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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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大棚位于东三环边儿上一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地方。
早在几十年前，听说是一拨新疆人扎根的地儿，白天贩点哈密瓜奶葡萄什么的，晚上拿出看家本事，支起铁炉子，烤开了羊肉串。
那时候正处在改革开放初期，饭馆不比现在，大街小巷遍地开花。大街上除了三好食堂压根儿找不到第二家卖饭的，没多久，这小新疆的名号就在A城流传开来，不少城里人纷纷慕名而来。生意越做越好，效仿的人则越来越多，口味却相差甚远，甚至很多汉人跟头上扣个小帽子，愣充回回。于是有了真假小新疆之说，再后来，新疆人都给自个儿摊位的照明灯上头挂张红纸，意思是告诉大家，他才是正宗的，可没想到不多久，又被人盗用了。
经过几十年的变迁，正宗的效仿的都在这一代渐渐成长起来，渐渐融合，正宗的舍弃了膻醒的原味，更加迎合汉人纯熟鲜香的喜好；效仿的学会了真正的烤制技术，孜然酌量调配的调料制作方法。几十年的相互融合中，已除去真伪的标实。
几年前，市政工程改造，烧烤一条街所在街道全部在改造工程中，竣工后，黄河大棚以崭新的姿态迎接了旧址上的所有商户，成为A城百姓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不过话说回来，这烧烤大棚毕竟是个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儿，就跟菜地里的温室大棚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温室大棚里种的是一颗颗青菜萝卜，而黄河大棚里是一家家紧挨着的商户。
“对不起您哪，借过——”
“哥几个坐这边吧？”
“哎呦，哥们，这边这边——”
“谁的腰子？谁的腰子？”
“哥俩好啊，六六顺啊——”
“喔呦~，三个靓仔的伐，这边好啦，给你们打个八折好伐？”
……
……
……
何跃然自打进了这地儿，眉毛就没抻平过，拉着脸愣充二郎神。
四人一狗挑了一尚算干净的地儿，赵老油条和小崔同志一看就是来惯了这种地方的人，油腻的菜单撇在一边，连扫都不扫一眼，就开始吆喝着点菜。
……
“饿日他妈（陕西腔~），听说了么，肥老三砸了刘哥滴场子，这下黑龙会算是和汤家正式杠上了！”
“杠上？早就杠上了，两年前，黑龙就卖□□卖到汤家场子里了，还让条子查过，只怕这仇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那有什么用？黑龙会现如今可是如日中天，蒸蒸日上啊，朝哥还真有本事，三年前，逼得老十二夹着尾巴逃到至今没影，我看啊，汤家完了！”
“嘘——你想死啊，让汤家的狗听见还要不要小命了？我听强哥说，汤家的五代单传前几天就已经到A城了，就是为了收复失地的，想也是，半个城都快让人占完了，再不给点反应，汤家老太爷也太没种了！”
“什么？你说的就是传说中那从一直在国外养尊处优的汤家大少爷？呵呵，我看算了吧，肯定还不如原来那些窝囊废！”
“哎……，你说你们俩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喝酒，来，都满上，喝，喝……”
何跃然坐在凳子上，心思全被这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吸引了，更准却的说是被他们的话吸引了。
显然，老赵也一字不拉的听了个囫囵，扫了眼何厅长，淡淡开口。
“他们有分寸，那儿请的起咱们啊！”
“我管他们请不请的起？”
何厅长没好气的顶了回去。
“嘿，那奇了，您倒是操个什么心啊？”
小崔同志也忍不住问了，这领导的心思还玄乎。
“他说那五代单传前几天就到了，这不正值奥运么，安检这么严，那厮是怎么混进来的？眼看这还有几天就结束了，可别出了什么问题才好！”
这话，赵老油条听明白了，其潜台词无非是，万事太平，乌纱可保！随即鄙视一眼何某人，长的这么文雅，没想到也是一俗人！
“嘿，那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吃肉吃肉，老赵，酒满上……”小催警官满嘴流油的盯着一桌子烧烤，已经开动，不时的喂两口偎在他脚边的布什，压根将领导忘到了脑后。
“确实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何厅长苦笑一下，拿起一串羊肉串递给身边埋在盘子里连头都没舍得抬起来的何小朋友，自己则端起一次性纸杯，慢慢喝着。
