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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初来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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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西这里寒冬难熬,顾烟娘是知晓的。
面对如此热情的村民,她心里流淌着些许暖意。
心想:沈家人在这个叫花溪的村子里,该是能过的舒坦些吧,毕竟有沈景熙在。
源西城这地方,最是稀缺看病的大夫。
等到了天黑,沈言啸才带着三个儿子回来。
顾烟娘妯娌三人也烧好了热水,催着他们赶紧去湢室去洗簌一番,一路奔波三个多月,身上的泥垢怕是能搓下来两斤。
沈景熙还好,在凤凰城里洗簌过几回。
等人出来,顾烟娘也揶揄他,就算如此,你也快一个月没洗簌了。
沈家父子洗簌花了一个多时辰,换了三回水。
先出来的沈景熙,来来回回的提着桶进进出出,忙活的气喘吁吁。
这间茅屋子不大,一共才六间屋子。除去堂厅和厨房间还有湢室,能住人才有三间房。一家人住在一处凑合着住几晚还是可以的,但若长久住下来的话,便有些挪不开脚了。
最让顾烟娘不喜的是那间厨房,实在有些过小,她们妯娌三人一起,便有些拥挤了。且只开一扇小小的窗户,里面黑漆漆的,她都瞧不清楚锅里的菜烧的如何。
张氏与三个儿媳妇忧愁着,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过。
顾烟娘想了会儿说道:“原本申,袁,金三家的屋子该是分配在沈家附近的,他们如今都住在了源西城府,那空的屋子便可以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出些银子买下来。”
他们不缺银子,这茅草屋也不值什么银钱。
但婆母张氏却不让她们乱动。
源西,他们一家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毕竟财帛动人心。
大把银子洒出去,谁知会不会被人眼热惦记,招惹上麻烦。
老老实实,安安定定的过日子才是正经。
等沈家人摸清这里的情况,在源西城府站稳了脚跟后再议论那些银钱如何用。
等沈家父子洗簌完出来,茜茜拉着雅儿凑了过去,举着双手要抱抱。
等两个小丫头得偿所愿后,嘴里却有些嫌弃的说着:“爹爹的脸,好丑哦。”
小手很是不客气的扯着亲爹下巴上的胡须,似是很好玩儿,惹得宣宝和宴宝也伸出小手追着嚷叫要抱抱,嬉闹成一团,很是热闹。
而大点的轩宝和昌宝正盯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满脸的开心,手拿着筷子,跃跃欲试想尝上两口。
顾烟娘摆好最后一盘菜,坐在桌前,仔细打量了沈景熙一番后,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确是有些丑。”
沈家父子的面皮都风吹日晒的黝黑粗糙,相似的凤眸里皆是劳累的鲜红血丝,不说他们还留着扎人的胡须,挂满了半张脸,看着很是邋遢和沧桑。
张氏也有些看不下去,催着他们赶紧把胡须都给刮了。
如今他们到了源西,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在源西城府,他们不是囚犯,算是普通百姓。
没甚么让人瞧不上的地方,毕竟这里几乎一半的百姓都是发配流放到这扎根的。
当然,他们每年要上缴官府分得土地上一半的收成,只有这样,你才能舒服的当普通的百姓。
在源西的第一顿饭菜,顾烟娘烧的很用心。
她给沈家人都做上了一道他们喜爱的菜,在没入源西城时,她就一点一点的备着塞进了车厢里。
且还把珍藏的酒瓮子搬上了桌,惹得沈父眉开眼笑 。
说道:“果然好菜需配好酒,吃着才香。”
源西城这地方不产酒,卖得也贵。
顾烟娘上辈子在这地方就没喝上几回,最后一次还是徐香娘那奸细的女子故意安排的。
她刚端起酒杯,想与大家碰杯庆祝新生活,却被沈景熙给拦了下来。
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娘子想喝,还是等我们有单独的屋子后吧。”
今晚一家人是要睡在一起的,想到自己醉酒后的一些事儿来,顾烟娘很不情愿的放下了酒杯。
嘴里嘟囔道:“你说的,有了屋子,我便可以喝了。”
沈景熙轻点了下头。
尔后勾起嘴角,笑的很灿烂。
顾烟娘不解的问他,为何突然发笑?还是在笑话自己?
沈景熙不答,只是不停的给她夹菜,让她多吃一些。
夜里,沈家人躺在炕上有些睡不着,说着一路走来的心酸和趣事。沈景睿说申家的老八定是勾搭上了金家的九娘子,说不准过上两月便能传来喜事,金家的老五绝对和袁家老三的小妾有些勾缠私情———直到沈父听不下去,呵斥让他闭嘴,才停歇。
茜茜趴在顾烟娘怀里,轻声问道:“阿娘,明日真的不用抹黑起了吗?”
