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心事乱（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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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我们去找徐将军吧，大人这病不能再拖下去了啊！”朝露跟在杜明月的身旁，看着杜明月呆愣的样子心中是满满的心疼，她是跟着杜明月一起长大的，往日里总见杜明月欢颜，何曾见她如此模样？
就好像皓月蒙上了云雾，曾经的小太阳此刻黯淡无比，仿若即将凋零的花朵。
杜明月垂眸：“我是宫妃，回母家也就算了，去别的男人府上算什么？”她的声音不复当年活力，只剩下了浓浓的疲倦，她也曾想去见杜鸿波，可她知道，若是真的去了，她怕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与其那样，不若留在宫中，想想救爹的法子，便是派太医去看，那也是好的。
可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迎来的都是失望，看着那一个又一个太医对她摇头，她多么想要像话本里的暴君一样，怒吼着要斩了那些无能的太医，可她不能，她不过是一个宫妃罢了。
她没有帮助江拓多少，甚至能成为一个妃子，拥有一定程度上的自由，都是江拓赐予她的恩赐，她在江拓的庇护下活着，又如何能像往日一般露出小女儿姿态呢？即使江拓答应了她让她自由选择喜欢的人，她也不能，至少，为了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为了父亲能过得安好，她也要咬牙留在宫中。
如此想来，她和那些后入宫的女子又有什么区别呢？依靠恩宠而活，到了最后，还是身不由己，回想年轻时拥有选择的时候，她甚至都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把这一手的好牌打成如今这个局面的。
“可是娘娘，我们就这样放着大人病重不管吗？”朝露的眼中盈满了泪水，“那可是您的父亲啊，便是去看看也好，若是将来有个万一……娘娘心中该有多痛啊！”
杜明月闭上双眼，双手紧握成拳，许久，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不会有万一的，不会的。”说完，她站起身，“朝露，替本宫梳妆，本宫要去见陛下。”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握紧了脖间幼年父亲送她的玉佛，玉佛尚且带着体温，那是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来自父亲温暖的东西。
她不能回去，她还有一场属于她的仗要打，若是回去了，那不过是成全自己一个念想，可若是不回去，她便还有一拼之力。
缓缓走向梳妆台，朝露为她找来了不少衣服，她的手指从一个个稚嫩的颜色上点过，布料丝滑的触感仿佛在挽留她的手指，可她却没有停留，手指直直落在了那唯一一件庄重到有些偏老气的墨绿色宫装上。
朝露见此皱了皱眉：“娘娘，这会不会有些老气了？”
杜明月摇头：“本宫找陛下又不是为了谈风月，既然是去谈正事，那便不适合穿得太过于轻浮。”她拿起那件宫装，在朝露的伺候下穿上了衣服，铜镜之中，她的身影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她忍不住细细望去，却觉得有些陌生。
镜中的自己，竟是那样不像自己了。
长长的发披散，朝露为她细细地梳头，然后长发盘在脑后，一个又一个珠钗插到她的头上，最后一个却被杜明月拦下，她接过朝露手中的钗子，眼中闪过一丝怀念：“这是爹爹送我的。”然后放到了桌上，“只是不适合现在的我了。”
朝露便取了别的珠钗，终于，弄好的头发又开始整理妆容，杜明月平时懒散，不喜化妆，如今难得化了妆，却颇有些惊艳，尤其是她此刻心中带了一丝决绝，竟是让这份惊艳更加突出了。
“娘娘真好看。”朝露眼中露出一丝欣喜，她笑道，“若是陛下见到这样的娘娘，怕是娘娘不管要求什么，他都会答应的吧。”
然而杜明月却摇了摇头：“我便是再如何盛装，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红颜枯骨。”
朝露顿时惨白了脸：“娘娘这是什么话？”
杜明月没有说话，她再清楚不过了，江拓有心爱的人，又怎么会看得上她？她如此盛装打扮，不过是为了显得庄重一些，毕竟她是去求人的，总不好再如往日一般随意。
“走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苍凉，就好像这一去，就什么都不一样了一般，朝露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却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只低头跟在了杜明月的身后。
来到宫中那么久，杜明月自然有她的手段去找江拓的踪迹，终于，在御花园“偶遇”了带着邵南华游玩的江拓，她也不管邵南华的神色，直接在江拓面前跪下：“求陛下救救妾身的父亲。”