“麻烦你让下，烤鸡上桌嘞！”何厅长闪身，赶忙让出空儿来。
“哎,哥们儿等等！”老赵叫住转身要走的伙计，张口就来“你这鸡怎么一只腿？”
“什么？一只腿？这不能够吧？”
“不能够？你自己过来看看！”
伙计仔细瞧半天，笑了。
“这位大哥，这不为了响应祖国的号召吗，电视上成天宣传两个奥运，一样精彩。咱不歧视残疾人，也不兴歧视残疾鸡的吧！”
“残疾鸡？”不要说三大人了，连满脸油腻的何小朋友也顾不上盘里的吃食，抬眼瞅着这只“残疾”鸡长见识。
“骗人！，这明明是被人扯下来的！”何小朋友一看，扔下嘴里的半串羊肉，双手叉腰，一副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的表情。
店小二一看这情况，脸上挂不住了，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给他递只独腿鸡！
“伙计，俺让你回炉滴烤鸡好了么？”旁边那桌等不及操着一口流利的陕西普通话开口了。
小二跟看到救星似的抄起桌上的独腿鸡递到隔壁桌，还不忘回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上错了，上错了！”
“老赵，你点烤鸡了？”
“没有，他家烤的没有东门那边的好吃，想吃了咱下次过去。”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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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厅长看着一脸保姆样的老赵，切实的体会到了危机感，革命尚在起点，对手十分强悍，同志必须努力呵！
瞄了眼还没回过味儿来的自家儿子，又塞了串羊肉到他手里。
“来来来，何厅长，我敬您一杯，别独自喝啊，那有什么劲儿，来，小崔，给满上，咱俩一起敬何厅长一杯，这么热的天，还不忘咱们工作，回回都照顾有嘉的，来领导，咱们感谢你，喝！”
本来吧，何厅长还想矜持一下，推脱下，毕竟喝酒不是自己的长项，可谁知，赵老油条竟然拉小崔下水，这下，就冲某人那一脸鄙视的样儿，也是不喝不行了！
“这第二杯，我们感谢领导肯赏脸来这种不入流的地方，感谢领导给我们一次能和您一起吃饭的机会，我们谢谢您了，先干为敬！”
这领导的杯子还没放下，就已经又满上了，喝吧，就怕一会儿盯不住，不喝吧，一看到那鄙视的眼神心底就拧的慌！你说当个领导怎么就这么难？
“这第三杯，咱们兄弟前些日子，多有得罪，自个儿人不认识自个儿人，全是误会，误会啊，得，什么也不说了，为了表示咱的诚意，我先干了，三杯，三杯啊，诚意呐！”
诚意啊！何厅长眉毛也不抬一下的，三杯下肚，跟喝水似的。
其实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心里建设了，不就是喝酒么，爷奉陪！
“这第四杯……”
“……”
“……”
“……”
后面的话，老赵再说什么，何跃然就已经听不进去了，晕晕乎乎的喝了一杯又一杯，恍恍惚惚间似乎听到老赵的声音：“丫怎么连脸都不红，这么能喝?操的嘞，就不信今天灌不翻他！”
何跃然在心里直乐，他这人就有一优点，喝再多，面子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只要别动，别说话，没人会知道他醉了！
朦朦胧胧的视线里，只见脚下绿油油一片，跟苗圃似的，苗圃中间小崔警官那白嫩白嫩的侧脸向旁边那一小麦色脑袋凑过去，一抬莲藕般的腕子，樱桃红似的小嘴不知说了些什么，顿时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又过了会儿，不知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刚一抬腿，完了，意识彻底没义气的遁了！
看着倒在怀里的何跃然，老赵茫然了一小下，悟了！
“嘿，怎么样，哥给你报仇了吧！”
“我不管喔，是你要请他吃饭的，今儿的帐我还没和你算呢，他交给你了，我还要赶回家看跳水呢！”崔警官推卸起责任来那叫一得心应手，也是，不知是谁给惯的这么一毛病，老赵自认倒霉！
“我跟漂亮哥哥一起回去！”这边问题还没落实，何小朋友就已经给自己找好了下家了，眼看崔警官皱着眉头正欲张口拒绝，小家伙眼睛一翻：“小玄最可怜了，爸爸都不管我，哥哥也不要我，呜呜……小玄好可怜啊……”
崔警官直觉得上辈子欠了这祖宗的，无奈，一人负责一个也算公平，总比送那BT回家强！
帮着老赵把不醒人世的厅长大人塞上车，崔警官左手牵布什，右手拉一小不点往回溜。
还好这地儿离住的地方不远，也就两条马路，平时上下班的也都方便。
“漂亮哥哥……抱抱……小玄累了！”
“漂亮哥哥……小玄想喝水……”
“漂亮哥哥……布什要便便啦……”
