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的傻儿子》花酒灼

9、第 9 章

　　赵文修一贯有着一种超脱性别的美。

　　你无法单纯的说，他到底长得如何，但是他那双眼睛会让你觉得，长相再如何也不如这一双眼睛的澄澈来得更加美丽。

　　但纵然如此，刨除他那双世上再难寻第二双的眼睛，他也依旧是美的。

　　也许是他家人从小就将他当成女孩养的缘故，这个男孩从发育的根骨，都像是比其他男孩更小巧玲珑些。

　　这得以使他纵然身穿罗裙，也依旧拥有不属于女子的瑰丽。

　　这一身根骨已是难寻的出挑，五官上看，更是精致的像个瓷娃娃，只是懂得欣赏的人只看那一双眼便已经足够惊艳了，其他的反而沦为陪衬。

　　然而潘仁杰赏过群花斗艳，只是满脑子龌龊思想，反而更喜欢那一身好根骨和出众的容貌。

　　至于会不会让那双清澈的眼睛蒙尘……那只是他不值一提的兴趣之一罢了。

　　柳华清本来半蹲的腿都快要麻了，本来只是想趁人不注意偷偷活动一下，可也不知怎的就这么寸，那么一挪，正好让他瞧见潘仁杰那副色急的猪哥嘴脸。

　　他忽然间有些不高兴，觉得这个混账王八蛋坏事做尽，倒也真的有脸再继续作孽。

　　可实际上这王八蛋也不是第一天急色，倒也真不知道他这般愤懑是为了什么。

　　赵文修不知身边的人心里面想法，只是乖乖照着大家的动作跪好，然后继续发呆。

　　在场诸位都知道，这回被送过来的是个傻子，也没苛求他事事周到，眼里只知道美人的潘仁杰就更不会苛求什么了。

　　他只是隐隐有些在意，这傻乎乎的美人，是不是真傻。

　　毕竟他仇家多，他姐姐仇家也真不少，往日里也不是没有装疯卖傻，试图接近他好一刀宰了的先例。

　　潘仁杰到底惜命。眼里绿光都快写在脸上了，却依然没敢轻易靠近，左顾右盼的样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样子。

　　柳华清心里忽的一惊，思考莫非这是在等那东海双仙回来，仔细辨明？

　　但这惊也只是一瞬，他来时就是准备等着在东海双仙眼皮子底下来一出心惊肉跳，只不过刚进来的时候发现人不在，本以为这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只没想到人家还是不肯给他这样的机会。

　　一身罡气悄悄散于经脉，为了不让那眼刁的二位察觉他会武功，他就这样默默的等着，争取能找到个不错的时机动手。

　　然而来的却不是东海双仙，那是一个长得有些抽吧的小老头，那一身的桀骜，总让柳华青觉得大概在哪里见过。

　　但是他也就迷惑了那么一阵儿，然后老老实实的低下头。

　　这小老头眯着眼像是走不稳一样走到赵文修面前，伸手拉起他的腕子开始掐脉，把完脉他就翻着白眼儿，很是不把潘仁杰放在眼里：“看完了，这确实是个傻子。”

　　他这副态度，潘仁杰竟也没生气，搓着手大喜过望，叫人：“快来呀，还不给天医上座？”

　　‘天医’这个名字一出，柳华清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先前那股熟悉感哪来的了。

　　柳华清自己手里也有这么一位奇人异士，江湖人称‘地巫’。

　　这位地巫老人擅长剥皮换骨之类的一切阴邪玩意儿，按常理，这么一位毒术奇绝的老头，医术应该也不差。

　　——虽然事实如此也没错，但他一向对医术没有什么好眼色。

　　据说天医和地巫原本师出同门，也曾情同手足，可是这两个人后来因为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关系渐行渐远了起来。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听闻那女子后来嫁给天医，没两年身子逐渐败落了下去，天医没能将这女子救回，这师兄弟自此反目成仇，见了面便不死不休。

　　柳华清收回不合时宜的思维发散，开始仔细思索天医这个人。

　　他对天医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地巫酒醉的时候恶毒的咒骂，因为地巫用词之尖刻言语之恶毒，实在让人侧目，他才对天医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心。

　　然而地巫骂归骂，却依旧承认天医的医术举世无双，正因如此才对天医没能救回心上人产生疑虑。

　　地巫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对天医的评价也阴一面阳一面，柳华清猜测只怕这天医医术固然举世无双，但是应该也对阴邪的玩意儿有所涉猎。

　　真刀真枪的打起来，柳华清绝对不是东海双仙的对手，但这不代表面对天医老人的时候也会犯怯，这是多年宫廷暗杀里存下的保命手段，让他在武功二字上有着绝对的自信，不落下风，可若是阴招玩毒，柳华清就不太擅长了，术业有专攻，就是地巫亲自和他师兄拆招，也未见得能赢过半分。

