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者》唐朝洋栗子

5、偷运（四）

　　坐在对面的男人沉默了许久，还是开了口，“我叫贾业。贾成是我杀的。”
　　“贾业，贾成是你哥哥？”木笙用近乎肯定的语气对他说。
　　“是，他是我哥哥。”男人的声音中带着苦涩，尤其是在说哥哥那两个字时，他的情绪很是复杂。
　　“既然贾成是你哥哥，那你为什么要杀他。”木笙捏着下巴，直直的看着贾业。
　　这个男人的魂体很不稳，应是生前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导致魂体受损，若不是黑鸦用了养魂的瓶子，失了煞气的支持，怕是早就灰飞烟灭了。
　　“因为他就是个畜生！”男人一直低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盯着木笙，仿佛他就是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贾成。
　　木笙没有动，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过了许久，贾业就像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又都瘫软下去。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木笙准备开口时，贾业笑了起来。带着些许的凄凉，又带着些许的回忆。
　　“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特别的崇拜我哥，我哥比我大五岁，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了，我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喝药去了。村里人都说我是天煞孤星，专门克人。
　　一些所谓的亲戚，跑上门来，要把我淹死，是我哥带着我拼命的跑了出去。他抱着我，走了几十里路，到奶奶家住了下来。我说起来还是是被我奶和我哥一起带大的呢。小时候……”
　　“噔噔噔”，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贾业的话，木笙站起来打开了推拉门。
　　王老板满脸堆着笑，指了指后面推着餐车的那个小服务生，“您别见怪，这孩子是亲戚家的，人太内向了。毕业好多年了也没个正经工作，我也实在看不下眼去，让他到这混口饭吃，刚刚他要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您多多见谅啊。”
　　“没事，他挺好的。”木笙笑了笑，侧身把门口让开，让那个服务生把菜端了进来。
　　“嘿，那您多多包涵，我这下去忙了。”王老板谄媚一笑，转身却挺直腰杆，板着脸，低声呵斥，“快点，手脚利索点，再出岔子，有你好看的。”
　　小服务生打了个哆嗦，赶忙往桌子上摆了两双碗筷，回来的路上却被仍在观望的王老板踹了一脚，“眼瞎吗，多一副餐具摆给鬼用吗。”
　　“我，我，我，不是……”小服务生涨红了脸，迅速的看向木笙，又很快把头扭了过来。结结巴巴的解释着，眼神中透出了一股慌乱和无助。
　　“没事，放这吧，我家黑鸦也算个人嘛。”木笙不着痕迹的阻止了老板推搡的手，转身给这个像小白兔一样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上菜。
　　“行啦，赶紧忙去吧，这有他就行了。”木笙拍了拍王老板的肩膀。看着眼前这个人的眼神渐渐清澈起来，才笑着说，“老王叔，最近吃什么大补的东西了，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王老板好像突然醒过来了一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最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了，这脾气真的是见天长，我媳妇这几天也见天儿的抱怨我。嘿，这臭脾气。”
　　“走吧，别站这儿了。”王老板见端碗盘子傻站在餐车旁边的小白兔，招了招手示意他一起下去，“嘿，看给您填的这麻烦，您慢用，今天给您打九五折。”
　　“那感情好，只要你别嫌弃我吃得多就好。”木笙眯了眯眼，依旧笑的人畜无害。
　　“那哪能啊，走了。”说罢，轻轻拍了拍小白兔的肩膀，走了下去。
　　木笙倚在门口，盯着那个同手同脚的小白兔，直到那个磕磕绊绊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转身回了座位坐下。
　　“他好像能看到我。”一直充当空气的贾业突然间很平静的开了口，“你不管吗”。
　　“这个世上能人异士多的是，能看见鬼算什么。”木笙没多说，只是冲着已经站到盘子中央的黑鸦使了个眼色，“跟他相比，我还是更想听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吗，难为您愿意听了。我刚刚说到哪里了。”平静下来的贾业规规矩矩的盘腿坐在那里，面容温和，就像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这是与那个浸润商场几十年的老油条贾成完全不同的。
　　“你小时候的事。”木笙用筷子戳了一块烤肉，送到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典型的吃瓜观众。
　　“呵，我儿子要是还活着，差不多也有你这么大了。”贾业的眼神很温柔，就像是透过他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我小的时候，家里穷，我哥比我早熟，他经常带着我到村后面的山上摸鸟蛋，到河里摸鱼。每次找到吃的，他总是舍不得吃，等我吃饱后他再吃。”
　　说到这，贾业似乎是回忆起童年时候和贾成一起共患难的情景了，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
　　“说起来，我的命还是他救得呢，小时候村前有一条河，村里的小孩都喜欢在里边游泳。有一天，上游的水库泄洪，我没来得及上岸，就被水冲跑了。是我哥不要命了，跟着我跳到水里，最后还是村外边那颗老树救了我俩。
　　那天晚上，我哥抱着我坐在那颗老树上哄了我一晚上。那时候我就想啊，我这条命就是我哥的，让我为他做啥都行。”
　　“之后呢。”木笙觉得按常理来说，俩兄弟的感情好成这样，不至于走到死了都不放过你这种地步。
　　“后来，他考上大学了，可家里穷，没钱供他上大学，收到通知书的那天晚上，奶奶哭了一宿，因为我们家名声不好，村里人都不愿意帮我们。
　　我哥大概是知道的，在村里待了一个月，就留下一封信走了。这一走就是好几十年，除了每个月寄回一笔钱之外，他从来没回来过，连奶奶去世他都没回来。
　　他每个月寄的钱都不多，可在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他突然往家里寄了一大笔钱，真的是一大笔钱，足足有一百万，我当时吓坏了，以为他干了什么违法的事，写信过去问他，他也不回我。”贾业冷笑了一下，又很快面无表情了。
　　“那笔钱我一直没动，我怕他出事，一直到处找他，直道有一天我无意间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了他，才发现他已经成了一个所谓的凭着自己努力走上人生巅峰的成功人士。”
　　“所谓？”木笙觉得他的话中充满了讽刺，“难不成他傍上了个富家小姐，成了金龟婿。”
　　“大师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死的吗？”贾业没有理会木笙的疑问，反过来勾了勾嘴角，就像话家常一样，平静的讨论自己的死亡。
　　木笙虽说见过的鬼不在少数，可谈起自己的死就像再说今早上吃了什么饭的鬼还真是少数。“行啊，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死的吧。”
　　“我是被贾成杀死的，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都是被他杀死的，哈哈哈哈，我的好哥哥，把我们一家人都杀了，哈哈哈哈哈。”贾业突然站了起来，周身的煞气暴涨，整个人猛地朝木笙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