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旧事起（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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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都记得，娘死去的那一天。”屋外电闪雷鸣，江杨灵坐倒在冷宫之中，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的江拓，手触碰的地面的冷直直传入心底。
他垂眸，即使是如此狼狈时候，他也不愿认输，冷笑一声：“你是庶生子，当唤你生母为姨娘。”他抬起头，用冷冷的目光直视江拓，“即使你现在为她升了位分，也改变不了她至死都不过是个姨娘的事实。”
果然，此话一出，江拓的眼神变了，仿佛从地狱归来的罗刹，仅是望了江杨灵一眼，便让江杨灵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对，改变不了，过去的已成现实，我改变不了你母亲害死我娘的事实。”江拓闭眼，忽然笑了，带着猖狂，带着如从敌军中斩落将领首级的狂笑对江杨灵道，“但我可以造就一个新的事实，造就一个你母亲和我娘死得一般惨的现实！”
“江拓！”江杨灵睁大双眼，仿若撕心裂肺一般喊道，“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江拓反问一句，双眼却如深渊一般黑得看不到底，“骂我不得好死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你一个，何况……自娘死后，生与死于我而言，早就算不得什么了。”
指甲嵌进了肉里，江杨灵望着江拓，心中只有满满的仇恨，他看不到，看不到江拓说出这句话时的悲哀。
他只知道一点，江拓害死了他所有重要的人，便是化成厉鬼，他也要报复江拓！便是同归于尽，他也要拉着江拓一起！
双眼猛地睁开，江杨灵看着熟悉的摆设，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只是做梦，梦中，他又一次回到了前世，那种绝望的悲恸仿佛还萦绕在心间，便是梦醒，也难以忘怀。
前世的江拓宛如一个魔障，即使这一世的江拓已经跌落谷底，也依旧纠缠于江杨灵的心间。
好似随时，那个人就会回来，重新将他打入不可见的深渊。
江杨灵侧过身，望着龙玄帝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柔情，眼前这个人是他从前世爱到这一世的人，确实，前世的龙玄帝很窝囊，可即使是最窝囊的时候，他也依旧坚持着保护他，若不是江拓把握朝政，甚至架空了龙玄帝，他当初也不会那么快死在冷宫。
“我不奢求你能护住我，只望此世我能有足够能力助你肆意一生，不再受贼人所扰。”江杨灵低声自语，这即是承诺，更是支撑他行至今日的信念，若非如此，他怕是总有一日会崩溃。
依靠仇恨而行的人，终将自毁。
这句话，是前世江拓说过的话，那时的江杨灵还嘲讽他，说他也是依靠仇恨而行的人，怎未见他自毁？如今落到自己身上，他才恍然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他顺着心底对江拓的恨意，布局数十年，如今，午夜梦回，梦见的除了江拓，更多出了无数他间接害死的人们。
——前世，他们都没有死，可今生，他们都死了，死得凄惨。
一切，都是因为他改变了原有的轨迹，可他不过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们能好好活下来，他错了吗？不，他没有错！如今，龙玄帝在他的床上睡得安稳，如今，父亲能够在朝中施展手脚，如今，他的嫡兄能够昂首挺胸，这一切，都与前世不同，而与那些本不该死去的人相比，这些，都是值得的，也都必须是值得的。
重新闭上双眼，江杨灵却难得回忆起了这一世刚刚重生时候的事情。
他凭借前世江拓所作诗作名扬北都，却没想会因为此事而得知了他整整一辈子都没弄明白的事情。
他一直以为，江拓乃生而知之者，甚至世人传言，竟如神一般，而那一日，却是江拓亲自送上门来，告诉他，江拓非神，不过是一个同他一样，有一些特殊的，凡人罢了。
“你也是穿越的？”
“……穿越？”
“哎呀别装了，你一个小孩儿，作出那么多不同年代不同诗人的名诗，情境不同意境不同，我可不认为是巧合，更不认为是一个正常小孩儿可以作出来的。”他明明只是一个庶子，明明那样狼狈，可在江杨灵面前，却坦然得仿佛他才是嫡子。
江杨灵敛眸，想要弄清楚江拓话里的意思，便假意道：“你说的不错。”却刻意含糊了意思，
只那时的江拓太过于惊喜于遇见老乡，忽略了这一点。
如此，便酿下大错。
“阿扬！帮帮我娘吧！再不去找大夫，她便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江拓抓着江杨灵，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便看在你我同是穿越一场的份上！”
江杨灵望着他，抿了抿唇：“嗯。”心里想的，却是江拓你也有这么一天。