“漂亮哥哥……”
……
祖宗啊！谁来把这小孩领走……
崔警官实在后悔，怎么会答应带这小鬼回来的？这不找虐么！
眼瞅着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耗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看见小区的大门。
“漂亮哥哥，你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小不点的手指看过去，小区旁一条昏暗的巷子里，五六个小混混围着一人打的正欢！
这谁的地盘啊？
想打架问过片警没？
什么？你说片警是什么东西？
得，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哎，别走啊，说你呢，对，就你，站好喽，看仔细喽，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咱警察叔叔的威力！
崔警官很生气，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架却不通知他，让这个早就技痒的全校第一心里怎么过的去啊。
“乖，牵好布什，在这儿等着哥哥，哥哥去活动活动，一会儿就回来！”警服脱下来包在何小朋友身上，旁边再搁一只萨摩站岗，量他那个犯罪分子也不敢打咱可爱的何小朋友的主意！
需要说明一下，奥运期间，正值火辣辣的八月天，那个骄阳似火，那个烈日炎炎，那个汗如雨下，所以，咱人民警察是身着夏装的，这么一脱么，精瘦的排骨肌整整齐齐六块排列在腹部，虽然人是白了点，可看上去还是很男人滴！
时值晚饭之后，日落十分，崔暮晓同志很光荣的加入膀爷行列，雄赳赳气昂昂朝那昏暗小巷走去。
崔同志热爱打架，不，是散打，通俗了讲，就是随便打，但咱干架也得有品不是。这辈子，崔同志最鄙视的就是那种单挑的英雄。
为什么？
一群人挑你一个，你以为你超人？或者一个人挑一群，你以为你阿史？
都他妈脑残！
可要说到自己，崔警官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向我开炮吧！
敌人越多越好，打着过瘾！
所以，崔暮晓很英勇的加入了单挑的那方。
看架势，应该打了不短时间，单挑那哥们身上都成彩色的了，这帮人下手可真够狠的！
随手操起一钢管，迎上正朝那人头顶劈去的闪着寒光的片刀，双方都是一愣！
“丫的，那儿来一不长眼的，敢挡哥几个，兄弟们，给我上，连这个一块收拾了！”
崔警官心道，我操，小子速度还挺快，力度也不是盖的，技术不错啊！
崔暮晓和单挑男背靠背互成犄角之势，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你还好吧？”
“嗯”
刀光剑影上瞬间映照出两人英俊的脸，一把把寒光闪烁的刀死劲儿的照人面门劈下，闪过一把瞬间又迎上一把，小崔警官用尽十分力气，才险险躲过。
看着那人血越流越多，崔同志主动承担下所有攻击，还不忘撇句国骂！
真他妈过瘾！
这帮人的任务显然不是崔暮晓，但也发现似乎不过他这关便伤不到后面那人，一时猴急，便也顾不了许多，六个人一块冲上来，都是下了必死的绝招，崔警官心道危险！东闪西晃的，眼前竟是白花花一片，忽然，眼前亮光一闪，崔警官下意识用手去挡眼睛，一把亮闪闪的刀子趁机而入。
那个人是怎么冲上来的，所有人都没有印象，崔暮晓只看到他站在自己身前，手里握着伸向自己胸口的刀刃，鲜血哗哗的从手心往外流，让崔警官想起一句诗来，飞流直下三千尺。
其实，能在这六人手下坚持那么长时间，崔暮晓就知道，这人一定不是个普通的角儿，没想到身手竟如此了得！
“行了，别打了！”一时僵持中，崔暮晓瞅准机会开口，从屁兜里掏出把枪来，别误会，不是他的。
最新款来福，看来厅长级的待遇还不错！
包围圈终于慢慢向周围散去，子弹刚上了堂，便听六人“啊……”的一声，作鸟兽散！
奶奶的，赖皮怎么了？赖皮也是需要资本的不是？就不信一帮小喽啰还能有不怕子弹的。
“你怎么样？”崔警官挂着熊猫眼一把扶住虚脱的单挑男，重新把枪塞回屁兜。
“没，没……”得，半个字儿都没吐干净，过去了。
崔警官彻底傻了，这不没事儿闲的找抽么，整这么一大麻烦，你说这人没事儿怎么这么贱啊？动手之前怎么就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狠狠抽自己一大嘴巴子，还好这天黑的差不多了，要搁大白天，堂堂片警浑身伤痕累累再扛个血渍呼啦的半尸在大街上晃悠，绝对可以上A城头版了。
瞅准个路上没人的空当，崔暮晓被起半尸，窜上大道，赶紧把何小朋友身上的警服扒下来囫囵一套，手里牵个小的，肩上背个大的，偷偷摸摸跟贼似的溜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