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之城》许源水

2、第二章

　　李看到眼前瘦削的身影，他不敢想象，瞳孔缩成一点，接着手便开始不住地颤抖，浓密的睫毛垂下，想着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但是毕竟是佣兵，情绪化的时间也被压缩。
　　几秒钟的时间，李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抬起眸子时又恢复了镇定，看着远处那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的动作，不由得蹙眉。他不记得了吗……眼前的动作是原来的他不会做出来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变成这样。
　　李没有意识到，思考的同时，自己已经在缓缓走近对面的人了。
　　对面的人微微歪头，彷佛在等待着李的脚步，稳健却迟疑的脚步。
　　奈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说话的好，他老实，但不愚蠢。
　　两人相隔约三步距离时，李停下了。眼中是镇定冷然，一撇原来的吊儿郎当模样，可奈森却看出队长很不平静，瞧那发青的嘴唇，很明显了。
　　衣衫褴褛的青年始终没有动作，荒漠里没有风，便没有空气流动，灼热的阳光粗暴地打下来，他只是默默地站着，脸上脏兮兮，却依稀可以看清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
　　多年之后，李依然记得这幅图景，时间静止了一般，恍若隔世的重逢。李一直恨着这个世界，最后却仍感谢这个世界把他带到自己面前。
　　良久，无人开口。
　　李的脑子里只剩一句话：谢天谢地。
　　青年见眼前的人一直没有说出话来，正想开口问路，没想到对方这时先开了口。
　　“何如。”
　　鬼使神差地觉得这是自己的名字，何如走近一步，“你认识我。”那是一种肯定的语气，及其肯定，张口的是嘶哑的声音。
　　“哈哈，你还是这样没变呢，没变呢。”李似乎会换脸，刚才严肃的那个人不知道到了哪里去，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洒脱模样
　　“你是谁？”何如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我是李。”队长把枪拉到背后，伸出了一只干净的手。他笑了，露出两颗危险的虎牙，却干净地宛若少年，“只是一个普通的雇佣兵罢了。”何如小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李。奇怪的是，他只是听到这个名字，便知道这个字是哪一个字，如何写。他把手伸向了那一只在空中的手掌，那只很温暖的手掌。
　　（回聚居地的途中）
　　“我们是一个大型聚居地的雇佣兵，哦，这位是奈森，我们两个组成以我为队长的小队。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侦查与暗杀，不过最近没有变异种的袭击，队伍可以在聚落中休息，补给物资等等。”李担当起介绍员的任务，给何如介绍聚落的人口、主要佣兵公司、军火公司等。奈森背着硕大的包裹，跟在两人后，队长少见地心情好，不打扰就好。
　　何如刚刚喝完水，手里拿着便携水壶，眼神凉凉地看向李由于讲话太多而
　　干裂的嘴唇，微微低头晃一晃水壶，还有水。这边的李，黑色碎发略微浸了点汗渍，感到口渴而不自觉地舔下唇线分明的嘴唇，正想开口继续说时，何如用水壶碰了碰他的胳膊，李顺手接过便喝水，突然意识到何如刚刚喝过水，现在又把水壶给了他，一下子呛到，不住地咳嗽，脸色不知是害羞还是因呛到而微微发红。
　　“何如啊何如。”李在心里暗暗为自己叹息，是失忆了没错，可这冷不丁调侃的样子倒一点也没变。
　　奈森瞥见队长，“你打算怎么安置这位？”
　　何如没有看奈森，只是盯着李，等他的回答。
　　“我们大概会休整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会给他申请居住者名额。”李眯着眼，聚居地在远处看只是一个点，希望天黑前可以赶回去。
　　“李，我希望你可以考虑清楚。”奈森现在只知道坐在队长身旁的人叫何如，另外身型颀长，没说过几句话，眼神空空荡荡，却不知道有什么能力。他们只是佣兵，可以在聚居地提供的基地暂住，但是居住者不一样。居住者可以长期在聚落生活。虽然聚落中有几十万人口，但是大多是暂住者，获得居住者名额的人只有不到百人。奈森还没见过几个居住者，他只知道聚落10区的一个管理员柯莱是正式居住者，那个人神经质极了，一大把年纪，头发花白，据说他见证了末日的爆发，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生物研究员，主修生化，之后发明了许多生化武器，被聚落管理层挖来的。
　　“不如加入我们佣兵队。”奈森提议道，同时小心地看向队长。
　　“奈森，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他……他很可能无法完成佣兵任务，他现在，面对子弹毫无悬念会成活靶。”李这么一说，奈森想起之前何如面对子弹飞来时的静止，没有任何动作。
　　这个世界上的佣兵，稍微好点的可以躲开子弹，敏捷性较以前有很大程度的提高，毕竟如果连几颗子弹都躲不开的话，在战场上绝对躲不开变异种的袭击。
　　“我希望他可以长期地居住在这里。”共事3年以来，奈森没有见过这么认真的李，他意识到，那个带着兜帽不发一言的青年对李很重要。
　　“奈森，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李仰头看着被火烧一般的云渲染的穹庐，似乎回忆着什么。
　　当时的天也是这般。
　　他一心向往天堂，即使那天堂遍布炼狱之火，那也是他自选的天堂。
　　奈森在后面看到何如正静静地看着李，眼中似乎有着一些东西，兜帽下露出的侧脸线条微微柔和，有一缕长发从兜帽中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