他嘴上答应了江拓，却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此刻他一切的重心，都在即将到来的龙玄帝身上，为了他前世的爱人，他必须尽全力引起他这一世的注意。
这一忙，便忘记了江拓，忘记了那个在寒冷冬夜苦苦哀求他的少年，直到他躺在那个熟悉的人身旁，才隐约想起，江拓，好似又走回了前世的轨迹。
这样下去不行，这样下去，江拓迟早有一天会回到北都，囚禁他的陛下，逼迫他的父亲，让他的母亲声名扫地，让他的兄长颓然一生！
他是诅咒！他是厄运！他会带来一切悲哀！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让江拓回到北都！
“陛下，妾身听闻家中庶兄在西北出了很大的风头？”□□好后，江杨灵沙哑着嗓子在龙玄帝耳边道，“听闻现在民间皆在传妾身那庶兄为战神转世的说法，不知是真是假？”
“连你都知道了？”龙玄帝有些不满地皱起名头，“那江拓名声倒真是大！”
江杨灵闻言一顿：“陛下可是有什么不满？”
“哼，早便听闻如今民间只识他战神转世，不知朕为人，甚至有人妄言他才该做这皇帝！”说到这里，龙玄帝很是生气，“还有此等说法？着实可恨！”
“可若是陛下做些什么，反倒显得陛下没有肚量，容不得名将。”江杨灵垂眸，没错，这就是前世龙玄帝动不了江拓的原因，果然，龙玄帝虽气恼，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也正是他气恼的原因，于是江杨灵道，“便让妾身来替陛下担这个恶名吧。”
龙玄帝闻言惊愕：“灵儿，你——”
江杨灵轻笑：“妾身很喜欢这个名字，陛下给的名字，总是那样有诗意。”他眯起双眼，“也让妾身，感到自己与那庶兄是不同的。”
龙玄帝挑眉，最终化为一个笑：“灵儿如此懂事，朕心甚慰。”他的手有频率地抚摸着江杨灵，让江杨灵舒服地弯起了嘴角。
或许，这就叫幸福吧，而他所做的，不过是延长幸福存留的时间罢了。
一次作恶，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此后的无数次，前世那个被龙玄帝保护得纯白的江杨灵已经死了，他不惜染黑自己的双手，也要保住曾经对他好的人们。
“你会不得好死的。”李婼跪伏于地上，久久的绝望之后，她轻声对走过她身边的江杨灵道，“陷害本朝忠良，任由邪道迷惑陛下之心，江杨灵，多行不义必自毙！你——”
一只手掐住了李婼的脖子，江杨灵再怎么瘦弱也是一个男子，他的力气岂是一个女子能比？他望着李婼，目露阴狠：“不得好死？我早就死了！我是从地狱中归来的恶鬼！我是回来复仇的恶鬼！”说完，他望着李婼瞳孔中映照出的狰狞的自己的面孔，又满脸惊慌地松开了手，“不，我不能这样，这样就不好看了，陛下会不喜欢我的……”
“咳，咳咳……”李婼倒在地上，仿佛全身的力气耗尽，听见江杨灵的话又忍不住笑道，“陛下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已经疯了，你比谁都疯得厉害，有你在，这天下迟早倾颓！”
“闭嘴……闭嘴！”江杨灵后退两步，又猛地上前扯住李婼的头发，“你才疯了，陛下的天下怎么可能倾颓？说出这样的话，你这疯女人果然该被打入冷宫！”
当一个人疯到极致的时候，往往会比平时还要冷静，江杨灵就处于这样一种状态，他感到自己忽然平静下来了，他冷冷地看着李婼，瞬间明晰了她的弱点，笑得冷漠而残忍：“就像你的父亲被打入天牢一样，那些满嘴空话的臣子早就该进天牢了。”
李婼睁大双眼，顿时没了挣扎的力气。
江杨灵却是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在她耳边道：“先是徐安流，镇住那些不安分的将领们，再是李太息，让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家伙们闭嘴，接下来，该轮到谁呢？”
“江家这回动的手脚不小。”书房内，连朱绣在纸上写下了几个简单的字道，“徐安流应该只是为了杀鸡儆猴，他算是一个虚职，但动了他，其他将军的旧部便不敢有动作。”
江拓点头：“我只是搞不清楚江家的目的，谋夺天下？江豫还没那个本事，更别谈江振那个废物了。”他揉了揉额角，“或者只是江扬的意气之争？可这样下去江山不稳，他才是最该头疼的那个。”
连朱绣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又道：“前些日子大儒李太息被打入天牢，其女淑妃李婼同时也被打入冷宫，此间牵连极大，龙玄帝此举，颇为不明智。”说着，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如此这般，到仿佛是在为将军您将来做些什么铺垫……”
“……天道？”说完，江拓又自嘲一笑，“比起这种玄而又玄的说法，我宁可相信这背后还有什么人在运作。”
连朱绣闻言神情一肃：“若当真如此，先前将军韬光养晦之举倒成了此后保命之举了。”
江拓点头：“查，首先要查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确定安全之后，我们方可下手！”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旧事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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