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语劲歌金曲》耗子拿狗

6、苏眉篇（一） 秦淮1

　　我站在化妆台的镜子前，将写着“秦淮”的学校徽章扣在衬衣上。休息室有些昏暗，只有一盏白炽灯在头顶闪烁着，唯一的一扇小窗被厚实的窗帘布遮掩，阻碍光线的进入。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转念一笑，张妈总说我是个早熟的小大人，才多大的年纪，便学会了像老爷一样叹气。张妈也说我的眉眼很像他，那我身上有哪块地方像我妈妈呢？若是我多像妈妈一点，她当初会不会为了我，而舍不得离开这个家。
　　“秦淮，秦淮？颁奖典礼快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就赶紧出来吧？”李老师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打碎了我的猜测，我头也没回地应了声好，“我马上出去。”
　　我想了想，还是把皮筋从头上扯下来，用嘴叼着，准备把头发再扎一遍。
　　爸爸说得对，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有良好的形象。外在也能体现一个人的涵养与格局，不注重外在的人难以展示内在的闪光点。
　　我爸言传身教，出门在外是胜诉率极高的名牌律师秦百川，在家也维持良好的形象，只要处在清醒状态，头发定是一丝不苟地往后梳着，露出饱满干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上面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睛深邃，五官立体，常有人误以为他不是纯正的中国人。
　　爸爸的朋友在晚宴上对我说，深邃的眼睛一向很迷人，让我小心爸爸会不会给我带回来个更迷人的阿姨。爸爸端着酒杯走过来，手插在兜里，打断了这句玩笑话，几句寒暄便把朋友带走了。
　　我记得他当时回头看了我一眼，他没从我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我却能从他局促的肢体语言中读出来，他对妈妈有歉意，对我也是。于是我大方地回给他一个微笑，朝他点点头，拿起玻璃桌上的果汁，小小地抿了一口。
　　他才放心地带着朋友上了二楼，继续谈着他们的工作。
　　我呢？乖巧体贴的秦小姐自然要自己找点乐子，好让大人专心投入这场晚宴，不必为一个孩子瞎操心。
　　我扎好了头发，朝镜子里的自己一点头，转身打开休息室的门，走进会场。外面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有被班主任带来观看学习的低年级学生，也有获奖学生的家长，他们有的拉着孩子在跟老师热络着，也有的举着相机、向孩子招手，想要记录这珍贵的一刻。
　　我把亮起的屏幕再次摁灭。爸爸说他会尽可能抽时间来，但若没空，会让张妈来陪我。但当昨晚张妈问我在什么地方举行颁奖典礼时，我装作早已睡着，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她轻轻敲了两次门也就离开了。我宁愿她找不到地方，来不了典礼现场。
　　我不讨厌张妈，我只是不想让“学生家长”的位置也被轻易顶替。
　　刚刚是爸爸的电话，但我怕一接起来，听到的是他抱歉的话语，告诉我又是哪个项目让他无法脱身，只能拜托别人照顾我。
　　他没空就算了，我不需要别人的照顾。
　　我赌气似的将手机揣在兜里，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处在众多老师之间的男生。
　　他坐在会场的塑料椅上，上身微微前倾，从一个老师身上拿过一叠纸张，似乎在帮忙做着整理工作。不可置否，他的手确实很好看，细直修长的手指和米白色的纸张交错着，脸上带着认真的神色。
　　他是否太久没剪头发了？碎发搭在额前，因他低头而稍有些遮过眼睛，落下一片阴影。这样的他平凡的坐在人群里，很难引起别人注意。只是他一抬头便带着几分笑意，略微睁大的眼睛里透着的是干净。
　　他直起身子，将手里的资料递给旁边的老师，继而交织手指，松松握成拳头，垂下手臂，放在张开的两腿之间。
　　在他顺势抬起头之前，我拿起身边桌子上的宣传资料，侧身假装看着，找了一个隐蔽的角度，继续看着他。
　　他的眼睛其实很大，睫毛因为长且浓密而耷下来，显得眼尾有些下垂，但眼头较圆，又生出几分文静，让人觉得很好亲近。嘴角自有上扬，即使没有表情也似含笑。
　　我正准备收回目光，想再准备一下等会的演讲，一个身着西装的背影正好挡在那个男生面前。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愿意承认心底的高兴，年少的叛逆和积压的委屈形成莫名的愤怒，遮掩着难得的喜悦。我知道爸爸能来颁奖典礼，一定是推掉了大大小小的会议和晚宴，但我却还在怨他对我长时间的亏欠。
　　于是我转身走到舞台后方，拿出准备已久的演讲稿，一行行地看了起来。
　　我想当时我幼稚的赌气，只是想获得更多的关注和爱意。同时我开始怀疑，是不是上天塑造父亲时打翻了天秤，将情商都兑换成了智商。
　　“秦淮？”我听见余老师在叫我的名字，一回头便看见她站在几步开外，朝我挥挥手，“过来吧，你爸爸来看你了。”余老师将身子一侧，露出爸爸半边身影，他侧头露出脸，满怀歉意地朝我笑了笑，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无奈地扬了扬嘴角，将还没看完的演讲稿放回口袋，抬腿向他俩走去。
　　不愧是秦百川，知道如何省时省力地找人。这种人才怎么还没被侦探事务所挖墙脚。
　　余老师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肩头，继而搂着我的肩对爸爸说道：“秦先生可算来了，秦淮盼了可久了呢。秦淮，给你爸爸找个位置坐下吧，老师要去准备一下颁奖礼品，就不陪你们了。”
　　爸爸看向老师，轻轻地点头致意，“老师辛苦了。”他看向我，示意我也说两句。
　　我故意撇开眼，将手揣进兜里，把到嘴边的几句客套话咽下去，只是对余老师笑笑，便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看抬起前脚掌在地面落下的阴影变化。
　　看着余老师走远，爸爸没有说话，我知道，我的小任性让秦先生尴尬了。
　　“淮淮，”他将眼镜摘下来，手里拿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眼镜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眼镜，“老师忙了一天，你刚刚应该表达一下感谢，”他顿了顿，抬起的皮鞋几次敲击地面，发出低沉短促的响声，“这是基本的礼貌。”
　　若放在平时，我定会乖巧地听完这番说教，然后表明下次会做得更好，只是那天心里烧起一股无名火，偏容不下这几句话，平凡的几个字在我眼里扭曲成尖刀利刃，让人难受的很。
　　“……”我第一次选择无视他，我也说不明白这是单纯的叛逆还是另一种懦弱与逃避，只是接下来我对他的回应，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淮淮？”他没等到我及时的回复，还说不上生气，只是略感意外，“淮淮，爸爸有没有教过你，要好好回答长辈的话？”
　　我还放在口袋里的手没忍住，用力收紧，将演讲稿捏成一团。我还是没敢抬头，只是嘴上说着，“你还教过我要做一个守时的人，”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不要迟到。”
　　By狗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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