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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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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夫人陈氏端坐在西侧院清姨娘的房间内,四下环顾了一番,笑道;“看样子,老爷待你挺好的,暗地里淘换了不少好东西给你嘛。”
门边跪着的是个穿着淡绿绣云纹襦裙,藕色上衣的貌美妇人,睁大了眼睛,看起来,带着不知人事的清澈干净:“老爷待妾身的确很好。夫人……”她迟疑着,“夫人要见妾,是为了……”
“所以,你就得寸进尺了?”陈氏哼笑,“叫你一声姨娘,不过是听着好听些罢了。清姑娘,你难道竟以为,只因怀了个孩子,北安侯府就能接受你这么一个、从那腌臜地方出来的,”她挑了挑远山似的眉,一双桃花美目含着轻凉的笑意看向身边的钱姨娘,“那词儿叫什么来着,淸倌儿?”
钱姨娘早先是陈氏身边的丫环,跟了陈氏二十几年,最是能揣摩陈氏的心思,此时便接过了话头。
“清姑娘,当初让你进了门,是夫人心善。可你仗着夫人的善心霸着老爷不说,还敢淫/乱后宅,真不把老爷夫人放在眼里了是吧?”
钱姨娘一面责备一面在心里暗暗愤恨。
她本是夫人身边的大丫环,后来成了姨娘,行事也算本分,倒没怎么受过夫人的磋磨。只是六年前的香姨娘一事实在让她心惊胆战了一阵,于是刚跟着老爷夫人来到平南县城的时候,便刻意避免了单独与老爷的相处。谁知道夫人不知怎么转了性,竟不再拦着老爷寻花问柳,平白便宜了这西侧院的几个小蹄子。
好在老爷没怎么对这些人上心,她也安慰自己不过是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妓子,哪知道这清姨娘一来,老爷竟像是迷了心窍般独宠起她来。如今还让她怀上了孩子,呸!
“老爷待你这样好,你竟敢挺着个别家的肚子,冒充是老爷的血脉!”钱姨娘厉声给她扣上了“不贞”的帽子。
水清的脸白了白。
本以为夫人今天过来,是为着自己前两天查出的喜脉。她的小日子一向准时,都已经停了两三个月,自己心里当然有了数。只是她不敢告知夫人,才央了老爷请大夫。
她也知道这做法该是扫了夫人的面子,只是哪里敢拿自己的孩子做赌注?这几日,也只能远远的躲着夫人。
偏偏今天夫人找了来,老爷还不在,说什么要在回京之前,好好的再看看这平南的山山水水,昨日就带着一帮清客出门去了,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又要多少时日才会回来。
水清偷瞄了周围,知这些人是来者不善,心里害怕,却又白着脸,抬着头,瞪着钱姨娘,强道:“钱姨娘说的我听不懂,我们都是在后宅伺候老爷的,这冒充老爷血脉的话,难道不是,往我们整个后宅泼污水吗?你怎么说得出口?”
难道是老爷高兴之下,承诺的要把她转成平南县的正宗良籍,好给京城的侯爷和老太太一个交代这事,夫人不想应?
她发着抖,却挺直了背,水嫩白皙的脸上一片坚毅倔强。
陈氏颇感兴趣的看了两眼,满眼欣5赏赞叹,啧啧出声:“可真是我见犹怜。”
“夫人,妾……”水清咬咬牙,挣扎着说道,“妾身从未做过对不起老爷的事。”
“是吗?”
“那你倒还挺坚贞。”
陈氏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声,然后垂眸剔着修饰得尖尖的红指甲。
钱姨娘见状便定下了心。
3 自这位清姑娘查出有了身孕后,夫人就把她叫了去,让她注意着西侧院是否有外男出入。毕竟靠近前院,西侧院里住的人又少,难保有什么她们没注意到的。
她就说嘛,就夫人那霸道的性子,怎么容得下被老爷独宠的女人,原来是想着等离开的时候再来收拾这贱人。
她趁着昨儿老爷提出要在离开之前视察县城一番这一时机,向陈氏报了清姑娘与前院厨房菜农刘老四的“私情”。
“哟,清姑娘你可先别急着喊冤,你的那点见不得人的勾当,以为这内院之中谁不知道一样。”钱姨娘尖刻的讽刺着。
水清的身子几不可见的微微一颤,脸色更加惨白,坚持道:“我不知道钱姨娘你在说些什么。”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陈氏抬眼,对站在门外的陈升媳妇微点了点头。没一会儿,一个双手缚在背后的青年男子被带了过来,跪在清姑娘身侧。
水清侧头瞄了一眼。她不认识这个男人,但作为一个从女人堆里出来的女人,她明白这会是什么样的一出戏码。
她们会诬陷她跟这个男人私通,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栽赃到这个男人身上。以夫人这几年对她们西侧院不闻不问的态度来说,怕只是不愿意老爷多个孩子,来分薄她自己儿子的东西。但她们没有证据,她刚才又让侍画去外院请了老爷的幕僚,就是看在侯府老太爷老太太的份上,那些侯府出身的幕僚也不会坐视不管。
再说……水清的心柔软下来,就算那些人不想管,他也一定会说服他们的。
“草……草民刘四,见过……见过县令夫人。”
男人的声音抖抖颤颤,陈氏听得又是一阵心烦,“招吧。”
“啊?”刘四有些懵,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要先否认,然后再找人打他几板子,最后他受不住了才供出“奸情”的吗?
不打板子的话,这银子会不会少给他呀?
