸肩，笑道：“那就需要你自己去找了。”

　　“第二轮游戏，找到第二个叛徒，你就能为他们多赢一个小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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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利西斯撬开了脖子上的铁链。

　　狭窄的密室除了头上的开口之外，还有一扇上锁的大门，尤利西斯撞了好几下，都撞不开。

　　尤利西斯对沈澄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

　　头顶的管道口通着深海一号的下水道。

　　水管里遍布着浓重的异味，尤利西斯在里面走了走，找到一个满是污渍的小工具包。

　　就在这时，小房间里的沈澄喊道：“还有最后十秒钟啦。”

　　尤利西斯一惊，急忙向回跑去。

　　一旦十秒钟内他打不开那扇紧闭的门，他们就都得被淹死在这里。

　　沈澄蹲在倒计时边上，耷拉着脑袋数着：“十——”

　　尤利西斯怒道：“别倒数！”

　　他跳下了管道口，冲向了上房间里紧闭的门。

　　沈澄低着头，指着时钟壳子说道：“还有三秒钟。”

　　尤利西斯手忙脚乱地去撬那紧闭的锁。

　　沈澄又说道：“倒计时清零了。”

　　尤利西斯手一抖，手里的工具掉到了地上。

　　他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着头顶的声音。

　　沈澄忽然说道：“咦，时间又变成两个小时了唉，盒子哥哥对我们真好，他给了我们两个小时呢。”

　　尤利西斯并没有松口气。

　　不，没有这么简单。

　　那个疯子……一定也在和沈扶苏玩游戏。

　　一想到那个心肠歹毒的疯子正在戏弄他的爱人，尤利西斯就恨得牙痒痒。

　　他从地上捡起了工具，这一次手稳了，开始灵活地撬锁。

　　门开了。

　　一股奇异的腥气扑面而来。

　　面前出现了一条狭长的走廊。

　　走廊里，一个穿着燕尾服的木偶正坐在椅子上，弹着一架白色的钢琴，钢琴曲悠扬而又悦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曲子虽然优美，在尤利西斯听来却只有刺耳。

　　原来那个疯子也会不甘心。

　　他在改善他曾经失败的游戏，仿佛精进一项技能，改良一部失败的作品。

　　那还真是……有够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