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时光与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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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高三的学习氛围是很紧张的。
黑板上是密密麻麻的板书，试卷好像永远也做不完，每天都有新的卷子送来。总有一段时间，教室里会不断响起翻动卷子的“哗啦”声。
这是最后一节课。
老师在讲台上讲授着高考可能会考到的重难点题型。我悄悄地把书竖起来，眼睛瞥向坐在我旁边的许墨。
自从上了高三，这好像就成了一种习惯。
许墨上课的样子很认真，记笔记时有条不紊，曾经我无意中看了一眼他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抄得工工整整，很多都是我看不懂或不太懂的。
有时老师在上面讲题，他就直起身来看着黑板，笔头轻触下巴，手会不自觉地颤动着，修长的手指抓着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完美的解答过程。
他写字的样子真好看。
我捂着微微发烫的脸，这样想着。
没人敢在上课时说话，老师讲课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我收回看许墨的视线，抬起头偷偷看了老师一眼，又偷偷地缩了回来。
还是不敢看他太久啊。
我握紧了手，掌心微微出汗。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大胆的人。尤其是在高三这种紧要关头，这种大胆，只会给人带来困扰。
一个纸团突然扔中了我的后脑勺，我差点惊叫出声。
悦悦在后面戳了戳我的背，然后塞给我一张小纸条。
我捏紧手里的小纸条，有些做贼心虚地看一眼许墨，才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
五秒钟后，我将它扔进了抽屉里。
果然，这个悦悦……
我咬紧下唇，抓起笔开始记笔记。
终于熬到了下课，老师刚出教室门，我便如释重负地趴在桌子上，完全不想动弹。
刚刚剩下的那半节课简直就是折磨。老师的笔记满黑板都是，前面的还没记完就被老师无情地擦掉，只好东抄一点西抄一点，笔记乱得让我自己都不忍直视，不知道自己记了些什么。
“吃饭去不去？”悦悦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先去，我要在这里再挣扎一会儿。”我无力地朝悦悦摆了摆手。
“好吧，你加油。”悦悦露出一个促狭的笑，还没等我揣摩出她这笑里有什么深意，她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
我偏过头看了一眼许墨，他正在整理桌子上的书。似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转过身来看了看我，然后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我一时看得呆了。
大概是我的样子看得太傻了，许墨轻笑一声，递过来一本笔记。
“啊？那个，我……”我忙直起身子，有些窘迫地摆了摆手，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刚刚看你好像没抄完笔记。”他解释了一句。
“呃……谢谢！”我接过了他的笔记，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许墨笑了笑，没说什么，抱着书出了教室。
原来已经放学了啊……
我看了一眼教室墙上的挂钟，有些恍惚地想。
……
又是那个梦。
梦里，男孩和女孩坐在一棵香樟树下，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听见他们在交谈。
香樟叶簌簌落下，女孩为男孩摘去落在发上的叶子。
“你在画什么呀？”女孩问。
“在画你。”男孩回答着，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纸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先是眼睛，再是鼻子，然后是嘴唇……
我只觉得画上的人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突然，男孩手中的笔折断了，描到一半的线条歪歪斜斜的，留下一道丑陋的痕迹，像一条蜈蚣。
画歪了，好可惜。
“嗯，果然还是不行吗……”男孩念叨了一句什么，抬起头来。
他的侧脸，很熟悉，就像……
……
我揉了揉眼睛，脑子还是混混沌沌的。
就差一点，我就可以看到那个男孩的脸了。
都是悦悦的闹钟，把我吵醒了。
听着那慷慨激昂的《黄河大合唱》，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下床去拍醒了悦悦这个大懒虫。
明明是自己调的闹钟，把别人吵醒了自己都没醒，我也是醉了。
把还在赖床的悦悦叫醒，我稍微去洗漱了一下，穿好衣服就准备出门。
这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我自然不能荒废时间，所以打算去图书馆看看书，复习巩固一下一些知识点。
许墨的笔记本还好好地放在我的包里。好像是从他借给我笔记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来过学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抓着包上的带子，我皱起了眉头。
希望，他一切都好吧。
我加快了脚步往图书馆走去。
因为在途中还顺便吃了早餐，我来到图书馆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图书馆比往常都要多人。来到平时坐的地方，我却发现那里已经被人占了。
没办法，我只好另外找个座位。
继续往里走去，一直走到最里面，我才终于找到一个空座位。但很不幸的是，旁边还坐着另一个男生。
“那个，请问我可不可以……坐你旁边？”我支支吾吾地说着。
跟男生搭话什么的，完全不是我的强项啊，我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可以的，请随意。”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有些惊愕地看过去，发现许墨正微笑着看向我。
咦咦咦？？？
“许墨？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禁好奇地问。
许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坐下来再说。
我这才记起这里是图书馆，忙闭了嘴，红着脸在许墨身边坐下了。
（2）
我有些局促地在他身边坐下，心脏很没出息地“怦怦”狂跳，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身边的许墨好像轻笑了一声，然后就听见他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不多时，一张写有字的纸落在我面前。