顾烟娘轻‘嗯’了一声,哄着她快些睡。
心里琢磨着沈景睿说的话,觉得大宅院里出来的,龌龊事儿还真是不少。
翌日一早,沈家的院子外便来了个面生的大娘。她说住在村东头,是里正家的娘子。
听说新搬来的人家里有大夫,想过来碰碰运气,她孙儿发烧一直不退。也去源西城请大夫过来瞧了,可连吃了两日的汤药,却不见好。
顾烟娘见她慌不择神,觉得她孙儿情况该是不大好。
心里却有些担忧,若那孙儿没救回来,他们日后在村子里是否还能呆得下去?
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而里正便是这个村子里的最大的地头蛇。
沈景熙来不及洗簌,便背着个小药箱跟着大娘出了门。
顾烟娘有些心不在焉的在家里烧着饭菜,早食沈家人吃的简单,包子搭着米粥。她昨晚揉的面,大嫂剁的肉馅,四弟妹正烧着火儿,蒸上了六屉子羊肉包子,足够沈家吃上两日。
沈父与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打着拳。
沈景炫和沈景睿两兄弟被张氏拉着上了山,说是去探探路,砍些柴回来。
昨日他们听热心的大婶说的,柴火是要备着烧到明年春的。再过些日子没日没夜的下雪,他们没有柴火取暖,很可能冻死在这里。很多像沈家人快入冬的时候发配过来的人家,没几人能抗熬住,活到来年春天。
顾烟娘妯娌三人煮好了饭,约等了半个多辰,沈景熙才回来。
他与忧心迎上来的顾烟娘说道:“没多大的事儿,那小儿怕苦,把喝的汤药给偷偷吐了才导致他的病一直不见好的。”
在饭桌上,沈景熙又说道:“我向里正打听了,这间茅草屋后面的空地他们是可以卖给我们建房的。”
顾烟娘妯娌三人觉得不错,那快空地有个四五亩,一家人也不用分开,仍然住在一处,热热闹闹的。
等张氏母子三人回来,也说后面的空地不错。以后大家都住在后面,前面便留给接待客人和沈景熙看诊用。
村子里的人都知晓了沈景熙是个大夫,该有个看诊的地方的。
吃完饭,张氏便带着顾烟娘妯娌三人去里正家打听哪里有建房子的人。
今日来寻沈景熙的里正娘子是个热心的,说天冷了,村民很多人都窝在家中。只要给足了银子,不出两个月便能让他们一家住进新屋子。
张氏眼角湿润,面上露出难为情的局促,说道:“不满秦娘子,我家除了那两牲口,银子都花在了路上,手里的银两也所剩无几。要不是家里人多实在住不开,我也不想起甚新屋。”
秦氏哀叹一声,宽慰了张氏几句。
说这里起新屋不贵的,你家又有个大夫,以后日子会好过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好一阵子。
顾烟娘终于听到了,他们后院那块空地有五亩多,里正给算了五亩,一两银子一亩地。
要是起新屋,用料什么的都可以在村子里采买。有很多人家都存了东西,打算来年开春建房的。沈家只要银子出的多些,秦氏觉得村民是很愿意给他们家卖个好的。
毕竟是有大夫的人家。
谁家不会有个头疼脑热的,需要看个病。
村子里有个大夫,说出去他们面上也是有光的,说不准来年春,村里小子娶媳妇儿都能让人多高看两分。
沈家银子不多,也不用着急,秦氏可以让里正出面担保,先欠着,来年还上便好。
等回去时,顾烟娘有些不解,不知婆母为何要如此说。
张氏却与三人轻声说道:“这个村子里对我们热情是为何?”
顾烟娘当然知晓,是因为沈景熙。
而顾烟娘更是知晓,在源西城府这里,大夫有多稀缺。
这里太过寒冷和荒凉,有点本事儿的人都不愿呆在这里。
住在这里的除了穷苦的百姓,便是像沈家人一样,无法离开此地的流放之人。
张氏又说:“你们觉得为何十年前住在我们屋子的那户人家死的一个不剩?”
听到这里,妯娌三人脸色煞白,似是有些明了张氏是什么意思。
流放发配一路走到源西的人,能有几个是简单的?最后竟都死在了这个村子里头?
等进了院子后,张氏压低声音与妯娌三人再说道:“我今早听说了一些这个村子里的事情,说分配到村子的流放人家刚开始也都过的不错,但等到了腊月,他们都是受饥寒交迫而死。”
源西这地方,再是荒凉,银子也是可以买到东西的。
黄顺娘惊呼道:“母亲,你是说村子里———-”
张氏轻叹道:“死了外人与死了亲邻很难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