“刘四,你啊什么啊。夫人让你招认,你是什么时候、怎么跟住在西侧院的清姑娘私通的?”钱姨娘提点道,心里也在埋怨自己,怎么就找了个这么蠢的。
“回县老爷夫人,草民刘四,从县老爷到咱们宁南县开始,这六年来县衙用的菜蔬都是草民送来的。清清住的西侧院与大厨房相距不远。前几个月,清清拦住草民,说是,说是县老爷这一任期之后就要回京了。县老爷家里容不下她,她就想着……”
刘四憋红了脸,伏地拜下:“草民与清清也只相聚了那么几次。夫人,草民……草民还没娶妻,夫人您开恩,就把清清赐给草民吧。”
“满口谎言。”水清反而镇定了下来,“夫人您也知道,我从十六岁刚被发卖起就跟了老爷,这些年连这院子都很少出,哪里去认识这个人?又怎么会跟他……跟他……跟他有什么关联?老爷生得仪表堂堂,夫人待妾也仁善,妾难道是瞎了眼,会舍珍珠而就鱼目吗?”
她本就生得秀美雅致,这样清脆悦耳的几句话砸下来,先不论她说了些什么,光是听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就是周围的丫环婆子们也在心里暗暗点头,这西侧院的清姨娘虽然是从宛城的天香别院里出来的,但听说原先也是官家千金,进了老爷后宅之后从来是规规矩矩,平日里对她们这些下人也和气。而现在因为怀了孕,只怕就要被夫人针对了。
不过她们都是陈氏的人,哪怕心里有些同情清姑娘呢,又怎么会为了她跟夫人作对?
陈氏本来事不关己一般取了杯茶,方方才抿了一口,就听到这理直气壮的话语,一阵恶心,连茶水也喝不下去了。
“咯哒”一声,盖了茶碗,又重重的把茶杯搁在案几上。杯中七分满的茶水荡了几荡,溅出几滴来。
“我倒不知道我还是个仁善的。”她颇有些厌恶的看着下方的貌美妇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不关心。你有胆子做,怎么就没胆子承认了?”
“我这人不爱讲些大道理,你自己认了,好聚好散,我做主把你送给你情郎。你真不想认,可能就得受些苦了。”
旁边的婆子在她的示意下扬了扬抱在手里的板子。
水清僵住了。这话让她怎么答?承认就跟着身边这农夫离开,不承认就挨板子?她现在这身子,怎么能够挨板子!
侍画怎么还没把老爷的幕僚请来?
“夫人,看来清姑娘还觉得自己是清白的呢。”钱姨娘打趣道。
夫人真是晕了头了,怎么能够让她离开?好生生离开了,等老爷回来再哭诉一番,不就又回来了?那今天这一番折腾又为了什么?
“夫人,前院三位先生求见。”陈氏身边的青兰进来,有些为难的在陈氏耳边告道。
庄昭平身边的蓝先生和田先生都是侯府给安排的,另一个杜先生是这两年主动投来的。庄县令自己不乐意做官,老侯爷为了他也是费了心,蓝先生和田先生都是老侯爷信重之人,若是他们前来说项,夫人到底要给些面子。
“我还当她真不懂呢,原来还知道请救兵。”
那我要不要让他们进来观赏呢?陈氏沉吟。
“清姑娘不守妇道,□□后宅,身怀孽种,就罚……十杖吧。”她淡淡的说道,嘱咐青兰,“请三位先生进来。”又顿了顿,“蓝先生和田先生也不年轻了,注意着他们些,走慢点。”
水清惊恐的抱着肚子:“夫人,夫人求您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我没做……我没做过。”
钱姨娘眼中闪过喜色,看着她在几个健壮婆子的拉扯下被按到院中放着的长凳上。一时间,有仆役已经取来了棍杖,水清护着肚子一面喊冤一面挣扎。
“这是……”月姨娘这边早掩了门,只留了一条缝,三个人带着丫环侍书侍琴偷觑着对面。鹂姨娘握着拳,面露不忍,“夫人这是想活活把……”她声音发着抖,说不下去。
“咱们这个夫人,看着清高,却原来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棠姨娘感叹一声,“还好我没怀上。”
鹂姨娘看看棠姨娘和月姨娘,面露祈求:“我们就……就这么看着吗?如果真的……等老爷回来……”她说着,就要伸手把门拉开。
“你自己要犯傻,别拉上我们。”月姨娘拦住她,“那个侍画不是一开始就往外院去了吗?只怕就是去求援的,要你着什么急?你能拦得住夫人?别给自己也招了板子。”
鹂姨娘却像是抱着救命稻草般:“对啊,老爷不在了,还有外院的先生们。侍琴,你悄悄的,从侧门溜出去,看看侍画请到了他们没有?就说……就说要打死人了。”
侍琴应了一声,出去了。
月姨娘看着她,摇了摇头,“她给过你几个好脸色看?要你这样为她着想?小黄鹂儿,就你这心软的模样,将来还有你的苦头吃。”
“将来?”棠姨娘眼不眨的透过门缝看着院中,面上也没什么表情,“老爷说是接了任命要回京城当官了,可你们看夫人怎么对付清姨娘的?我怕下面,就轮到我们了,还想有将来?”
月姨娘和鹂姨娘面面相觑。
“不能吧,我们又没怀上,也没个6身份,能有什么威胁?”
“夫人……夫人应该不会把我们所有人都……都不放过吧。”
“谁知道呢,自个儿慢慢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