纸上只有短短几句话，字写得漂亮且工整，看起来很是舒服。
最让我惊讶的是上面写的内容。我们两个的交情并不算太深，最多只能算是普通的同学，但许墨却毫不避讳地将他的情况告诉了我。
我从包里翻出笔和本子，用本子垫着纸，开始在上面写下自己想说的话，然后又递回给许墨。
做完这一切，我松了口气，翻开笔记看了起来，只是看得有点心不在焉。
真的是太糟糕了。
许墨把纸折好递了过来。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展开来仔细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这一看我差点惊叫出声，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看看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我捂住胸口，心脏好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双手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许墨居然，要约我出去！？
我偏过头看了一眼许墨，他正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书，表情平静得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
我有些失落地收回视线，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子酸涩。
这只是同学之间最普通不过的邀请罢了，你在乱想什么啊笨蛋！
……
从图书馆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3）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外面太阳很大，站在阴凉处，我也能感受到一阵热风扑面而来。
许墨一手拿书，一手开了伞。伞不大，勉强能够挡得住两个人。
“走吧。”许墨叫了我一声，我回过神来，忙快步跟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的关系，街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平时热闹的街道一下子就安静了不少。
我一向喜欢热闹，但有许墨在身边，这种安静，未免不是一种享受。
“有什么想吃的吗？”许墨突然问道。
“唔……都可以啦，只要不是太辣或是太酸的都可以接受。”想了想又觉得这样说不妥，忙又补充道：“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请客哦。只要不是特别贵的！”
许墨轻笑了一声，语气意外的十分温柔：“真是一个挺有趣的人呢。”
我顿时觉得有点窘迫。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应该多带点钱出来啊啊啊！这下子丢脸丢大发了……
“那就试试……”许墨停了下来，“试试在夏天吃麻辣烫吧。”
“唉？”我有些错愕。
原来许墨也会吃麻辣烫？！
“等等，我们真的要吃麻辣烫？”
“不喜欢吗？”
“没有！”我忙摆手否认，“我觉得还不错。”
嗯，如果只是微辣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那我们就进去吧。”许墨拉着我的手，走进了右手边的一家店里。
明明是这么热的天气，他的手却是微凉的。
哎，等等？
我看着这熟悉的店面，内心掀起一阵狂风巨浪。
这不是我和悦悦常来吃得那家吗？！
说起来，我是个不怎么爱吃辣的人。但是这家店的麻辣烫，好吃得没话说！每次和悦悦来的时候都是点的中辣，虽然被辣得眼泪直流，但下一次还是会忍不住过来吃上一顿……
因为天气热，店里也没多少人，我和许墨找了个位置坐下，立刻就有服务员过来点单了。
点完之后，服务员拿着单子离开了。估摸着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吃，闲着也是闲着，我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许墨聊天，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说，许墨则是静静地听着。
我曾经多次想过和许墨聊天会是什么感觉，想的时候觉得有些小期待，但现在真的可以和他聊天了，却又感觉十分忐忑。
毕竟我俩也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这么一副熟稔的样子，他……会不会讨厌？
这么想着，我的情绪变得有点低落。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
“怎么不说了？”许墨眉头微蹙，神色隐隐有些担忧，“是身体不舒服吗？
“啊，没有！”我忙摆手否认，“只是……”
我偷偷地瞄了一眼旁边的那对小情侣，没敢再把话说下去。
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许墨抓住我的手，轻轻地捏了捏。
“别想太多，”他压低了嗓音，“有我在。”
不、不要说这种令人误会的话啊！
脸上有些发烫，我忙收回了手，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所幸服务员很快就过来救场了。
“两位客人，你们的麻辣烫好了。”
服务员将麻辣烫端了上来，香味儿弥漫开来。我深吸一口气，肚子顿时咕咕地叫了起来。
“哎？没有加辣吗？”我看着那颜色明显不一样的汤汁，问道。
“这位先生刚刚说了不加辣的。祝两位用餐愉快。”
服务员拿着餐牌离开了。
不不不服务员小姐姐你那一脸八卦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女孩子吃太多辣不好。”像是怕我生气，许墨补充了一句。
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低下头默默地吃了起来。
后来想起这件事，我都不由得对我的粗心感到惭愧。那时候的我完全没有想过，许墨请自己吃麻辣烫有多么蹊跷。
他不像是会这么干的人，世界上也没有这么多巧合。
……
（4）
店内的冷气挺足，即使是在这么热的天气，我也没出多少汗。
因为没加辣的关系，这一顿我比往常吃得都快。只是等我吃完后抬起头来，发现许墨碗里的东西基本没怎么动过，他单手托着下巴，像是在看着我发呆。
“饱了吗？”许墨好像是终于回过神来，问道。
“嗯，我吃饱了，但是你……”我指了指他的碗。
“没关系，我不饿。”许墨微笑着站起身来，“走吧。”
我摇了摇头：“等一下，我要先去付钱。”
“不用了，我已经给了。”许墨十分自然地拉起我的手。和我一起出了店门。
我感到有些许不自在。
明明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话也没说过几句，为什么这些亲密的动作，他可以做得这么自然？
现在想想，他对其他的女生，好像也都是这样的……无一例外。
“能请你放开吗？我可以自己走的。”
