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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柳才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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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安遥来讲,上课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为什么?”
记忆里的少女支着桌子歪头问道。
“大概是因为,不用去想太多。”
当时的安遥是这么回答的。
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平凡吧。
因为平凡,所以感觉很幸福。
“欸,那怎么能算幸福?”少女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能理解。
嘛,虽然说幸福这个词有点言过其实,但是安遥不讨厌这种平凡的感觉。
真的,很幸福。
眸光渐黯下去,没有什么锐利的光芒,反而温和的像是冬日里的太阳,笼上了一层雾,有些遥远。
抬手遮住眼睛,隔着指缝看有些刺眼的阳光。
记忆里和安遥谈论这个话题的,不是别人,就是安遥口中从来不提姓名的学姐,柳才伊。
在国外待的两个月,安遥一直是由柳才伊照顾,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是安遥主治医师,柯莱特的助理。
专业修的心理学,作为一个家中世代从事精神科医学的孩子来说,这种选择是必然的。
柳才伊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从小到大,曾经多次跳级,而大学时候,两年就把所有学分修到手,后来,还成了国外有名的心理医生,柯莱特的助理。
可印象里,柳才伊并不喜欢心理学,也不喜欢医学,她温温柔柔地谈论喜欢的文章和作家时,眸光带着不同于平日的炙热。
安遥曾经问过,是否后悔这样的选择,得到的答案是否认。
手机震动了一下,将安遥的飘忽的心神拉了回来。
划开屏幕,是来自J3的游戏群的提示。
点开群,原来是来自傻弟弟特别关注的消息。
[今天翘课去武馆。]
“……”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好歹避开她也在的群啊。
这是傻得冒泡。
“安遥。”
抬头,老师拿着粉笔点着刚抄上的题,板着一张脸,似乎有点生气?
她将手机揣回兜,走上了讲台。
这道题不算难,而且刚才老师讲过,虽然她没听,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支白粉笔,安遥就快速地写好了步骤。
不过写黑板字还真是有点累转了转有些酸疼的手腕,除了这点感叹安遥没做多想。
“下去吧。”老师盯着她写完的步骤,还是板着脸。
她看了一眼所有的步骤,转过头有些疑惑。
写得没有错啊,为什么还是这幅生气的模样?
“哈哈哈哈,安遥你居然当着老师的面走神,还玩手机。”魏光裕下课时谈论这个事的时候笑得肚子疼。
“……”她又不知道老师发现了,还单纯地以为就是叫她解题。
“你入学考试多少分啊?那种题居然看了两眼就写上了,你运算到底多快?”
“我没做过入学考试。”安遥淡淡地回答道,“你爸说怕吓到老师。”
“哈哈哈哈,要是你还真有可能。”魏光裕捂着肚子忍笑。
哦,忘记说了,魏光裕这个人,笑点超低。
“你还真是迟钝得可以。”
笑完,魏光裕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又恢复了校园阳光男神的样子。
“待会我自习翘个课。”她看着手机来自蠢弟弟的约定的时间点,又看了看课表。
“翘课?你这个好学生什么时候也干这种事了?”
安遥当然不会说,她在原来的学校,连课上明目张胆地趴着睡觉这种事情都干过。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干,安遥离开了教学楼,挑了一面比较矮的墙,利落地翻了过去。
许是太久没有锻炼,身手有些慢,安遥拍了拍手上的沾的土,表情里有一丝嫌弃。
五中离景高不远,看着地图不一会就到了。
等了没十分钟就抓住了从墙上冒头的陆步川。
“姐?”陆步川看着抱臂一早等着的安遥,手一颤,差点掉下去。
“砰——”高个的男生跳下来,挑眉看向安遥,又看了看抓稳墙头的陆步川,问道,“认识的人?”
“嗯,我姐。”陆步川点头,眼睛眨了眨看向安遥,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姐~不如一起?”
“回去上课,不然我就告诉爸。”安遥面无表情的说着绝情的话。
“欸——你还是亲姐吗?”陆步川控诉道。
“我数三个数,三——”
“靳骁!”乞求的目光看向高个的男生,表情可怜巴巴的。
“二——”
“咳咳,这位姐姐?我们谈一下?”
