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海纳百川》此夜寒昙

9、和排球抢男友的第九天

　　今天轮到晴奈值日。和她一起的是后座的天城。值日的最后，两个人对着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垃圾桶大眼瞪小眼。
　　都是女孩子，干这种活难免会有不情愿。眼看着气氛凝固，晴奈咬了一下嘴唇，把书包往背上一甩，说：“这次先我来倒吧。”
　　天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有些过意不去似的，挪不动脚步。
　　“没事，你先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晴奈率先走出了教室，“可以麻烦你关好门窗吗？”
　　天城答应了一声，有事可做，她看起来自在多了，迅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踮起脚去够向外开的窗户。
　　晴奈一路屏息，忽略手指上也许是臆想出来的不适，朝着垃圾场走去。迅速地处理好垃圾，清洗干净双手，她慢悠悠地走回教室。
　　垃圾场的旁边是一个小树林，种的都是一些不高的树木。没有人管理，枯叶便一层层地堆叠起来，久而久之，也成了一些小动物的家园。
　　夏天的脚步声渐渐清晰了，天黑得越来越晚，她有很多的时间独享现在的黄昏。于是饶有闲情地步入了小树林，在自然气息地包围下逐渐放松了身心。
　　血色的残阳倾泻而下，树叶一反往常的死气沉沉，反射出诡异的光泽，在近乎无风的傍晚沉静地喘息着，不时轻微地，宛如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一般，难耐地抽搐两下。
　　一点沙沙的叶吟，掩盖不住掉落的枝叶被践踏发出的脆响。
　　有人正在小树林里穿行。
　　很熟悉的、说话的声音。大概能听清一点点。
　　不能再往前了，偷听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行为，晴奈刚想转身离开，清脆的女声闯进她的耳朵。
　　“请和我交往吧!”
　　同时，声音坚定的、快速的、清晰地，回响在树林中。
　　“……国中的时候……看过您……比赛，就喜欢上……领导着团队取胜……我喜欢您这种……姿态，”那个女生显然很紧张，破釜沉舟的告白后，后续的声音变小了不少，听不太清了，但到最后一句又猛地拔高了，“但是请您相信，这绝不只是出于对偶像的喜欢!”
　　晴奈不敢再听，只是她稍一移动身体，脚下干枯的树叶就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旁听的羞耻和害怕让她僵直了身子、屏住了呼吸。
　　“能在同一所学校是意外之喜……接触之后……更加了解……我加入排球部，是希望能在您身边……”
　　晴奈听着有些糊涂，女生的表述越来越颠三倒四，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斩断了未完的告白，缓了缓，说：
　　“所以，即使是被拒绝，我也要说出来……”
　　“请告诉我，您的答复。”已经有点带哭腔了。

　　晴奈把刚刚在水龙头下冲洗的湿漉漉的双手贴在发热的脸颊上，残留的水渍冰冰凉凉的，也许能降下一点温度。
　　这个女孩子真有勇气啊。像她这种人，就是连毕业的时候都不敢去告白呢。更别说现在新学期才开始不久。
　　真是的，被告白的那个男生在犹豫什么啊，这么情深意切的告白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了啊，快说些什么啊!

　　说起来，晴奈国中二年级的时候有喜欢过一个男生，是她的后座，开朗的运动系少年，有一双明亮的眼眸和傻乎乎的阳光笑容。
　　因为他的粗手粗脚，不修边幅，两个人一度有些不愉快，又因为对方天然的乐观幽默，那样热切真诚地感染着周围的人，晴奈无论如何也无法真的讨厌他，时常在琐事上忍不住帮他。
　　后来不自觉地就会竖起耳朵听和他有关的消息，早到学校后期待着他推门的一声问好……
　　当时的晴奈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喜欢上了对方。但是她没有办法开口，她根本无法想象被拒绝后的场景。
　　那时候，她半夜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就像《海的女儿》里的小人鱼，一旦将恋心诉诸于口，便会在黎明时化作泡沫，之前的所有美好都会破碎。只能无法言明的爱恋化作日日夜夜的陪伴，使得挤满心脏的情感得到些许的安慰。
　　这种自欺欺人一直持续到三年级，重新分班的时候，她没有在自己的班里找到那个男生的名字。
　　奇怪的是，不再天天见面后，那个男生的脸，在她脑中出现得越来越少了。现在，甚至几乎不会想起。
　　如果这就是我的心意，这也太肤浅了。晴奈有一段时间陷入自我厌恶中。

　　“不用使用敬语，我们同级不是吗？”男生的声音。
　　啊，终于说话了，但是这个声音……
　　“如果你要的答复是‘我也喜欢你’的话，抱歉，我不能欺骗你。”
　　竟然是及川！这么说来，觉得这个女声熟悉果然不是错觉。
　　她就是那天的新经理。
　　女生模糊地说了一句什么，树林里冒出一声抽泣。
　　“很抱歉，我之前对你没有什么了解。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因为很沉重所以要好好考虑……不，并没有讨厌。”
　　“如果我说交往看看的话，你会觉得被冒犯吗？”
　　仿佛戛然而止的乐曲，一时间，似乎连树林中小动物的絮语都短暂地消失了。晴奈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也闪现了令人眩晕的空白。
　　“坦白跟你说，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这一点好像应该先说明会比较好。”
　　……这是怎样一种糟糕的说法啊！浓郁的渣男既视感!
　　但是，应该是“同意交往”的意思。
　　那个女生估计也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支吾了半天。最后她磕磕绊绊地说：“没关系的，我、我太高兴了……今后请多多指教！”
　　—— 没想到那个及川有一天也会这么替女生着想。
　　这是晴奈的第一想法。
　　——我之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这是晴奈的第二个念头。
　　等他们都离开了，小树林又恢复寂静后，晴奈才发现自己发了很久的呆。她摸了摸心口，还残留着一丝怅然若失。
　　什么啊，这是对我这个胆小鬼的嘲笑吗？
　　她把自己的异样归因于对别人的勇敢和得偿所愿的羡慕。