“……”许墨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但他放开了我的手。
我总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点落寞。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我也不是很清楚。
大概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吧。
许墨撑起了伞。我们两个人躲在伞下的阴影中，像两只缩在壳里的蜗牛。
接下来的一段路，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仿佛这条路没有尽头。
但我们终究是走到了学校门口。
“非常不好意思，打扰了你这么长的时间。这是你的笔记。”我从包里翻出许墨的笔记，递给了他。
许墨的脸上露出了一贯的温柔笑容。
“不用不好意思。我很开心。”
“……”我勉强笑了笑，逃也似的转身跑了进去。
你开心吗？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从你眼里，完全没有看出感情来啊。
我奋力地往宿舍奔跑，鼻子却突然有点酸酸的。
如果爱情使人盲目，那么我想……
我并不爱你。
（5）
我在憧憬中建一排栅栏，把喧哗挡在门外。
忘了是在哪里看到过这句话，文字并不是多么巧妙，但我却牢牢地将它记在了脑海里。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在我的心里，也有这样的一排栅栏吧。栅栏里是一片不为人知的小天地，盛满了我所有的幸福。
许墨的身影被我划入了这片小天地内，美好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我离他很近，但又很远。
记忆中，我和许墨的接触少得可怜，高二之前也仅仅是听过他的名字，他长什么样子、他人怎么样，我全都不清楚。
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不认为自己的生活会因为他而发生太大的改变。
同样地，我也不认为他会在我的生活中留下痕迹，不管是过去、现在，抑或是未来。
许墨就像一团外热内冷的火焰，多少人被他的光吸引，如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先是温暖，然后如坠冰窟。
他的面具戴得太好，好到几乎完美无瑕疵。他对每一个人都那么温柔，但正因为这样，才更显得残忍。
对所有人都好的人，其实是最无情的。以前我不理解这句话，现在我倒好像有点明白了。
下床的顾梦和悦悦在看恐怖电影，两人不时还发出惊恐的叫声，我实在忍无可忍，抽了个枕头往床下拍去。
“快要高考了，还叫个鬼啊！好好复习啊混蛋！”
是的，快要高考了，那就……什么也别想了吧。
顾梦和悦悦还在下面对我进行声讨，我却已经无暇理会，重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很多年以后，我还是会想起这段时光，想起这时的我，这时的许墨，想起我们两个相处的短暂时间，最长也不超过三小时，仅此而已。
我们就像两条必然会相交的直线，短暂地交汇在一点，而后渐行渐远。
（6）
高考那几天，许墨没有来。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但我的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真的只是“有点”而已。
毕竟，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考完的那一天，天气很好。
阳光很刺眼，刺激得我几乎要落泪。
往日看厌了的校园景色，这一刻在我的眼里竟变得十分美丽。
真的……一切都要结束了。
在回教室的短短几分钟内，我想了很多很多。有关于自己的，有关于学校的，也有……关于许墨的。
都该放下了。
刚一踏进教室，我就被悦悦扑了个正着。
“呜啊啊我的甜心！以后就不能见到你了！”
我不禁满头黑线。
“谁是你的甜心啊！而且我又不是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啊！”
我非常嫌弃地推开了趴在我身上假哭的悦悦。
“悦悦你是不是傻了？今晚还有聚会呢！”
“啊！那个谁，我这里就差你的签名了！”
“虽然这样有搭讪的嫌疑，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妹子留个企鹅号和手机号啊！”
……
我喜欢热闹，这种热闹，让我安心。
……
我没想到会在回家的路上遇到许墨。
他好像是特意等在那里的。路灯的光映出他的影子，使得他看起来有些孤独。
我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不敢再走近。他离我很近，但又很远，远到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永远也追不上。
“你哭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
“嗯。”我点点头，鼻音有点重，听起来闷闷的。
刚刚聚会结束的时候，很多人都哭了，我自然也不能幸免。
“……”许墨沉默地看着我。半晌，他突然走上前来，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
“你伤心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抱歉。”
我摇了摇头，拨开了他的手。
“不用感到抱歉。我们只是普通同学而已，你能安慰我，我很开心，但是……”我退后一步，“请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误会的。”
许墨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虽然你对所有人都那么好，那么温柔的样子，但有时我会想，你会不会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特别呢？”
“我知道这是一种妄想，我不聪明，长得也不是很好看，优点也不是很多。所谓的特别，我也真的只是想想而已。我不奢望你喜欢我，真的。反正你总归是要走的，那为什么还要特地来见我一面呢？我明明……明明不想再喜欢你了……”
我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傻，跟个疯婆子一样。
许墨垂下了手，叹了口气。
“那就不用喜欢了吧。”
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我几乎听不清。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突然问道。
“……”
“算了，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
他转过身去，慢慢远去，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时光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