“你叫什么?”安遥眯着眼睛,刚才陆步川叫得快,她没听清这个小鬼的名字,面对着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生,她丝毫不怯,甚至不经意间展开了惊人的气场。
“咳咳,我叫靳骁。马字旁一个尧的骁。”靳骁呼出一口气,终于不念数了。
“一——,好了,你快点给我回去。”安遥头也不转,表情冷得吓人,看着一脸呆愣的靳骁,开口道,“我不管你,但是陆步川他想翘课,就别让我逮到。”
“不然,我不会让他有机会翻过这面墙。”
这句话,是对着靳骁说的,实则是对着墙里的陆步川说的,这谁也听得出来。
转头,安遥走得干脆利落。
“……步川?”愣了一下,试着叫了一声墙对面的人。
陆步川又翻上了墙头,表情极为愤愤:“卧槽!欺人太甚!我们回去吧。”
“……”果然是深井冰。
一瞬间,靳骁确认了陆步川的属性。
夕阳落下,安遥一步一步走回学校,清亮的眸子中,隐约有一丝笑意。
因为知道她要来,才拉了同学一起翘课,陆步川的心思太容易猜了。
翘课不是目的,让她翘课才是目的。
不过,既然不是目的,那么就别别翘了,老老实实回去上课。安遥微勾起唇角,衬着随着落下渐红的日光。
而远在国外的某人,这个时候还是凌晨。
“上学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稚嫩的女孩眼睛里透出一丝认真,回答道。
“为什么?”
记忆里的少女时期的自己支着桌子歪头问道。
“大概是因为,不用去想太多。”
当时的安遥是这么回答的。
现在想想,那其中的含义,大抵不过两个字,平凡。
因为平凡,所以感觉很幸福?安遥这个人,脑逻辑还真是常人所不能理解。
“欸,那怎么能算幸福?”少女皱着眉头不赞同地反驳道。
那时候的自己,还不明白,名为安遥这个少女的所想。
“真的,很幸福。”
不像普通人那样,谈论这种关于幸福字眼时明亮得过分的眸光,那是一种灰暗的,完全感觉不到真心实意的开心的,无神的瞳孔,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雾朦的星辰一样,遥远又飘渺。
可能,柳才伊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眼神。
她当时不敢再说,更不敢否认,那个幸福的定义。
许多年后,她看着安遥几乎要死掉的眸光,有一瞬间,她是后悔的。
如果,虚幻的温度也算作是幸福,那么这个女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开心呢?
柳才伊不知道,更不想去探求这个答案。
我很幸福。这四个字说出来轻易得很,而说得多了,大概也会真的认为自己很幸福吧,也许有人会这么想。
可是,那个少女,又为什么总是在深夜惊醒呢?
如果真的幸福的话,为什么会感到惶恐?
没有安全感的幸福,到底算不算是幸福?
可不算是幸福,那到底算是什么,自我欺骗?
是了,这一瞬间柳才伊有些明白了。
可欺骗是一种毒。
而这样饮鸩止渴,究竟是对是错?
柳才伊没有办法回答,甚至于,她连自己的人生也搞不清楚。
其实手机里躺着的号码早就可以打通了,现在国内外通讯也很发达,但是柳才伊始终没有勇气打开那页通讯录。
明知道那个人没有安遥那样坚强,没有安遥那样聪明,她不会像安遥那样,决定放弃了就放弃得毫不犹豫,反而会委曲求全地连自尊也不要。
就是这样一个人,柳才伊招惹了,而且还伤她极深。
现在想想,当初一鼓作气出国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人会寻死。
可是她那样的一个人,必然会走极端,为什么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清晨比以往早起的柳才伊点了一根烟,又在回忆:
“抽烟不好。”
女生似乎总是皱着眉头,可大部分时间,她皱眉的原因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不需要你管。”自己总是毫不犹豫地反驳,甚至有时候不留一丝余地,绝情又残忍。
一遍又一遍地伤害着这个女孩。
她看着女孩隐忍又怯懦的眼神,总是让她很欢喜。
就是这样一个人啊,她的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那时候的自己,若是察觉到一点点这样不平衡的状态是不对的,是不是结果就会好一点?
柳才伊露出一抹苦笑,将烟掐灭。
那人在时,自己从没有听过她的话,现在她不在身边,自己也竟学会听那些嘱托,渐渐地不糟践自己的身体。
可是心呢?身体不痛苦,心里的痛苦就越难压抑。
可笑她想了那么久,折磨自己那么久,却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完美的选择。
呐,你说,这是不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