江拓原先正与邵南华聊得开心，此刻杜明月忽然出现，他本就有些不开心，一听杜明月是要他救人的，立刻摆了脸色：“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邵南华微微侧头，他从未见过江拓这般神色，觉得有些新奇，何况他本就不喜江拓宫中莺莺燕燕，自也不会替杜明月劝些什么，说到底他不是圣母，不会遇到什么都会想要帮忙。
“陛下，妾身的父亲乃是当朝大理寺卿，为朝中贡献颇多，如今病重，药石无医，妾身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想着陛下曾经治好徐将军，便想要来求陛下，望陛下成全！”
杜明月的额头紧贴地面，她甚至能感受到头皮的疼痛，可她却没有呼痛，她甚至觉得这种疼痛是值得的，因为她今天的所作所为，皆是她这一生最为莽撞的事。
江拓冷着脸甩袖道：“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想要知道救了徐安流的神医是谁你便问他去，找朕作何？”
“你当真不知？”杜明月猛地抬头，她身边的朝露快要因她的失礼而急哭了，她却不管，只道，“妾身如今身份，该如何去问徐将军？何况徐将军是陛下去见过他之后才好的……”
“够了。”江拓冷哼一声，“你想太多了。”
杜明月的心一凉，她垂眸，忽然将视线放到了江拓身边邵南华的身上，沉声道：“南华天君，信女杜明月，求天君救救我爹！”
她的声音不大，江拓却瞬间变了脸色，他上前一步挡住邵南华，对着杜明月身边的朝露道：“你们娘娘魇着了，胡言乱语的，送你们娘娘回去。”
朝露舍不得杜明月难过，还想说两句，可对着江拓冰冷的视线，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含泪扶起杜明月，看着杜明月呆呆愣愣的模样，心疼极了。
等杜明月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邵南华忍不住揪了揪江拓衣服：“要不……我还是去看看吧？”
“不行。”江拓摇头，“你知道么，杜鸿波就是年纪大了，属于生老病死自然的范围内，你若是去，肯定还要像上回一样灌注生气，届时死气再度进入你的身体，你一定会受不了的，何况相隔的时间这么短，不希望你难受两次。”
邵南华抿了抿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江拓拦住：“生老病死乃是自然常理，你不能总是去帮别人，便是你是仙神，便是对方是你的信徒又如何？人力有穷尽，仙神就没有吗？杜鸿波是个不错的大臣，可在我的心里，他比不过你一分一毫，我不敢让你有一点危险，南华，便让我做这个恶人吧。”
江拓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算得上是见死不救，可每一次救人都会让邵南华难受，想必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他不敢赌，也舍不得让邵南华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既然如此，他便挡在邵南华的身前，去做一个恶人好了。
他没什么菩萨心肠，也不想见到一个人就去救，生老病死，干涉太多，本身对邵南华就不是什么好事。
另一边，杜明月回到了朝霞殿中，她没有哭，只是呆愣愣地站着，忽然，有一滴雨水落到了她的脸上，她便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停在原地，朝露拉了拉她，提醒道：“娘娘，要下雨，快回屋吧，若是病了就不好了。”
可杜明月就是不动，雨水一滴一滴落下，越来越大，最后化为瓢泼大雨，将两个人都淋湿了。
“朝露，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静一静。”杜明月的声音在雨中响起，可朝露却没有回去，只傻傻地跪在杜明月的身边。
许久，雨没有停，杜明月便也一直站着，像一尊雕塑，静静地忍受着雨水的冲刷。
雨下了一夜，她就站了一夜，从一开始带着一丝盼望，到最后的万念俱灰，就在她终于决定去见杜鸿波最后一面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太监的声音。
“娘娘！娘娘！杜大人去了！”
那一瞬，好似一夜的疲劳都涌上了心头，她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当场倒下，后娘跟着传递消息的人进了宫，见到她第一面就大骂道：“姓杜的没你这个女儿！连他最后一面都不去见！他死不瞑目啊！”
终于，浑身的力气消失，双眼酸涩，她像是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看着后娘的模样，她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无数的感情如同暴雨一般在心中激荡，冲刷着她脆弱的心灵。
即使穿着老成的宫装，可此刻的她却跪倒在地，哭得像个孩子：“爹……爹！女儿不孝啊！”
作者有话说第103章 心事乱（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