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春》西柚emmmmm

4、肆——王胖子（一）

　　肆——王胖子（一）

　　胖叔曾是潘家园里的大老板，是北京地界的地头蛇，以上皆为其本人所述，是真是假笔者一概不知。坐观铁三角大闹新月饭店的丰功伟绩，我猜他应该是有些门路的。牛皮是自吹自擂天长地久鼓起来的，有言过其实之处，听者一笑了之便是了，不必深究。

　　这点，我吴家小佛爷便做的很好。

　　胖叔会吹牛皮，也会讲故事，且有一肚子故事可讲。他的故事均是他遭受的苦难，因此我到了能听到他弦外之音的年纪，才愈发觉得那些随着年纪累积的经验和人生哲学格外现实和残忍。

　　不知道我有没有说过我从不是早慧的人。对于拿阴谋诡计当睡前故事听得我来说，这些隐匿在句读里压抑的苦痛与辛酸都是不存在的，我唯一能听懂的只有冒险本身。也许是胖叔嘴中冒险的主角三人太过英勇，尤其是张家族长几乎也确实强到非人的地步。

　　顺便说一句，这位在道上极富盛名的哑巴张，在我脑海中一直是如同多唻A梦孙悟空一样无所不能的存在。他一把黑金古刀舞得虎虎生威，那地底下的魑魅魍魉无人敢直视其锋芒。甭管什么禁婆粽子尸王，只要闻到他刀上血光，便纷纷伏地叩拜他身上那只踏火麒麟，如临神袛。这样传奇的人物，放到古人撰写的画本，最不济也合该是一个建功立业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将军，或许不通习鬼蜮伎俩死于构险，也能护一方水土，堪为鬼雄。

　　胖叔为我构造的印象如此之深，这使我一半暗戳戳地脑补，一半又觉得胖叔所言言过其实。到后来，很多人与我谈及他时，总是讳莫如深。有那么一两个愿意开口的，要么便是未像胖叔那样深交过，言语间总是估量与揣摩，要么就是有老大的偏见，故评判总是有失偏颇。又因为吴邪历史遗留问题，我总觉得这人在人情世故上简直小白，心疼吴邪那个老处男的同时就免不了对他生出几分不公平的怨怼。

　　直到我见到他真人的时候，这种固有印象才有所改变。我无比鄙夷自己的狭隘无知，在他之前我从不知道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人物，这是个无比坚定睿智又通透真挚的人，神鬼莫阻。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定然是活得最安稳最无所顾忌的人。

　　也就是那时我有点懂了，是什么支撑着吴邪走了十年又十年。

　　不过，在胖叔嘴里，那些经年的磨难、咽下的苦楚和未落的泪水轻巧的像是经久不化的长白上空飘落的一片雪，那雪花温柔地亲吻着我的眼角，化成雨水，划落脸颊垂至下颚，连绵成一道晶莹斑驳的泪线。

　　胖叔总有魔力: 化诡诈为戏谑、化迷局为儿戏，把落日、朝霞涂成蓝色，再把山脉、江河涂成红色，颠倒黑夜白昼。

　　北京快板、天津相声、妙语连珠，三个只有背影的人将错综复杂的墓穴踩在脚下，却在命运的青铜门前摔了个狗啃泥。那三道渺小又高大的身影，是我童年的调味剂、难忘的睡前故事、梦里的模糊剪影，现在再想起来，这亦是我在那段异常艰辛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精神慰藉与信念支撑。而一切，都是胖叔赋予我的。

　　“你说我们仨是什么呀！”胖叔一脸激动挥起手，他神色飞扬暗示我接过话头，只等我为他捧哏，便大掌一拍大腿，如那说书先生重拍醒木，还能在与人胡侃三日三夜。

　　“吉祥三宝？”我故作懵懂状，歪头回道。

　　胖叔原本眉飞色舞的显摆神情，便这样僵在脸上，他胖脸一阵扭曲，最终停格在一个气愤又无奈的表情。他胖手也不放下了，直接在我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个贼响的脑瓜崩，那‘啵儿’的一声脆响余音绕梁，疼得我以手捂额呲牙裂嘴。他说：“什么玩意儿？明明是铁三角！你这小脑袋瓜子里都装的是些什么呀！”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铁三角，说他们是吉祥三宝，不过是和胖叔玩笑。我早便说过我这一生听过许多人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几乎都与铁三角的三位主角或多或少有一点联系，即使当年听来云山雾绕，后来因果扭转往事破碎的不成样子，竟也能拐弯抹角落到他们身上。

　　不比我的故作懵懂无知，其实，铁三角是道上很多人的情怀，它的知名程度远远比胖子想象中的广得多。

　　就比如某次，我听一个面善的伙计谈及铁三角，我在当事人口中听到的故事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口中如数家珍的说出，仿佛亲身参与而历历在目，那认真的神情使我忍不住发笑，换来一眼狠厉的瞪视。那个伙计实际上已经不年轻了，他在张家古楼随吴邪冒险，身受重伤，幸得当年年轻身手敏捷，才勉强保下一条命，却也由此落下根治不了的重创。但当吴邪成为吴小佛爷后，他却毅然决然的拖着身家性命站在了弱势的吴邪那边，成为吴邪身后继盟叔外较为信任的伙计。我看到，当谈及铁三角的事迹时，他眼中是属于年轻人才有的跃跃欲试，那是一抹恨不能亲身参与的光芒。

　　他说：“若我当时能年长三五岁，在道上有些声誉，我定要和小佛爷他们一起在斗里好好闯一闯。”

　　听罢他的雄言壮语，我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心底有一点怅然有一点失落，但更多的是为人亲友的骄傲。他的话勾起了我心中的些许遗憾，谁说不是呢，若能年长几岁，定然要参与这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个铁三角，若是不能，便是坐在一旁看看也好。

　　同时也就是在那时，我有一点理解为什么盟叔那样不待见胖子和张起灵了，只是错过的时光却被他人亲身见证的迁怒罢了

　　由此我记住了那个伙计的名字：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