　　所以光明正大的杀人越祸并不能缓一时之忧，只怕天医用毒就能叫他折在这里，那样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柳华清霎那间忍下自己心里的不舒坦和即将扬起的杀意，易容过的眉目，显得并不出众，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让人不自觉地遗忘了他。

　　与之相反的则是潘仁杰，有了天医老人这句话几乎像是拿了免死金牌一样，真傻好，真傻好啊，真傻，就说明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不是被旁人精心调教的，送到眼皮子底下的杀招。

　　潘仁杰好色却也惜命，生怕送到嘴边的糕点有毒，好不容易确认这糕点清甜无害，喜得像只没进化完的大马猴，上蹿下跳的找存在感。

　　他冲下面跪的四四方方的仆婢们嚷道：“还不快给天医倒茶！”然后坐在上位搓着手，喜不自胜。

　　有小丫头端了好茶上来，却并未上前。柳华清正心生怀疑，却见上方天医伸手指他：“你，就是你，上来奉茶。”

　　柳华清心里面顿时一咯噔，心想自己这是什么地方出现差错了，但一瞬间收敛起自己不该有的情绪端茶的动作熟练的仿佛做过千百次。

　　他在天医老人的身边站立，奉茶的姿势无可挑剔，袖中一柄不怎么显眼的小刀却已经出鞘，时刻等待着沾染血污的一瞬间。

　　天医老人却仿佛只是随手那么一指，等他站过来之后反而没有什么其他要求了。

　　柳华清心中一动：难道自己猜错了？

　　可旋即又不言不语，中规中矩的不动了，没有看出来最好，省得他费心杀人灭口。

　　潘仁杰一双小眼睛瞄着底下来回打探，一张脸上写满了什么叫做色欲熏心。

　　估计着他忍不了多久就要失态离席了。

　　天医仿佛看出他这种心不在焉，也不多讨人嫌，临走前忽然摸出一粒药丸丢进酒里面化开。

　　然后将药酒递给柳华清：“喝了。”

　　柳华清一惊，盯着那药酒看了一眼，乖顺的伸手接了过来。

　　酒液色泽澄澈，却不知加了什么药物，泛着一阵清香。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药物，不敢轻易喝下去，可是天医就在眼前虎视眈眈，若是不喝，恐怕就让人看出不对来，先前所做一切通通白费力气。

　　可若是喝了，这里面添的东西，谁知道不是穿肠毒药？

　　心念电闪，柳华清的手一点点移到唇边，做出一个要喝下去的动作。

　　——然而他这个动作还没做完，门口突然进来两个人。

　　“少主人，为何不叫我二人护法？”

　　柳华清心里一咯噔，却趁着众人目光都转过去的时候悄悄将酒液用布巾吸收掉。

　　来者正是东海双仙。

　　他们连呼吸声音都仿佛没有，一身内功登峰造极，就这样闯进来竟然也没人通报。

　　不过潘仁杰明显害怕多过不满，他小心翼翼道：“二位护法怎么今日回来的这样快？”

　　东海双仙不赞同的看他一眼：“少主人性命重要，实不该孤身犯险。”

　　潘仁杰脸色肉眼可见的丧气，他带着点软抵抗的道：“怎么是我一个人？这一屋子的人，还拦不住一个傻子？更何况，天医也在呢……”

　　东海双仙瞪了天医一眼，明显有一种秋后算账的意味。

　　然而眼下实在不是算账的好时机。

　　“我们也知道少主人这阵子无趣了些，可到底是……那位的吩咐，还是要小心些为上。”

　　柳华清不着痕迹的抬了抬眼。

　　那位。

　　这是在指代什么人简直呼之欲出。

　　看来这几天的层层防范竟然还是潘贵妃特意吩咐的。

　　是她暗地里做了什么，怕祸及家人吗？

　　柳华清这里暗自思索。

　　天医却对之前那一眼的威胁耿耿于怀的样子，平白插了一句话：“看来这里没有老夫什么事，老夫便先退下了。你，给我拿药箱。”

　　这老头点的又是柳华清。

　　他捏了捏手指，看了潘仁杰一眼，潘仁杰正忙着应对东海双仙的责难，闻言挥挥手：“还不替我送天医出去？”

　　柳华清无可奈何，只能拿起药箱。

　　他不是很想离开，万一离开之后那傻小子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应对？

　　但不能是现在。

　　他得先从这些人耳目底下离开，才有更多变通的可能。

　　于是他跟着天医走远，大概是东海双仙感应不到的位置，他手中银针一出，就要下手。

　　那老头却忽然回身一跪，脸上悲愤莫名：“请殿下为草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